第4章 “大朋友也有的
“大朋友也有的。”
月亮呈半透明狀懸在頭頂，天空即将由淡淡的青色變為白色。
蘇非睡眼朦胧，站在雲山動物園門口。
關于她為什麽天不亮就站在這兒，還要從某一天的深夜講起。
“蘇非，我讨厭他，我要跟他分手……”朋友半夜打來電話，一開口就嚎啕大哭。
朋友這對情侶吵架是常有的事，蘇非習以為常，等待傾聽她的故事。
“我買了兩張動物園門票，你可以陪我去嗎？”朋友可憐兮兮的問。
她看起來很需要陪伴……蘇非想。
除了答應她好像也做不出別的選擇了。
約定的時間到，看着空無一人的四周，蘇非給朋友打去電話。
“喂？你到哪裏了？”
“蘇非？啊！我忘記了！”朋友一開口，蘇非就感到不妙，“對不起啊，我們已經和好了，我正在陪他。你可以自己去嗎？門票就當我送給你了……”
朋友挂斷了電話，徒留蘇非在門前發愣。
接下來她該何去何從？現在回去，是不是還能把美夢續上？
這時，門衛從崗亭裏走出來，伸了伸懶腰。
“這麽早就來參觀啊？”門衛發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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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蘇非報以尴尬的笑。
“快去吧！現在人少，可以搶到好位置。”門衛拉開了栅欄門，熱情地催促。
蘇非最不擅長拒絕人們的熱情，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雲山動物園正在舉辦春日活動，路兩側的牆上都刷上了可愛的彩繪，氛圍十足。如果家人和朋友結伴游覽，一定會度過美好的一天。
可惜她是一個人……
路過檢票口，一個身穿藍色工裝，戴着白色棒球帽的人走了出來。
竟然還有其他人這麽早出現在動物園？蘇非好奇地想，是什麽樣的人和她一樣？
兩人擦肩而過，蘇非擡頭去看，看到了一張意料之外的臉。
“何楚！”蘇非脫口而出。
聽到呼喚，何楚停下了腳步。
“是你？”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驚喜，“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這個。”
蘇非拿出了夾在畫本裏的傳單，在何楚面前展開。
“原來是這樣暴露的。”何楚無奈地笑了，“現在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蘇非。”
“芳菲的菲？”
“是非常的非……”
“非常的非，我記住了。”何楚點點頭，鄭重說道。
動物園到了開園時間，園內的喇叭響起，播放起歡快的音樂。
何楚朝聲音的方向望了望，問道：“今天你來做什麽？依然是為了工作嗎？”
“不，今天我是游客。”蘇非舉起手中的門票晃了晃。
“這樣啊……”何楚用手摸着下巴，看向周圍，“你可是今天第一個游客。”
“啊哈哈……”蘇非尴尬地笑起來，“我是為了搶個好位置。”
不想把自己的糗事說出來，只能用上門衛給她找到的理由。
“哦？”何楚感到新奇，思考了幾秒，問道：“那你需要導游嗎？”
跟在何楚身後，蘇非有種奇妙的感覺。
這不是她第一次逛動物園了。以前覺得沒什麽意思，可今天卻對每一處都感到新奇。
“你看那兒。”何楚指着一塊大石頭讓她看。
那塊石頭表面是凹下去的，像一只巨大的硯臺。石頭上卧着一只棕熊，四肢舒展，眼睛半閉，好不惬意。
“它叫大衛。是從野外救回來的。”何楚向蘇非介紹，“剛來的時候才不到一歲，身上有槍傷和刀傷，似乎從偷獵者手上逃脫過。我們用了很久才把它治好，現在已經三歲半了。”
“它最喜歡躺在那塊石頭上曬太陽。”何楚像炫耀孩子一般說着。
棕熊好似睡得不舒服，換了個仰躺的姿勢，把頭靠在石頭的凸起上，用爪子撓了撓圓鼓鼓的肚皮。
蘇非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中年大叔的形象，忍不住笑了。
何楚無奈地抽了抽嘴角。
“它最喜歡睡覺了，平時輕易不會醒，除了……”
“除了吃飯？”蘇非猜測。
“沒錯……”
一串笑聲飄進大衛的耳朵，大衛再次翻了個身，把爪子搭在頭上，捂住了眼睛和耳朵。
穿過熊園，又來到了猴山。
猴子們三五成群蹲在一起，有的在捉虱子，有的在嬉戲追逐。
一只猴子從樹上跳到了蘇非面前，用手指了指蘇非的頭發。
“這是什麽意思？”蘇非看了看猴子，又看了看何楚。
“它想要你的發卡。”何楚捂着臉解釋，“這是麗麗，性格驕縱，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想要，它可能覺得你的發卡好看……”
“這樣啊……”蘇非隔着玻璃戳戳麗麗的手指，“感謝你的欣賞。”
何楚敲了敲玻璃，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麗麗。麗麗低下了頭，像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跳了回去。
下一站是駱駝館。
沙子鋪滿的地面上，駱駝四腳蜷縮卧着，眼皮低垂，像是一個沉思的老者。
“這裏的駱駝，最大的已經二十五歲了。”何楚介紹。
“很大嗎？”
“嗯。它們在動物園工作的時間比我還久。”
何楚拿來了一塊仙人掌：“你想摸摸它們嗎？”
“可以嗎？”
“當然可以。”
駱駝看到仙人掌，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蘇非輕輕地把手放在了駱駝的頭上。
駱駝的皮毛偏硬，粗糙而厚重。随着蘇非輕柔地撫摸，駱駝享受地閉上了眼睛，交出了全部的信任。
蘇非心有所動。
在動物們的身上，似乎可以感受到飼養員們溫柔的愛。
從駱駝館出來，他們的旅途中斷了。
一個同樣穿着藍色工裝的人從遠處跑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何楚，母象，母象要生産了！”
“在哪裏？”聽到緊急情況，何楚立馬動了起來。
可剛跑兩步，他又停了下來。
“抱歉啊！我有重要的工作……”這一句是回頭對着蘇非說的。
“沒關系，我已經玩得很開心了。”蘇非回以微笑。
“這位是？”
這時，同事終于發現了蘇非，插進了他們的對話中。
“是我的朋友。”何楚答道。
“朋友？”同事上下打量着蘇非，好奇心止不住地向外冒。
何楚看了看時間，知道不能再耽誤下去，便直接上來拉他走。
同事被何楚拖在身後，頻頻回頭，臉上充滿了八卦的意味。
蘇非覺得好笑，向他們揮了揮手。
同事眼中露出亮光，瞥一眼何楚的背影，悄悄招手回應。
沒有了何楚當導游，蘇非的游覽變得無聊了起來。她去了海洋館看海豚噴水，又去了蝴蝶館觀察毛毛蟲織繭，最後回去和熊一起曬起了太陽。
太陽西斜，喇叭裏響起了閉園廣播。
蘇非回到了出口，依依不舍地看着牆上的彩繪。
來的時候，只覺得牆上的畫是畫；走的時候，卻覺得畫中的動物都有了性格。
正對着牆發呆，蘇非聽到了一聲“小心！”
一只手拉住了她，将她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耳邊響起“砰”的一聲。
睜開雙眼，卻是何楚的臉，離她只有十公分的距離。
“你沒事吧？”何楚後退了一步，放開了蘇非的手。
蘇非捂住怦怦跳的心髒，看向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一個巨大的猴子雕像躺在那裏，尾巴躺在更遠的地方。
那是動物園為了活動而擺放的十二生肖雕像，猴子雕像靠兩只腳和尾巴共同支撐身體的重量。尾巴不知何時斷掉了，所以風一吹，雕像就倒了。
“好險。”蘇非驚覺剛剛發生了什麽，開始後怕。
何楚背過身去打了個語氣嚴肅的電話，回頭對蘇非露出微笑：“我聯系了人來處理。先送你出去吧！”
今天真是多災多難！蘇非在心裏想。如果不是何楚，她現在不知道在哪一家醫院。
不過，何楚好像又救了她一次……
“對了，這個給你。”
何楚将蘇非送到了車站，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東西，遞給蘇非。
那是一枚喜鵲徽章。
“這是？”
“動物園特制的春日紀念品。”
“我還以為這是送給小朋友的……”
“大朋友也有的。”何楚轉頭過來，俏皮地說道。
蘇非莞爾一笑，将徽章鄭重地接了過來，捧在手裏。
“喜歡嗎？”何楚聲音溫柔。
“喜歡。”蘇非注視着徽章，“我喜歡它們的叫聲，讓我覺得要有好事發生了。”
“原來你更喜歡喜鵲啊！”何楚揶揄道，“當導游的人要傷心了……”
回程的車上，蘇非把徽章捏在手裏來回把玩。
天色已暗，透明的月亮又挂在了枝頭。
蘇非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想着與何楚相處的種種，臉蛋發燙。何楚好像随口就能講出好玩的故事，工作又很認真，投喂時還會把雜物剝掉。
對每個動物都很好，似乎對人更好。蘇非想。
一通電話制止了她的想象。主編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了過來。
“蘇非？”
“是我！”
“這周的畫稿進度如何啊？”
畫稿？
“她是一個快到交稿日期的畫師”這件事突然回到了蘇非的腦袋裏。
“快了……主編。”蘇非面色潮紅地撒着謊。
幸好隔着電話，主編看不到她的臉。
“那就好。”主編說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明天必須按時交稿。”
“我知道了！”
公交到站，蘇非飛奔在回家的路上。
今晚，她好像只能熬夜到天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