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上美人都有三分像
第5章 世上美人都有三分像
“不曾。”蕪丁搖頭,崔衍确實不怎麽說起過往,吳郡的事,蕪丁都是從管家那裏聽說的。
“不可能!你唬我!”珊瑚立時翻了臉:“你幫他瞞我!”
那些事,需要瞞嗎?蕪丁略一遲疑,就被珊瑚逮住。
珊瑚“啪”一聲撂下筷子,瞪着蕪丁又要發作。
蕪丁不會說謊,一時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将自己知道的都和盤托出。
原來,與其他世家公子一樣,崔衍年滿十三,家裏便給他尋了兩個清俊小厮為伴,一個叫笙兒,一個叫簫兒。
笙兒善音律,會樂器,言笑晏晏,活潑可愛,簫兒則舉止優雅,俊美異常,據說有鮮卑人血統。
與別家的伴讀一樣,等崔衍滿十六歲該說親時,府裏便要打發二人出去。
笙兒操琴技藝遠近馳名,很快被淮南王府選中作了樂工。
簫兒卻對崔衍深情難斷,任崔家怎麽哄怎麽勸,許他多少銀錢莊院都不肯走。
兩廂僵持不下,崔衍正欲物色一套小宅,打算就近安頓簫兒。
有一回他出門應酬,三日後回到家中,竟聽說簫兒懸梁自盡了,連屍身都沒見着,已經送出去埋了。
崔衍當着人一滴眼淚未掉,卻從此放浪形骸,整日流連堂館,說媒的、相親的一概不理,家裏再也管不住他。
珊瑚聽罷紅着眼問:“那簫兒,生得什麽模樣?”
這可把蕪丁問住了,确實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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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不依不饒:“那人與我長得像?”
蕪丁直搖頭:“這我真不知。管家老于只說簫兒貌美。想來世上美人,都有三分像吧。”
珊瑚聞言瘋笑起來,眼淚串珠似的往下落,全滴在碗裏,蕪丁見狀無比心疼那碗飯。
蕪丁不會哄人,只能幹看着他哭哭笑笑,心裏着實憋屈煩悶。
後來珊瑚一來找他,他便提心吊膽,渾身緊張。
他想,這人生得美是美,可真真是個瘋子,不禁替崔衍擔心起來。
*
一月前
月色氤氲,黑虎一身烏漆,雙手抱胸站在屋檐下。
雖只等了片刻,他心裏卻已極不耐煩。就在他打算提腳走人的一瞬間,檐下悠悠然走來一個人。
那人兜頭披一黑袍,臉上還罩着黑紗。
“尊駕久等了。見諒。”來人語氣溫和渾厚,讓黑虎無從發難。
“說事。”黑虎聲音銳利,聽上去卻極輕。
“貴處現有多少人手?”
“說事!”
“我這事,是大事,不是一兩個人能辦的。”
“能不能辦豈是你說了算?。”
“貴處現有多少人手,我全要了。開個價。”
黑虎冷哼了一聲,轉身作勢要走,卻又對着那人直直揮出一只手臂。
他手腕上那兩指粗細的黑繩抖落開來,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射出去咬人,反而直直竄向地上,奔着兩塊磚石之間的縫隙就去了。
黑虎大驚,他這小夥伴,平生頭一次棄他而去。
未及多想,夜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嘯,随即一只大鳥展翅盤旋而至。
黑虎蛇在地磚下竄動,那鳥閃電一樣落在被拱起的磚上,鳥頭一低,再擡起時,蛇已經被擒住七寸。
蛇身瘋狂扭動,鋼鞭一樣的蛇尾,一下下打在鳥身上,鳥卻絲毫不松口。
黑虎目瞪口呆,眼睛死死盯着那鳥,見它通體黃褐色,鳥喙雪白,頭冠也有星星點點白色。
不一會兒,黑蛇已經力竭不動了。
鳥把蛇摔在地上,将蛇頭噙進嘴裏。
黑虎聽見細碎的咔嚓聲,胸口一陣絞痛。
大鳥将黑蛇囫囵着一點一點吞入腹中
“來了來了,你看!”那人語氣興奮,伸手指着那鳥。
大鳥吃完了黑蛇,突然擡頭直盯着月亮,一挺胸,一昂頭,再一挺胸,又一昂頭,反複十數次,眼神陰森詭秘,像是在得意洋洋接受什麽看不見的誇獎。
黑虎被眼前這詭異的畫面驚得渾身冰冷,瞪眼站在原地。
“貴處現有多少人手?”那人将一只手臂慢慢舉起,大鳥展翅一躍,穩穩落在他臂上,一雙鷹眼直勾勾盯着黑虎。
“四十有二。”
“都能用?老弱病殘不算?”
“三十有六。”
黑虎低頭看到自己裙裾微微顫動,原來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開個價,全要。”
“你是誰?”
“你開個價,不才就是你主子了。”
這人聲音依然溫柔和緩。
“這是什麽?”
“蛇雕。專捕毒蛇。別怕,畢竟你是人,不是蛇。”
“要這麽多毒蛇,究竟所為何事?”
“無事。我處要的是人。哦,當然還有人身上的蛇。”
“你什麽意思?”
“你們毒蛇做買賣,做一單收一單銀錢,多麻煩。萬一碰上不講信用的人,不就白忙乎了,對吧?”
“哼,什麽人敢跟毒蛇不講信用?”
黑虎放了句狠話,卻根本不敢直視那蛇雕的眼睛。
“以後不要接別的買賣了。我讓你們做什麽你們就去做,按人頭給錢。懂嗎?”
“你能給多少?”
蛇雕突然肩一聳,發出一聲尖嘯。
黑虎趕忙回答:“人倒好說,養蛇費銀子,經年累月的,不是一次兩次的事……”
“按月付,你開個價,自會有人按時送上門。”
“一人一蛇每月十兩,每次就是三百六十兩……”
“一月五百兩。老弱病殘咱們也不能不管,對吧。剩下的嘛,尊駕自己看着辦吧。”
“每月五百兩,你能付幾月?”
“你們活幾月,我便能付幾月。黑虎大人,好好活着吧。”
那人說完要走,黑虎叫了聲“且慢!”眼睛瞄着那蛇雕。
“雕兒?那可不能給你。”
“那是當然。就想問下,這東西,哪來的?”
“中原自然是沒有。我的十幾只,也是花大價錢買來的。”
“十幾……”黑虎喉頭抖動,聲音卻發不出來。
“你回去等着吧,自會有人去找你。”
那人從袖中甩出一片半圓形的木牌給黑虎,飄飄然走了。
黑虎在檐下站了許久。
方才那人說“回去等”,難道,他連蛇谷在哪裏都知道了?
毒蛇是專事暗殺行兇的秘密組織,毒蛇中人彙居一處外人不可知的蛇谷,每人都以一種毒蛇為名,擅于喂毒養蛇。
南人想要買丨兇殺人或暗地複仇,只要随便找一條蛇殺死,将蛇身挂在檐下,十日之內必有蛇谷來人接洽。
毒蛇行事穩妥周密,什麽艱難複雜的活兒都敢接,而且從不落空,但要價昂貴,絕非尋常百姓支使得起。
世人傳說,某世家不孝子,砸一箱銀子請毒蛇毒死了跟他争風吃醋的另一家獨子。
頭七未過,這另一家便又請毒蛇回頭殺了某家不孝子。
兩個傻小子被同一條蛇咬死,白白讓毒蛇發了一遭莊戶人家一輩子都吃不完的財。
毒蛇中人聽見這個傳說都忍不住嗤笑。
世人都畏懼毒蛇冷血愛財,卻忽略了毒蛇陰險詭詐。
若每次辦事都放蛇咬,任誰都知道是買兇作案,那毒蛇還接得到活兒嗎?
其實,那些朝中要員“天有不測風雲”的“飛來橫禍”,江湖說不清、官府破不了的詭谲懸案,才多是毒蛇的手筆。
黑虎回到蛇谷後,毒蛇炸了鍋。
鬧了幾天,要從的、要拒的僵持不下,這樣下去眼看要內鬥起來。
這日晌午,五步和黑虎正瞪着眼叫勁,突然伴随着一聲刺破幽谷的尖嘯,一只猛禽展着大翅,從密林上空盤旋而來。
霎時間谷內滿地蛇蟲亂拱,口哨聲、呼喝聲亂作一團。
人們奔跑着撞破了頭,蛇們倉惶亂竄纏在一處。
黑虎強作鎮定,厲聲喝到:“能下水的下水!不能下水的上樹!”
他畢竟有了一次經驗,這一路也想了些辦法。
手邊這條新訓的黑虎蛇還啥也不會,天天就在練怎麽鑽樹洞,此時已經深深躲進樹幹去了。
其餘衆人衆蛇根本沒時間應對,因為黑虎話音剛落,巨雕已悄然落下。
一片郁郁蔥蔥中,金環蛇最是顯眼,蛇雕張着鐵爪沖它撲來。
它的主人金環年少敏捷,飛身上去把小蛇護住。
那蛇雕根本不怕人,見這人奪了自己的口糧,發起狠來,弓着身子在他身上一陣亂啄。
金環仰面在地上大喊着揮舞雙臂,突然一聲慘叫,蛇雕将他一只眼睛啄出,一梗脖子吞了下去。
少年金環不是在蛇谷出生,是老金環從外面撿回來的。
他不到三歲便入谷,長到五六歲,眉眼神态跟老金環越來越像,谷內衆人雖不說破,其實心裏都清楚他是老金環的私生子。
老金環死後,他自然成了新一代金環。
金環滿頭滿臉是血,躲避不及,剛才鑽入他懷中的小蛇,很快被蛇雕捉了出來。
這只雕比上次吃掉黑虎蛇的那只大了許多,小蛇立刻便被它吞噬。
五步趁這功夫抓住自己的蛇飛身上樹,透過枝葉間隙,他看見蛇雕一下下昂首挺胸的可怖姿态,心都涼了。
黑虎怕再僵持下去又損兵折将,便顧不得五步他們,昂頭沖着空中大叫:“蛇谷衆蛇恭迎尊駕!”
其餘衆人也趕忙随着他齊聲叫喚起來。
喊了一陣,卻并無外人現身。
蛇雕則一展翅,低低朝東飛去。
黑虎只得跟上,一路跑到谷外山口一棵大榕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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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裂了小珊瑚!這病擱古代沒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