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游風間再傻也能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原來你一直是這個意思?思想太污濁了。”
伶舟當場石化在原地,“你不是這個意思麽?”
“不是哦,”游風間當場掏出手機, 指着小破站的頁面, “是這個東西, 你明白麽?”
伶舟只能木讷地點頭, “明白了。”
游風間顯然不想這樣輕易放過他, 似笑非笑地提起剛才的事,“現在還要勸我不要縱|欲過度麽?”
伶舟現在想起剛剛他說的話, 只想一頭撞死過去,“對……對不起。”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顯然沒有
底氣。
游風間心下笑得要抽過去, 面上還是裝作冷淡道:“你剛剛可是差點損害了我的名聲,把我想得那麽色, 要怎麽補償我?”
伶舟支支吾吾:“你又不是黃花大閨女……”
“我是不像黃花閨女, 但是哥哥你倒是挺像,”游風間用指尖戳戳他的脖頸,本就紅潤的一片又添上一層紅雲,怎樣也遮蓋不住, “有什麽可羞的, 都到年齡了, 我們可是高貴的成年人,沒什麽不可以。”
伶舟板着臉,捉住對方作亂的手指,“不要再戲弄我了。”
“好, 不戲弄你。”游風間笑着将手指抽回來,看着床上睡得死沉的兩人, “那便來戲弄一下他們吧。”
伶舟警鈴大作,生怕對方上前就把兩人提溜起來,對着他們的臉就親兩下。
那兩個可是真的同性戀,不能亂撩!
再說,才撩撥完他,就又去撩撥別人,不像話!
伶舟忍着心底生出的別扭,擋在游風間前面,“讓我來吧。”
游風間拍拍他的肩,似是安撫道:“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說着他從系統背包慢悠悠掏出一雙一次性筷子,略帶嫌棄地用筷子夾住其中一人鼻子。
伶舟:“?”還說你不亂來!你這筷子哪裏來的!
不過好在游風間沒有和對方有什麽身體接觸,他悄悄松口氣。
他也不懂為什麽會産生這種奇怪的想法,一時間仿佛自己也不再是自己。
他只能勉強解釋為不想游風間接觸鬼怪,免得不小心得到什麽負面buff。
與此同時,被游風間筷子夾住鼻子的那人悠悠轉醒,一醒來就看見游風間一張帥臉近在眼前,吓得大叫一聲。
游風間瞬間離他三米遠,揉揉被震到的耳朵,面無表情道:“叫就叫,別亂噴口水。”差點就沾到了。
那人傻不愣登道:“對不起。”
游風間唇角微勾,十分人模狗樣道:“沒事,我原諒你了。”
伶舟自動忽視對方的扯皮,開門見山道:“這位先生,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能否請你回答一下麽?”
那人穿着病號服,表情麻木,眼珠像是木刻,僵硬機械地轉動,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好,而是問道:“現在是幾點?”
伶舟看了一下手機,“馬上要到晚上六點了。”
那人打了個哆嗦,像是心有餘悸,“來不及了,現在不能說這些……”
像是想起什麽,他又略帶驚恐地去搖晃旁邊陷入沉睡的人,想要促使對方也清醒過來。
伶舟擰眉,“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麽?”還是說有什麽詭異要發生?
那人搖搖頭,只是機械地搖晃旁邊的人,卻怎麽也不見對方醒來。
他的動作幅度愈發大,鐵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刺耳極了,但那人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動作幅度愈發大地搖晃鐵床。
“別晃了,”游風間垂下眼皮,“他醒不過來了。”
從那家夥沉睡之後,他就再沒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醒過來的病人卻是不相信,也沒有去探對方鼻息,而是抓狂地一下跳到床上,上竄下跳撕扯自己的頭發,“你胡說,我不信,你和那群變|态一起合夥起來騙我!我不信!他不可能死的!”
他陷入精神癫狂的狀态,弓着身體像猿猴一樣上蹿下跳,腳還會時不時踩到同伴的屍體。
他口中流着涎水,木刻的眼珠開始劇烈轉動,用手努力撐大眼睛,似乎想要看清什麽。但直到手指将眼角撕裂,鮮紅的血順着蒼白面頰流出,也以及什麽都沒看見。
游風間看着這一場鬧劇,沒有任何行動。
這個房間沒有任何鬼怪,這家夥只是單純的精神失常了。
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一個拿着病案本的女護士木着臉走進來。
游風間原本以為她是來處理這個發瘋的家夥,以及那具可能在一天之內發臭的屍體,然而對方只是面無表情道:“六點,到進食時間了。”
說完這句話,她又麻木地關上門去通知下一個病房。
兩人在病房若有所思:說的時間到了,難道說的就是吃飯麽?
與其瞎猜自亂陣腳,不如出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邁出房門,就瞧見其他房間的病人都跟着出來前往食堂排隊。
令游風間意外的是,原以為這個醫院只有他們這三個活人,但在病人之中,還是有兩個不明所以的路人不小心也進入了這個副本。
他們行為動作看不出來異常,但其他還披着病人皮的鬼怪對他們的垂涎之色昭然若揭……雖然在伶舟和游風間出來後,所有鬼怪就開始轉移了垂涎對象。
游風間心想自己在那群鬼怪眼裏,估計就是一盤大餐,就等着時間到下肚。
他原本只想随波逐流順其自然走,但伶舟偏偏拉上他,朝着那幾個誤入的路人身邊湊。
知道是伶舟又要多管閑事了,游風間暗嘆一聲麻煩,倒也沒有甩開他的手。
誤入進來的是一對男女,從着裝上看,男的是上班族,女的是學生。但因為隔了段距離,看不清臉,但總覺得莫名有些熟悉。
伶舟帶着游風間順着人流,很快就來到了兄妹旁邊,剛準備打招呼,看清對方的臉瞬間失語了。
游風間也挑眉,“哥,你怎麽在這裏?”
顯然謝長流也沒想到會在這個鬼地方遇見游風間,想到可能要和對方一起死在這裏,就不免覺得晦氣,“你也在這。”
游風間将視線轉到旁邊的雙馬尾水手服妹子身上,“哥,你女朋友?”
謝長流擡手就要給游風間一個大逼兜,但被對方輕易躲過去,只能面無表情地放下手,“認不出來了麽?這是你堂妹謝詩雨。”
謝詩雨表現得很害怕,一直躲在謝長流身後。
謝長流身處這個奇怪詭異的環境,雖然也很緊張,但好歹是謝家未來的接班人,不能露出怯意,極力表現出鎮靜。
游風間在無限世界呆了那麽久,早忘記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了,只是聽到說是堂妹,故作恍惚道:“哥,好歹也是近親,你這可玩得太變|态了。”
謝詩雨聽到,倒真有幾分嬌羞,不動聲色地和謝長流又貼近了幾分。
謝長流:“……”想弑弟了。
游風間看謝長流吃癟,心情愉悅幾分,前不久被壓着做五三的憋屈一掃而空。
插科打诨也就到了食堂,所有人按序號就坐,游風間四人想起自己床頭編號,也找到了對應座位。
正巧四人坐在一起,也不知是醫院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伶舟觀察了一下來的上百人,沒有看到谌劍鋒的身影。
游風間顯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低聲安慰道:“會長說不定正在小黑屋裏嗑瓜子呢,不用擔心。”
伶舟:“……”就不能指望你這張嘴能說出什麽好話。
幾人等了幾分鐘,都在猜測等會兒會端上來什麽東西,如果是□□毒|藥那還好,如果是動物甚至是人的內髒器官,那才是真的惡心。
所幸又幾分鐘過去,沒有毒|藥□□,也沒有器官內髒,而是一個胖胖的廚師長走了過來。
廚師長胖得流油,嘴裏似乎在嚼着什麽東西,但他嘴巴閉得緊緊的,牙齒舌頭一點沒露出來。
等到他将最後一口食物咀嚼着吞下肚子,他才清清嗓子開尊口道:“非常抱歉,親愛的精神病們,因為太忙,我們還沒來得及準備晚餐。”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計較對方的稱呼,披着病人皮的鬼怪則是饒有興致地看着廚師嘴一張一合。
游風間看着臺上的廚師,不由得想起上個副本鬼老師讓學生們做人體奶昔,實在是太過惡心了。
廚師面露悲憫道:“因為沒有準備晚餐,所以只有請你們自己獵殺食物了。”
他話音剛落,白
色的廚師圍裙突然就破了個洞,一只黑色地觸手從洞裏面伸出來。
廚師肚子自然也被捅破了,脂肪和血順着觸手被帶出來,他卻是像沒有痛覺般,淡定地撫摸着破了洞的肚子,略含歉意道:“剛剛在後廚偷吃了點食材,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消化。”
這話聽起來詭異極了,但在場唯四的活人都沒有表态。
伶舟是沒什麽想法,謝長流和謝詩雨是不敢,而游風間則是看着廚師肚子鑽出來的觸手思考人生:這逼東西就是今天的晚餐?
他還沒來得及問,一個坐在餐廳第一排的病人突然踩着座椅爬上餐桌,又借着餐桌的力一跳,像蜘蛛一樣扭曲四肢,朝着廚師撲過去!他身體逐漸拉長,像面條人一樣被拉扯得又長又寬,嘴巴張得極大,嘴唇撕裂開來,仿佛喉嚨眼都要鑿出一個大洞。
他就這麽張大嘴巴,将廚師直接整個生吞了下去!
肚子變得極薄,廚師在他的肚子裏不安分地動着,面條病人毫不猶豫地朝着自己肚子一拍,廚師在他肚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面條病人面目已經模糊不清,只是自顧自咀嚼着嘴,像是在品味肥胖廚師的味道,像是很滿意,他将廚師的頭整個直接吐出來。
廚師的頭順着光滑的地板滾動兩圈,滾到另一個病人腳邊。那人好像有些好奇廚師的味道,像蜥蜴一樣伸長舌頭,将廚師的頭又卷進自己嘴裏細細品味。
面條人消化完廚師走回自己的位置,路過吃廚師頭的病人旁邊,用手劃拉出一條嘴,“只能吃我吃剩下的。”
游風間在一旁聽樂了,和伶舟咬耳朵道:“你看鬼怪也有鄙視鏈。”
旁邊謝詩雨已經被吓呆了,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突然置身于這種恐怖片現場,想不吓傻都難,整個人都麻了。
聽到旁邊游風間輕微的笑聲,謝詩雨只覺得對方被吓瘋了,心下覺得要離他遠一些,便又貼緊了謝長流幾分,想要從中得到幾分安全感。
實際上謝長流沒比謝詩雨好多少,任哪個正常人經歷這種場面,估計都很難繃住。
但好在作為一個從小學就開始裝的裝逼慣犯,他已經學會了癱着一張臉,不做任何表情,滿級表情管理。
但面對鬼怪吃人繃住了表情,偏偏總有人欠揍地往他旁邊湊招惹他。
游風間笑嘻嘻道:“哥哥害不害怕,要不要我保護你?”
謝長流覺得他這個便宜弟弟可能精神失常了,還病得不清,他這個小身板能保護誰?自己能不被那些怪家夥吃掉就不錯了。
所以他毫不客氣反唇譏語道:“管好你自己。”
換做平時,游風間絕對不會無聊去招惹謝長流,甚至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永遠不要見到他。
但謝長流逼他做到那套《五三》,早已經扭曲了。
他已經不是當年冷漠疏離的游風間,而是游·鈕祜祿·風間!
他将手搭在伶舟肩膀上,炫耀道:“當然,畢竟我身邊這位,可是牛逼轟轟的天師,在這個地方如魚得水,保護區區一個我不在話下。”
原本以為謝長流聽到他這麽說,會很吃癟,露出讓他愉快的表情。
哪知聽是天師,對方一挑眉,面無表情地從西裝口袋裏挑出一張支票,兩指夾着遞給伶舟:“這裏沒有筆,數額你随便填,只要你離開游風間保護我。”
游風間:“……”我去,挖牆腳。
伶舟沒想到電視劇的“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戲碼居然真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并且自己好像還演的是女主?
他現在是有點知道游風間家實力的,伶舟小心翼翼地接過支票,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只簽字筆,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填寫了個一萬。
像是怕對方覺得自己獅子大開口,伶舟還把數額告訴對方,詢問道:“可以兌現麽?”
謝長流:“……可以。”沒想到小同學還挺老實,沒有趁此機會狠狠敲|詐他一筆。
他問:“所以你是答應我了?”
伶舟搖頭,“我不會離開游風間的。”
游風間很想淚眼汪汪地配合對方演戲,可惜他也有點面癱,怎麽也擠不出眼淚,只能誇張地擦一擦不存在的眼淚,“阿舟,沒想到你這麽離不開我!”
沒能拆散對方的“惡婆婆”謝長流面無表情:“那你把支票還我。”
伶舟不急不緩補充道:“但我會保護你們的。”如果是他,保護三個人也沒問題。
游風間有些刮目相看了,沒想到這人也有些腹黑屬性。
謝長流收回拿出的手,他不是真的要讓伶舟不管游風間的死活,畢竟再便宜那好歹也是個弟弟,不能真弄死了。
他還是有點兄弟愛的,但不多。
伶舟只想當個和事佬:“你們不要為了我而吵架。”
但他這句話非但沒起任何作用,還獲得了謝詩雨的一個眼刀。
伶舟:“……”這位同學,沒招惹你吧。
吞嚼廚師頭的病人突然幹嘔一聲,将廚師的頭又了吐出來。
廚師的頭一路蹦跶回臺子上,扭曲着五官道:“突然就動手,太沒禮貌了,現在懲罰你們提前開飯!”
游風間樂了,“喲,還活着呢。”鬼怪的生命力還真是強大。
謝長流專注于鑽字眼,“懲罰是提前開飯?”這個開飯到底是指的什麽?
他沒有思索很久,因為從食堂四面八方湧進來的怪物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怪物各色各樣都有,有觸角長着人臉的紅色章魚,一出場就用長舌頭卷走一桌病人的變異螳螂,發出尖叫聲、翅膀繡着骷髅頭的蜜蜂……
根本不是他們開飯,而是這群怪物要吃掉他們!
趕在變異螳螂一舌頭卷走他的頭之前,他一個下滑驚險閃過,但坐在他身後的病人卻被不小心奪走了頭顱。
螳螂怪物吃到了肉,卻并不怎麽滿意,死死盯着謝長流,又再次伸出舌頭攻擊,比上次更快更迅疾!
避無可避,謝長流下意識閉上眼睛,但卻遲遲沒有等來應有的疼痛。
他睜開眼睛,就見螳螂的舌頭被一把匕首死死地釘在面前的餐桌上。握着匕首的手蒼白瘦削,冷白的皮膚青色的血管明顯。
這麽脆弱的手骨,卻能爆發出這麽強大的力量。謝長流下意識看向游風間,對方眼睛亮得驚人,面上卻是玩世不恭,掌控全場,絲毫沒有對死亡的恐懼與怯意。
謝長流張張口,想說些什麽,就聽見對方漫不經心道:“哥哥,伶舟可能來不及幫你,但是沒關系。”
他輕描淡寫地将匕首拔出,一刀斬斷螳螂的長舌,“但是我會保護你。”
血液噴濺在四周,只留下幹淨的方寸之地,游風間身上纖塵不染。
謝長流心跳微微加速,身體中的血液在沸騰,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這個便宜弟弟真的不一樣了。
他變得自信,鋒利,像一把剃刀制成的花,微微靠近,就會被美麗背後的假象輕易割傷。
他可以損傷一切,在這個世界君臨天下,無所不能。
謝長流剛想完,就覺得自己這個想法荒謬可笑,他的弟弟只是個普通人,能夠在這個變|态的地方活下去已經是不容易的事情,掌控場?簡直開玩笑。
游風間不知道謝長流的內心争鬥,只是将甩一甩手中的匕首,将上面沾着的血甩幹淨,便将匕首遞過來,“你拿着。”
謝長流遲疑道:“那你……”
游風間原本還算肅穆的臉,露出一個輕佻怯意的笑,“我有伶舟,不怕。”
“凡事靠自己,不要總想着別人,”謝長流板着臉收下匕首,“還有你的禮儀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游風
間從善如流道:“好的,哥哥。”
謝長流心下舒坦了,面上還是板着臉,還沒等他再訓兩句,就聽見對方極為欠抽地説道:“哥哥,容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三秒後再不閃避,那個螳螂怪的鐮刀可能會一刀将你切成兩半。”
謝長流黑人問號:“什麽?”
但身體比腦子快,已經先做出反應,向着旁邊閃避。鋒利的鐮刀直切過來,泓亮如天邊的滿月,似帶着淡淡的柔色,卻是一刀将眼前的餐桌斬成了兩半。
謝長流雖有血性,知道不該一味閃躲,但是面對這樣的龐然巨物,卻是完全沒有抗擊的想法了。
他和游風間退到食堂的最邊沿,看着怪物一個個收割病人的生命,亂飛的頭顱和遍地紅血,難以忍受道:“這種單方面的屠殺還要持續多久,你的姘頭什麽時候能出手?”
繼續這樣下去,不出兩分鐘他們就得全部完蛋!
游風間嫌惡地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拭粘在手上的血,但血卻像是一顆大大的紅痣一樣穩穩黏在皮膚上,蒼白的手背都擦紅了也沒能去除。
他又被怪物盯上了。
游風間面無表情地扔掉用過的紙,回答謝長流,“看到那邊的電子鐘表了麽,等倒計時結束估計就沒事了。”
謝長流扭頭一看,發現倒計時居然還有27分鐘之久!
思索三秒後,他舉起匕首就要向着怪物堆裏沖,被游風間一把拉住。
游風間擰眉,“你瘋了?”
謝長流冷下聲,“與其坐以待斃等死,不如殺個痛快再死。”
反正都是死,爽了再說。
游風間挑眉,“我倒是沒看出哥哥你也是個享樂主義者。”
謝長流:“這不是享樂主義,只是在最後維護男人的尊嚴與榮譽。”
游風間嗤笑,“男人有什麽尊嚴和榮耀,瞎說。”
謝長流不想理會他,只是看着手裏的匕首。
看對方已經報着必死之心,游風間終于良心發現提醒道:“不會是死局的,哥哥你要不想一想?”
被恐懼逼瘋的大腦在聽到他這一句話後,像是燃燒的火堆突然被澆盆涼水,猛地冷靜下來……生機……
謝長流猛地反應過來,拉住游風間的手臂就要向食堂門口沖!
誰也沒規定必須參加這場游戲,他要退出!
但顯然這點小九九鬼怪們早就想到了,兩人沖在門口就猛地撞上一座屏障。
謝長流捂着流血的額頭,懊惱道:“還是不行麽?”
游風間眼神變冷,輕輕撫摸過露出來的眼,原本如點漆一般的墨瞳瞬間轉換成深海般的藍,眼前空無一物的門口竟是由萬千白骨堆積在一起,将出口完全擋住。
游風間面色一冷,手中聚起陰力,正想一拳打穿這堆爛骨頭,伶舟就帶着謝詩雨退到了這邊來。
游風間收起手中的陰力,怕被對方注意到,故意提問分散他注意力,“怎麽過來的這麽晚,被什麽東西絆住了?”
就算是拖着謝詩雨,也不該來的這麽晚。
伶舟垂垂眼皮,淡聲道:“剛剛看到個很特別的人。”
游風間挑眉,“人?”
這個裏世界還有別的活人?
伶舟搖頭,“先逃出去吧。”
游風間說:“門口被堵住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伶舟掏出一張黃符貼在骷髅山上,大喊一聲道:“退後!”
衆人退後,就見黃符一亮,紅意閃現,骷髅山瞬間被炸成灰飛,四處飛濺。
伶舟淡定地用手扇周邊飛起的灰,“走。”
謝長流謝詩雨兩人雖然看不見骷髅山,但他們能看見黃符淩空爆破的威力,頓時便知道伶舟确實不簡單,至少絕對不是普通的學生。
謝長流倒是沒有什麽轉變,只是态度明顯溫和了些。謝詩雨卻是不動聲色走到伶舟旁邊,想要尋求對方的庇護。
伶舟沒有什麽表示,只是面無表情地走在最前面為幾人開路,游風間則走到最後墊後。
食堂外是長長的走廊,日光燈全部熄滅,只能借着月色看清幾分景象。偏偏外面不是正常柔和的月色,而是猩紅的血月,血月灑下的紅光,将整條陰暗逼仄的走廊都襯得猙獰可怖。
走在中間的謝詩雨打了個寒顫,她越過伶舟的背影看到走廊的盡頭,老感覺對面有一頭怪物蟄伏在陰暗的角落伺機而動,等着一舉将人吞噬殆盡。
她腳步微頓,靠近走在身後的謝長流身邊,“謝哥哥,我害怕。”
謝長流不動聲色扯開抓着他袖口的手臂,“別怕,我也沒能力救你,你保護好自己。”
謝詩雨:“……”下頭男。
她讪讪地摸摸鼻子,“好像有點太安靜了。”
謝長流點頭,“确實。”
整個醫院的病人都集中在食堂,至于醫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謝詩雨:“可是哥哥,你不覺得安靜得太可怕了麽?”
謝長流:“你回頭看看我。”
“怎麽了謝哥哥?”走在前面的謝詩雨聞言,有些怯怯地停住腳步。
她轉過頭,就看見一張披頭散發,臉色蒼白,雙目空洞流着血淚的鬼臉近在眼前!
謝詩雨:“啊啊啊啊!”
她急忙轉身就要跑,卻發現走在最前面的伶舟不見了,只剩下一條長長的幽暗走廊橫在眼前。
*
紅月光灑下,走過的路像是潑滿了血,詭異可怖。
游風間看着眼前橫着的牆壁,左右再沒有路,像是陷入一條死胡同。
他沒有慌亂,嘴角輕輕挑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居然遇到鬼打牆了。
眼前的牆像是距離很近,又仿佛很遠,距離捉摸不透。
游風間只眨眼一瞬,牆就猛地到了他跟前不到半米遠!
這面牆是真的會動!
距離不過半米的牆猛地爆破,大片大片竄出蒼白的鬼手,鬼手指甲尖利,指甲蓋是陰暗的紫黑,胡亂揮舞着就要向游風間抓來!
游風間瞳孔驟縮,反應速度很快,足尖輕輕點地一個後旋後翻幾米,逃脫了鬼手的攻擊。
只是距離遠了,更能看清鬼手的全貌。一面寬闊的牆上,從上到下密密麻麻橫亘着無數張鬼手,不做他想,只要稍微觸碰就會被撕碎殆盡!
游風間眸色微凝,眼神冷淡,在火焰幽藍的暗光下,濃稠如墨的瞳眸,漆黑下竟透出一點藍,似深海最底層般冰冷刺骨。
他手中凝聚一團幽藍的火焰,對準又要抓過來的鬼手,“雕蟲小技,竟敢班門弄斧。”
他将火焰随手向空中一抛,那小小的一點火頓時像飛濺的雨,又似桃花林漫天飛舞的桃瓣,紛紛揚揚,由一點變為萬千炫光,朝着鬼手牆撞擊!
鬼手牆受到業火炙烤,痛苦地縮回手,但哪怕只是靠近一點就會燃燒,整座牆無風自燃,漫天幽藍大火照亮了整條黑紅走廊,月光的暗紅與業火的幽藍交相輝映,沖撞,帶來晦暗中的明亮。
游風間冷眼看着這堵牆燃燒,牆體破裂,鬼手掉落化作陰氣四散,坍塌毀滅。
他轉身往回走,不再看背後的灰燼一眼。
*
謝長流走着,就發現人都走丢了,他不認為是自己不小心,只猜想是鬼怪作祟。
沒有了依靠,他只能緊緊握住游風間給他的匕首,從中汲取一點安全感繼續向前走,但莫名其妙的,兜兜轉轉他居然又回到了食堂!
食堂的病人都被怪物殺光了,屍體殘骸堆成一座小山,而屍山最頂上就是一個巨型章魚怪曲着身體在進食。
謝長流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想立馬離開這個鬼地方,但怪物的感覺總是特別靈敏,哪怕是背對着謝長流,它還是立馬就發現了對方的存在。
對鬼怪而言,新鮮的活人永遠比死去的同類屍體更有誘惑力,所以章魚怪毫不猶豫地放棄已經占領的“王座”,從屍山上絲滑地滑動下來,沖着謝長流疾沖而來!
謝長流哪怕平時在健身房勤于鍛煉,有
一定的氣力和手段,可再怎麽樣也只是普通人的範疇,沒有辦法敵過怪物的強大攻擊。
生死關頭,他只是憑借本能舉起手中的匕首,腦中回想着之前游風間幹淨利落的動作,朝着章魚怪伸過來的觸手猛地刺去!
身體被刺破,血肉模糊,鮮血飛濺。
謝長流略顯呆滞地看着胸口插入的觸手,又看了看手中距離怪物觸手還有半米遠的匕首,無意識地眨眨眼,痛苦地倒下。
意識漸漸模糊,他的臉頰貼着地面,沾上了惡心的血污,他聽着章魚怪物觸角如同,朝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他的身體正在被啃食。
謝長流被吓得一下子驚醒過來,回過神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走廊。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回味着剛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真實了,仿佛是真的發生過的,身臨其境一般。
命懸一線的謝長流,還能保持着資本家清醒的頭腦,若有所思想着,這樣厲害的全息技術,如果運用在游戲領域肯定又能掀起一片波瀾。
他還沒估量這個方案實施的可行性,一眨眼就又來到了食堂,又看到了那只在屍山上的章魚怪。
謝長流:“……”還來第二次?
果不其然,章魚怪又看見了他,從屍山上麻溜地爬下來,朝着他攻過來。
他只能舉起匕首抵擋,但毫無疑問地,又死了第二次。
再睜開眼,他沒有回到長廊,而是再次出現在了食堂,被發現,被殺,循環往複。
事到如今,他再傻也能明白這是鬼怪的戲弄,就是想讓他恐懼害怕,再在恐懼達到巅峰的時候真的殺死他。
不得不感嘆一句惡趣味。
在他每一次回溯的時候,時間點都會提前一點,現在甚至都沒有怪物發現他的橋段,而是直接攻擊過來殺死他。
或許下一次,就是怪物直接刺穿他的心髒,而他也不會再擁有複活的機會。
或許下一次,就會真的迎接死亡的來臨。
謝長流閉上了眼,手中握着的匕首也垂在大腿側邊。
明明知道身處怪物設的局中,卻不得不在對方的戲弄中掙紮逃跑,絕望無力地掙紮。
他心有不甘地又睜開眼,哪怕手臂已經酸軟,身體疲憊不堪,也一樣高舉手中的匕首,準備應對怪物的不知道第多少次襲擊。
章魚怪的觸手近極了,謝長流甚至能聽到破風聲,哪怕意識注意到要格擋,但身上的動作卻怎麽樣也跟不上。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觸手刺破他表層衣服,即将又刺穿脆弱的胸腔,吸取他身上的全部養分,最後迎接真正的死亡。
他無能為力。
“可不能就這樣輸掉命。”
一道聲音在腦中響起,熟悉至極,是游風間的聲音!
謝長流渾身一顫,黑眸閃過一道暗影流金光,手臂像是突然注入力量,灰塵飛于刀尖之上,匕首凜冽向前,一舉斬斷了章魚怪的觸手!
像是擁有了戰鬥的勇氣,謝長流沒有退縮,而是舉着刀乘勝追擊,朝着章魚怪砍去!
頓時如有神助,原本還兇殘至極的章魚怪,在氣勢暴漲的謝長流刀下瞬間萎成了章魚哥,被咔咔削成了很多節。
看到章魚怪柔軟的軀幹被斬斷,黏糊糊地掉在地上堆積成一團,謝長流只覺得反胃,一片麻木,下定決心出去後再也不吃海鮮了。
最後一刀,謝長流将匕首狠狠刺入章魚怪胸口處,它大叫一聲,徹底沒了生氣,但匕首卻也不堪重負,再難以承受地折斷成了兩半。
明亮的食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狹窄的走廊。
剛剛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
*
伶舟手裏握着桃木劍一步步向前走,但在這途中,卻沒有遇到任何詭異的事。
在這樣的環境下,正常反而最為詭異恐怖,他沒有因此放松警惕,緊繃成一根弦,甚至還小心謹慎地從兜裏掏出一張爆破符捏在手上。
背後一雙手突然在他肩頭拍了一下,伶舟頓時警鈴大作,剛想将桃木劍刺過去,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來人笑嘻嘻道:“有沒有遇到什麽鬼東西啊神棍。”
見到是游風間,伶舟松了口氣,将劍輕輕放下垂在身側,“什麽都沒遇到,你呢?”
游風間繞在他身邊,與他肩靠肩,“我啊,遇到了鬼打牆,不過我用陰力輕而易舉地打穿了。”
“這樣麽,”伶舟垂下眼,若有所思道,“你很厲害,不如走前面替我開路。”
游風間極其爽快地點頭,“好啊,就讓我來幫你。”
說着,當真走在前面。
伶舟看着前方游風間的背影,毫不猶豫地舉起桃木劍刺去!
破空聲響起,卻是被對方覺察到,一個側身閃過了這一劍。
伶舟乘勝追擊,将手中的爆破符扔出,精準命中,穩穩地貼在對方額頭上。
“游風間”沒有好奇地問這張符紙是幹什麽的,而是說:“你是怎麽發現我有破綻的?”
伶舟冷着臉,心底暗道破綻還不夠多麽?游風間就是個普通人,根本就不會正确使用自身的陰力,更別提用陰力打破鬼打牆了。
這鬼怪假扮人也不走點心!
他只暗自腹诽,沒有解釋給鬼聽的打算,閉眼并指默念口訣,随即睜眼道:“破!”
“游風間”似乎對這張符有恃無恐,任由伶舟引爆符紙。
爆破聲響起,能夠輕易炸破食堂骷髅山的爆破符,在“游風間”身上威力卻像縮小了一千倍,宛如意大利炮和五毛錢炮仗的區別。只是在對方臉上輕輕地“崩”了聲,不痛不癢。
但此刻,“游風間”的臉像蠟燭一樣融化變形,像是被火炙烤了一般,血肉模糊的黏在一起,甚至不能看清五官的位置。
意識到這個怪物不像之前應對的那麽簡單,很有可能是這個裏世界的終極大boss,伶舟絲毫不敢放松警惕,拿起桃木劍就要向着對方臉上要害刺去,卻沒想到被輕易躲開了。
他沒有放棄,而是握住桃木劍雙手掐訣打了一套連招,将陣法加持在劍上,想繼續朝着怪物突刺,卻突然發現,身體像是罰站了一天般僵硬酸痛,幾乎無法動彈。
他心下一涼。
怪物借着黑暗躲避,輕而易舉繞在伶舟後面,将頭搭在僵+僵硬不能動的伶舟肩膀上。
伶舟一點不能動彈,只能任由怪物施為,心底一片冰涼。
捉鬼數載,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一個鬼怪手上。
怪物靠在他肩膀上,在耳邊吹着陰氣,像是陰冷的毒蛇纏在耳側。
他聽見怪物嗬嗬笑道:“你肩上的魂火已經被我拍滅,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