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或許是我出了問題”
“或許是我出了問題”
一陣響動過後，一疊厚厚的錢出現在蘇非手中。看着提款機上少得可憐的餘額數字，蘇非嘆了口氣。
男孩蹲在角落數螞蟻，看到蘇非出來，驕傲地站了起來。
“蘇非，我可以從一數到一百了耶！”
“是嗎？”蘇非耐心地誇獎他，“你好棒！”
“那可以獎勵我一個草莓蛋糕嗎？”
“如果有剩餘的錢就買給你。”
說到這裏，男孩看了看蘇非手中沉甸甸的紙幣。
“蘇非，你突然取這麽多錢要做什麽呀？”
“我打算買一臺電腦。”
“電腦？是電視裏的人用的那種嗎？”
“是呀！”蘇非低頭看了看男孩，“交稿會方便許多。”
“買電腦需要花這麽多錢嗎？”
男孩對物品的價值并沒有概念，但也能看出蘇非手中是一筆巨款。
“還要買數位板。”蘇非補充道。
“那是什麽？”男孩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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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新工具，大家都在學，我也不能太落後。”蘇非眨了眨眼。
時代的車輪太大太寬。
在展覽上，蘇非見識了數字繪畫，效率比傳統畫法高許多。她內心産生了即将被取代的危機感，只能逼迫自己不斷前進。
蘇非帶着男孩來到了數碼城。
這裏只有一家專賣店，躲在市場深處的角落裏。
“你好，請問這裏賣數位板嗎？”
“裏面。”
老板睡在躺椅上，扇子遮臉，用手指了指門的方向。
蘇非和男孩對視一眼，露出無奈的眼神。
店裏沒有窗戶，只有一根燈管作為光照來源。昂貴的數位板被随意地放在貨架上，仿佛菜市場的土豆一般任人挑選。
蘇非拿起其中一個查看。
“那是最新款，價格不便宜哦！”
老板不知何時坐了起來，背對着蘇非，出言提醒。
蘇非瞥了一眼旁邊的價簽，默默将手中的數位板放下。
“不如看看旁邊的那款，實惠好用。”
老板仿佛背後長了眼，蘇非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掌控。剛拿起旁邊的産品，他的介紹便随之而來。
“謝謝，我要這一款。”
蘇非選擇了老板推薦的型號，數出足夠的錢遞給他。
老板終于舍得從舒服的躺椅上離開。他打開收銀臺上的臺燈，清點蘇非遞過來的鈔票。
蘇非的臉被臺燈照亮，容貌清晰地呈現在光線中。
蘇非注意到，老板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小姑娘，學畫畫呀？”
清點完錢數，老板并不急着将數位板包起來，而是倚在櫃臺上搭讪。說話間，他一直将眼神黏在她的身上，令人感到不适。
“唔，嗯……”
蘇非含混不清地應付。
“要我說，買這些東西，找我就對了！”老板笑了，笑容有些淫邪，“我有全部的供貨商聯系方式。我敢說，這座城，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這麽全的貨品。”
說完，他将找來的零錢遞給蘇非，在蘇非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蘇非驚惶地抽回了手。而老板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望着眼前的人，蘇非突然變得十分驚恐。她拿起付過錢的商品，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男孩邁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後。
轉過幾個彎，蘇非停了下來，男孩氣喘籲籲地撞了上來。
“蘇非，你怎麽了？”男孩問。
蘇非蹲了下來，握住了男孩的手：“你看到老板的樣子嗎？”
“看到了啊……”
“你能形容給我聽嗎？”
男孩撓了撓頭：“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還有呢？”
“沒有了。”
“仔細一點，形容給我聽！”
“仔細一點形容……”男孩絞盡腦汁回憶，“他有點胖，下巴有兩層肉。鼻子是塌的，看起來紅紅的，像草莓。兩頰有很多肉，笑起來有點像狼外婆……”
“沒有了嗎？”
“沒有了。”
蘇非的眼睛忽然失去了神采。
在燈光灑下來的時候，她親眼看到老板棕黑的皮膚上長出粗硬的鬓毛，他的鼻子越變越長，嘴裏長出獠牙，向外吐着腥臭的氣體。
“蘇非，你怎麽了啊？”男孩再次發問。
蘇非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既然他沒有看到這可怕的一幕，她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見蘇非不願說出來，男孩展現出了溫柔的品質，安靜地陪着蘇非不再追問。
經過甜品店，蘇非沒有忘記約定，走進去給男孩買他喜歡的草莓蛋糕。
甜品店換了新老板，以前的店員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夫妻。
“美女，要點兒什麽哈？”
丈夫看上去十分熱情，蘇非一進門就開始招待。
“一塊草莓蛋糕。”
“好嘞，送您一塊新品蛋撻，免費品嘗，好吃可以來買哦！”
丈夫将盒子打包好，遞給了收銀臺前的老板娘。
“35塊。”老板娘說道。
蘇非拎起盒子看了看标價。
“是不是算錯了，應該是28塊……”
“35塊。”老板娘強硬地重複了一遍，随即瞪了一眼老板，“蛋撻也要算錢。”
蘇非看了看兩人，忽然明白了什麽。
她無意卷入一場夫妻鬥争，可卻變成了犧牲品。
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蘇非遞出了紙幣。
老板娘毫不客氣地抽走了她手中的錢，冷臉說道：“歡迎下次光臨。”
蘇非望着眼前的人，再次露出驚恐的表情，她後退一步，轉身跑了出去。
“蘇非，你又怎麽了？”
男孩有些生氣。又一次，蘇非不管不顧地跑開，留下他辛苦地追趕。
蘇非躲在了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腦袋。男孩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聽起來不甚清晰。
她要如何向他解釋？
剛剛，她親眼看到老板娘的嘴變成了尖尖的鳥喙，看到她的頭上長出羽冠，看到她身後長出一扇巨大的孔雀尾羽，随着她說話而不停地擺動。
她好似被奇怪的東西糾纏住了，令她眼中的世界發生了可怕的改變。
男孩掀開了被子，将蘇非揪了出來，抓住肩膀用力搖晃，試圖将她從離魂狀态中喚醒。
“蘇非，你今天真的太奇怪了！”男孩大喊。
可蘇非像失了魂的軀殼，雙目無神，任由男孩擺弄，給不出任何反應。
“蘇非，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把草莓蛋糕讓給你吃，不要不理我……”男孩抱住了蘇非，近乎哭泣地說道。
淚水濡濕肩膀，蘇非感覺到那一點點濕熱，漸漸從驚吓中恢複過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蘇非說。
“你到底看到了什麽？”男孩問。
“我也不知道。”蘇非晃了晃腦袋，“或許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或許是我出了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