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也許這次不一樣呢！”
“也許這次不一樣呢！”
作為一個畫手，靈感枯竭是常有的事情。每當這個時候，蘇非身上就會出現類似躁郁症的症狀，十分可怕。男孩懂事地學會了不在此時去打擾她，以免殃及自己。
熬了通宵後，蘇非終于在鬧鐘響之前完成了作品。
她舒服地靠在沙發上，享受片刻安寧。
男孩似乎一大早就出去了，蘇非沒有時間給他準備食物，于是給了錢讓他自己去買。
唉……
蘇非在無人的角落嘆了口氣。誰能像她一樣，沒有結婚就開始吃養孩子的苦？
門鎖響動，一個身影像小狗一樣蹿了進來。
“蘇非，看我給你買了什麽？”
男孩拿着一個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塞到了蘇非懷裏。
“巧克力？”還是酒心的。
蘇非看着手上的酒心巧克力發愣：“我不是讓你給自己買早餐吃嗎？”
“不用擔心，我給自己買了！”
男孩從兜裏拿出了一罐布丁。
“……”
算了，他還記得給你帶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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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他還記得給你帶巧克力。
蘇非不停默念着這句話，壓下了怒火。
男孩拿出布丁後并沒有急着離開，而是依然站在蘇非身邊。猶猶豫豫，似乎想說些什麽。
蘇非觀察到男孩的手一直放在身後。于是主動開口問：
“你有什麽事要說嗎？”
聽到她和緩的語氣，男孩鼓起了勇氣：
“蘇非，你看看這個。”
昏暗的光下，男孩的手掌中有什麽東西在蠕動，發出微弱的叫聲。
一只毛還沒長全的小鳥。
“哪裏來的小鳥？”
蘇非驚訝。她在那一瞬間想到的是：男孩調皮地捅了鳥窩，把小鳥帶了回來。随之而來的是擔心，擔心鳥媽媽找不到孩子，擔心男孩會不會砸到了鄰居。
可男孩不知她腦袋中的想法，一臉認真地解釋：“我路過門前大樹的時候，聽到草叢裏有什麽東西在叫，像蟋蟀，又像老鼠……我小心扒開樹葉，看到了這只小鳥。”
男孩仰起頭，把小鳥舉到蘇非的眼前。
“蘇非，我們可以養它嗎？”
蘇非眼神複雜地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眼小鳥。小鳥的眼皮還未睜開，叫聲無力，絲毫沒有生命力……
“不可以。”蘇非冷冷地說。
“為什麽？”男孩的要求第一次被拒絕，感到十分震驚，“可是我們不管它，它會死的……”
“我們可以把它送給喜歡養鳥的人。”蘇非說，“但不可以把它留在這裏。”
“為什麽？”男孩瞪大了眼睛，看起來極不情願，“它在我經過的時候拼命地叫，說明它希望由我來救它呀！”
“這是你的一廂情願……”蘇非嘆了口氣，“何況我沒有精力再去照顧它了。”
男孩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給人添了麻煩的愧疚。
“蘇非。”男孩扯了扯蘇非的衣角，“救救它吧，我負責它的一切，好不好？”
小鳥在這時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叫喚，仿佛是對男孩的應和。
蘇非的心融化了一些，但仍舊冷着臉。
“蘇非，求你了……”
男孩的聲音近乎懇求。
“好吧……但如果它太吵，還是會被我送走……”
蘇非找來一個紙盒給小鳥做了家。她把幹草鋪在盒子底部，又灌了熱水袋為小鳥保暖。男孩像個小尾巴跟在蘇非身後，很想幫忙，卻又什麽也幫不上。
“蘇非，它為什麽一直叫？”男孩把腦袋湊在盒子上方，“是不是想媽媽了？”
蘇非瞄了一眼，下了判斷：“應該是餓了。”
“我的布丁可以給它吃嗎？”
“小鳥不吃布丁吧……”
“那小鳥吃什麽？”
“小鳥應該吃蟲子。”
“可是我們家裏沒有蟲子啊……”
蘇非突然不發一語，向外走去。
“你去哪裏？”男孩急忙追上來詢問。
“去找蟲子！”
最後還是她負起了照顧小鳥的責任……
附近的公園裏，蘇非戴着手套，拿着鏟子在樹下挖土。
小家夥蹲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她的收獲。
“蘇非，抓到了嗎？”
“沒有。”
“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呀？”
“看運氣吧……”
運氣說來就來。突然，一只蜈蚣從男孩腳底下鑽了出來，爬到了他的鞋子上。
“啊！”男孩尖叫。
蘇非眼疾手快将蜈蚣拍暈，裝進了罐子裏。
“害怕了？”
看到男孩激動的反應，蘇非感到好笑，想要逗逗他。
“沒有。”男孩的嘴很硬，“只是看到那只蟲子有那麽多只腳，吓了一跳……”
蘇非笑了笑，埋頭挖土：
“這算什麽，動物園裏新開了昆蟲館，那裏的蟲子長得才可怕……”
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男孩已經安靜了下來。
蘇非回頭，看到了男孩生氣的臉。
“你還是去了動物園……”男孩責問。
“我，”蘇非語塞，這時的解釋是那麽蒼白無力，“我是去工作的……”
“可你還是去了！”
“因為他們給的報酬很多。”蘇非解釋，“這樣我才能給你買布丁……”
“可你就是去了！”
“唉。”蘇非嘆了口氣，“我只是去畫了一面彩繪牆，并沒有遇到危險……”
男孩似乎要掉下淚來。
“為什麽不遵守約定？”
蘇非望着男孩，認真地說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有時候成人世界就是身不由己……”
這次，蘇非哄好男孩用了很長時間。
她講了許多道理，男孩一概拒絕接受。
直到他看到蘇非的手，那被彩漆染色怎麽也洗不幹淨的指尖，才停止了哭鬧。
回到家，男孩躲進了雜物房裏。
看他很久不出來，蘇非擔心地跟了進去。
男孩站在房間中央，不知從哪裏找出了一只金色鳥籠，提在手上。
蘇非愣了一下，問：“你在做什麽？”
“蘇非，看，鳥籠！”
男孩仿佛已經把委屈抛諸腦後，眼裏只有手上的籠子。
“你從哪裏找出來的……”
時間太久她已經不記得鳥籠放在哪裏了，不知男孩是怎麽把它翻出來的。
“它還可以用嗎？”男孩問。
蘇非用手撥弄了一下籠門，籠門可以開合，籠子上的漆也沒有掉。
“還可以用。”
蘇非下了結論。
“可以用它給小鳥當家嗎？”男孩眼裏流露出期待。
“小鳥現在太小了。”
“那等小鳥長大了呢？”
蘇非想了想：“可以。”
“好耶！”男孩興奮地轉了個圈，開始好奇，“蘇非，你為什麽會有一只鳥籠啊？”
“因為……”蘇非咬了咬嘴唇，假裝平靜地說道：“我以前也養過一只小鳥……”
“那它現在怎麽樣了？”男孩又問。
“死了……”
男孩安靜了下來，與蘇非在沉默中對視。
他似乎明白了蘇非抗拒養鳥的原因，也明白蘇非經歷了怎樣的心情。
他踮起腳拍了拍蘇非的背，用很輕的語氣說道：
“也許這次不一樣呢？”
蘇非把男孩推去洗澡，自己擦拭起了鳥籠。
随着金色鳥籠上的灰塵一點點被擦拭幹淨，關于鳥籠的記憶再次浮現。
她撿到一只鳥。
她去為小鳥找食物。
她去舊貨市場淘來鳥籠。
她在鳥兒冰冷的屍體旁哭泣。
鳥籠被收在了雜物間深處。
正因為曾經注入過感情，現在才會産生畏懼。
不過……
男孩說了，也許這次不一樣呢？
不應該因為畏懼，就不再重新開始了呀！
隔日，蘇非和男孩推着購物車走在超市裏。
新鮮的蔬菜和水果整整齊齊碼在貨架上。
蘇非拿了一袋青菜，又轉身拿了一盒雞蛋。
男孩看到蘇非挑選的東西，睜大了雙眼。
“蘇非，你平時來這裏不都是買泡面和咖啡嗎？”
“今天不一樣。”蘇非看了眼貨架，又取了一袋橙子，“以後我要做飯來吃。”
“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你把巧克力和布丁當早餐？蘇非在心裏吐槽道。
“好像還少一瓶醬油……”蘇非嘀咕道。
“我去拿！”男孩像脫缰野馬一樣沖了出去。
“別跑丢了！”
蘇非大聲喊他，但男孩早已不見蹤影。
小鬼，看你一會找不到我怎麽辦！
蘇非充滿怨氣地想，然後停在了原地等待。
“蘇非！”鄰居阿姨從貨架後走了出來，“太難得了，竟然在這裏碰到你。”
“平時工作太忙了……”蘇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阿姨看到了蘇非購物車裏的東西，眼裏露出驚奇。
“蘇非，是不是戀愛了？”
“啊？”蘇非張大了嘴，“阿姨您說什麽呢……”
“哈哈，這是好事呀！怎麽還害羞了。”阿姨滿臉笑容，看起來是真心為她開心，“你平時都不好好吃飯，現在居然肯好好照顧自己了。也不知道是誰那麽大本領，能改變你這個小頑固……”
“真的沒有，阿姨……”
“好好好，沒有。”阿姨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對了，盼盼上次小考成績還不錯，等她期末考試結束，你來我們家，我做一桌好菜請你！”
“好。”
鄰居阿姨一走，男孩就跑了回來。
他把醬油高高舉過頭頂，仿佛在炫耀自己幫了蘇非一個大忙。
不過蘇非眼尖地看到了男孩背在身後的左手。又是像昨天一樣的小把戲。
這個家夥，還想偷買布丁吧！
“你還拿了什麽？”蘇非直視着男孩的眼睛問。
“沒什麽。”男孩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你不拿出來，我可要扣你的布丁了。”
“不要！”男孩大叫了一聲，把左手放在了身前。
男孩手裏是一盒牛奶。
“你拿這個做什麽？想喝嗎？”蘇非奇怪。
“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男孩低着頭，偷偷看蘇非的表情，“我覺得你最近很辛苦……”
“我聽到盼盼姐姐送你牛奶，我以為喝牛奶就不會覺得累了。”
原來是這樣。
蘇非笑了。聽他說完，她好像也沒那麽辛苦了……
蘇非想伸手去捏一捏男孩的臉，忽然看到了他脖子上沒有翻出來的衣領。
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照顧別人呢……
蘇非嘆了口氣，把手移到了下方。
“上次不是說過了嗎？穿完衣服要記得看鏡子……”
男孩一回家就直沖小鳥而去。蘇非抱着一大袋東西，艱難地進了門。
小鳥吃了東西，叫聲清亮了許多。
男孩細心地把弄亂的幹草梳理整齊，把涼了的熱水袋換成了熱的。
蘇非在廚房裏忙碌着，下了兩碗面，然後煮上了荷包蛋和青菜。
“蘇非。”男孩湊了進來。
“嗯？”
“小鳥每次都吃一點點嗎？”
“等它大了會越吃越多的。”
“那豈不是很快就把蟲子吃完了？”
“應該不會很久。”
“蟲子吃完了怎麽辦呢？”男孩擔憂地問。
“啪”的一聲，蘇非關上火，把面倒進了碗裏。
“我來想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