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毒蛇的青年才俊
第6章 毒蛇的青年才俊
樹下停着一輛馬車,蛇雕穩穩蹲坐在樹枝上,直勾勾盯着蛇谷方向,似乎還未吃飽。
黑虎掀開車門見一木箱,箱上挂一塊半圓木牌。太攀、山萬、五步等毒蛇畢竟見過些世面,先回過神來,尾随着黑虎也來到車前。
黑虎瞪了五步一眼,從懷裏掏出黑衣人給他的半塊木牌,又伸手對長者太攀做了個請的動作。
太攀将兩塊半圓木牌合二為一,上面的圖案嚴絲合縫,是一條翹首弓背、張牙舞爪的龍。
箱內足有五百銀,還有一封信。
黑虎伸手取信,太攀卻望着那木牌發呆。
*
這日崔衍要去出去辦事,一早便吩咐收拾儀仗,說要在外過夜,要十幾日後才回。
蕪丁原本不喜歡跟着崔衍去應酬,可在家的話,就要替崔衍陪珊瑚,他實在是有些怕了。
崔衍見蕪丁也穿戴整齊,還牽了一匹馬出來,不禁笑起來:“阿蕪想陪我幾日,甚好。”
“我只是……”蕪丁剛要找補幾句,身後卻飄來一股涼氣。
珊瑚穿了一身淺金色的華服,冷着一張極俊的臉,袖子一甩鑽進崔衍的馬車。
崔衍笑得雙眼彎彎:“崔某好豔福!”
蕪丁這麽好的脾氣,也沒忍住露了愠色。
周圍随從一個個臉上表情很是精彩,崔衍自己卻像在看別人的熱鬧一樣,樂滋滋地也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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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衍這次出門,是去參加江夏太守李秩的婚禮。
李家勢力原在北邊,李秩調來荊州實屬無奈之舉,是小皇帝登基後着急立威、強行跟吏部擡杠的結果。
初到荊州時,李秩對人事政事都毫無頭緒,屬下衙署抱團排外不搭理他,崔衍曾好心指點過他幾句,因而兩人關系不錯。
李秩求娶義國公獨生女司馬珺,也是崔衍為他指的一條能讓他在荊州站穩腳跟的明路。
作為男方的傧相,崔衍與江夏來的迎親隊伍在南陽城外彙合,次日便要進城接親。
可進城當夜,卻發生了一件怪事。
珊瑚在林中為小蛇尋覓毒蟲,遠遠看見司馬珺與一髯須男子在僻靜處争執,兩人推推搡搡,也不知是調情還是打架,最後不歡而散。
他認出那個身材魁梧的大胡子漢子,是南陽國廷尉山勳、司馬珺的表兄。
珊瑚回驿館對崔衍說:“新娘子與人有私哩!”
“山勳有妻有妾,外面還養着幾個粉頭,司馬姑娘看不上他。”
珊瑚有心跟他擡杠:“女兒家的事你懂什麽?這世間被情字蒙蔽的女子,還少嗎?”
“司馬珺絕對不是。”崔衍拍拍自己大腿:“你過來坐,我講給你聽。”
珊瑚喜歡聽這些情情愛愛的事,腦筋又差竅,居然真的走過去坐在崔衍一側大腿上。
崔衍攬他入懷,掰着他指頭說道:“衆所周知,山勳靠他舅舅義國公才得了這郡尉之銜。義國公用他,只是不想軍權旁落他人,說白了,山勳只是義國公的爪牙,鷹犬,走狗。若司馬珺對山勳有半點情意,兩人早就親上加親了,怎麽會拖到山勳結婚生子,再與他私通?義國公為他女兒的婚事,頭發都愁白了,若司馬珺真看上了山勳,只需向義國公稍加暗示,義國公下令山勳休了原配,再娶司馬珺,也不是什麽難事。想來是山勳糾纏司馬珺,司馬珺并不想與他有甚糾葛。”
“這個山勳,真是色中餓鬼!連衣食父母的寶貝女兒,都不放過!”珊瑚評論道。
崔衍鼻尖在珊瑚頸間磨蹭,蹭得他渾身燥熱,面紅耳赤。
“呵呵,他倒也未必全是真心。義國公沒有兒子,女婿和外甥,誰親誰疏,還真不一定。山勳恐怕只是想攪黃這樁婚事,怕日後李秩取代他,接了義國公這麽大的家業。”
說到這兒,崔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嚴肅的事情,沉默了,抱着珊瑚定定望呆。
四目相對,珊瑚順勢親了上去。
兩人四只手胡亂撕扯彼此的衣衫。
“大人。”
此時蕪丁在外面輕叩房門。
珊瑚像被毒蟲蟄到一樣,一下跳出老遠。
他拉開門,抓着自己前襟,沖了出去。
蕪丁瞧見崔衍衣衫不整、一臉悵然的模樣,半晌說不出話。
崔衍先平複下來,定神問:“阿蕪?”
“大人,山勳領一百騎,先行往江夏去了。”
“義國公可知此事?”
蕪丁緩緩搖頭。
“你會抓蛇嗎?”崔衍冷不丁問他。
義國公嫁女,南陽城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送嫁的酒宴盛大而隆重,崔衍卻不安排蕪丁和珊瑚出席。
蕪丁不喜歡應酬,樂得自在,珊瑚卻不開心:“怎麽?怕我給你丢人嗎?”
崔衍掰過他的小臉,笑眼彎彎答道:“你在席間一露面,定把新郎那莽夫襯得像個豬頭,旁人還以為崔某故意拆臺呢。”
珊瑚“哈哈哈”笑了,崔衍接着說:“你若喜歡看人結婚,改日帶你回吳郡看,比這好玩多了。”
蕪丁早已習慣崔衍哄珊瑚,醋已經當水喝了,可聽到“回吳郡”三個字,心裏又泛起酸來。
他與崔衍在荊州相識,崔衍高興起來也跟他說過不少體己話,卻從未給過一句“回吳郡”的承諾。
珊瑚久居幽谷,沒怎麽見過鬧市,大晚上非要拉着從席上回來、已經半醉的崔衍上街。
按照蕪丁的性子原本不會湊這熱鬧,可他鬼迷心竅似的竟跟着去了。
崔衍從小見慣了世間繁華,對這小小夜市根本提不起興趣,只是不忍掃美人的興。
珊瑚這也要,那也買,蕪丁跟在後面結賬,崔衍搖着扇晃晃悠悠跟着,笑咪咪看着這倆人,不知在做什麽美夢。
前面一堆人圍成圓圈,幽幽笛聲從圈中傳來。
圈中一個獨眼少年盤腿而坐,那少年長得倒不醜,只是蒼白的面孔毫無血色,吹着一只翠綠的竹笛,面前一只黑質金環的小蛇昂首舞動。
世人只道他是鄉野少年趕集賺些零錢,誰也不會想到,毒蛇竟公然在鬧市舞蛇。
珊瑚忽然聽見笛聲,愣了一下,撒開手上的小兔子,扭身就走:“不玩了。煩了。”
蕪丁踮腳一看,發現是一少年舞蛇,趕忙湊到崔衍耳邊低聲到:“大人,毒蛇追來了?”
崔衍沖着珊瑚疾走的背影使一眼色,示意蕪丁趕緊跟上。
回到驿館,珊瑚回房關門,說一聲:“累了,睡了。”
蕪丁雙眼圓瞪,分外警醒。
兩人走進崔衍房中,蕪丁回身鎖了門,又在床邊屋頂各處探查一番,才對着淡定喝茶的崔衍道:“大人,那人鐵定是毒蛇的探子!”
“探子?人家可是毒蛇的青年才俊,金環大人。”
蕪丁腦子轉了半天,憋出一句:“不是來……害大人的?”
“阿蕪呀阿蕪,你太小瞧珊瑚的老東家啦!我早說了,他們要想害我,我早就涼了。都這麽久了,你還不懂嗎?”
“阿蕪愚鈍,願大人明示。”
“毒蛇已被朝廷招安,珊瑚是送給我的信物。”
蕪丁沉思片刻,終于明白了。
先前崔衍回到荊州那日,蕪丁聽說珊瑚是毒蛇中人,卻救了崔衍叛逃出來,就曾心生疑惑。
毒蛇這種暗殺組織,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一個叛徒?
他二人一路從益州逃到荊州,又是郊游又是住店,竟沒遇到任何波折,連個強人劫匪都沒碰上,實在是蹊跷。
可當時珊瑚重病,崔衍心不在焉,他便沒來得及多問。
蕪丁壓低聲音問道:“珊瑚自己知道嗎?”
崔衍邪邪一笑:“那呆子還以為是他救了崔某呢。”
此時珊瑚正兀自趴在床上流淚,而他房頂的一片瓦,被人掀開一道小縫。
崔衍并不像往常那般催着安排就寝,只細細品茶。
蕪丁問一句,他便答一句,蕪丁皺眉思索,他便微笑不做聲。
蕪丁不是個蠢人,不多時便想通了大半。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極輕極細的哨聲,蕪丁剛要沖出去查看,崔衍卻拉住他,輕聲說:“你去看着珊瑚,別讓他出來。”
蕪丁只好到珊瑚房裏問他可要沐浴更衣。
珊瑚趴在床上抽泣,不理睬他。
蕪丁得了崔衍的令,只得硬着頭皮沒話找話,又問他是不是想要只小兔子。
檐下,金環撫着竹笛上的小蛇,冷冷地說:“恭喜崔大人得了個好玩意兒。”
崔衍笑嘻嘻歪頭道:“可不是嘛,真是個小可憐。你們也太缺德了,把人都藥傻了……”
“何事?”
“南陽國郡尉山勳。”
“栽到誰頭上?”金環面無表情。
“人誰無禍,該他倒黴,躲不過。”
“給他個痛快?還是玩點什麽花樣……”金環僅剩的一只眼在黑暗中一閃。
“不要,就死幹脆點!啧,小金環怎麽有這種癖好?真看不出來……”
崔衍說着,伸手要摸他臉。
手未伸到,人已躍出兩米遠。
金環鄙夷地剜他一眼,飛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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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衍:Everything is about sex, except sex. Sex is about pow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