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休再打懷章的主意
第30章 休再打懷章的主意
原來,有問題的不是最近四年的賬目,而是四年之前的那些。
老王爺去世後,司馬乾清點軍備時發現,淮南境內軍鐵交易賬目數量龐大,與實際情況不符。
暗地查探之後,他竟得知,各縣鐵官勾結串通,将原本需向朝廷納稅的民用鐵交易,在賬面上改為不需報稅的軍鐵交易,從而逃避山海稅。
此案經年累月,避稅數額巨大,牽涉人員衆多,就連他父親司馬諒也有份。
為防引火上身,他不敢把事鬧大,只挨個與那些鐵官對質,逼得他們紛紛辭職卸任,其中有一個膽小的,吓得投了水。
新上任的鐵官們被司馬乾盯着,投鼠忌器不敢亂動,所以最近四年的官鐵,反而是賬物一致、完稅了的。
“陳恕這個老狐貍!他差人把最近四年的官鐵賬目謄抄一遍,對崔某說,是你逼走了原鐵官,安插新鐵官插手官鐵交易,做了假賬。”崔衍說道:“崔某糊塗,中了他的障眼法,只盯着這四年的新帳目,之前的根本沒在意。”
司馬乾思索片刻,冷笑道:“好妙計!”卻又轉頭疑惑道:“那麽崔大人,又如何得知陳恕才是作假之人?”
崔衍不能說出金環查到碣石墨的事,轉而看看珊瑚:“是姬公子提醒了崔某。”
珊瑚茫然搖搖頭。
崔衍接着說:“崔某原本就隐隐覺得,陳恕講的故事不太通順,後來姬公子與王爺深談後拍着桌子問崔某,為何從一開始就覺得王爺不好。”
“崔某這才意識到,由于被陳恕影響了判斷,崔某先入為主,一直是從‘王爺不是好人’這一點出發,去找尋王爺行為不軌的證據,疑鄰盜斧,陷入了循環。加之懷章兄的事,王爺對崔某總帶着三分敵意……”
司馬乾尴尬擺擺手,崔衍接着說:“一旦打破這層障蔽,崔某才得以想通,陳恕對王爺的指控全無實據,很可能都是他本人的偏見和猜測。”
“崔某受人蒙蔽,誤會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說完他對着司馬乾深深作了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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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乾伸手将崔衍攙起來,語帶怨憤:“崔大人不必客氣,不妨直言。你之所以從一開始就敵視本王,還不是因為,你們都覺得是本王為争奪爵位,害死先父、趕走兩位哥哥?”
珊瑚替他補充道:“而且王爺并非純血漢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這張臉,已是罪證!”
崔衍這才明白珊瑚這幾天為何突然站到司馬乾一邊,趕忙拉住他的手,輕撫着手背安慰道:“姬公子這說的什麽話?崔某從未把王爺、把你當成蠻族異類。共飲兩江水,同享日月天,都是我華夏兒女。再說了,哪有什麽純血漢人?往上數個幾代,保不齊崔某也有胡人血統哩。”
珊瑚心想,崔衍一向對自己偏愛有加,确實不曾輕視慢待過他,于是點點頭:“陳恕那老頭子,未必是崔郎這樣的明白人。”
司馬乾挺直腰杆鄭重道:“先父之死并非本王主使,我司馬乾問心無愧。至于兩位哥哥,本王只是将他們與逆黨勾結的證據擺出,他們便自覺隐退……”
“逆黨?”崔衍大驚,打斷他問:“插手山海稅之人,已成黨朋?究竟是何人?”
司馬乾神情苦澀:“本王還當聖上已有所察覺,才派崔大人前來查察此事。原來你不知道!”
珊瑚在毒蛇時只是個棋子,從沒參與過這種大事,好奇心起,反客為主倒了一杯茶,遞到司馬乾手上,請他細說。
揚州地大物博,良田萬頃、山海磅礴、人傑地靈,自古以來是風流富庶的寶地,大非別州可比。如今的揚州刺史陸桓,別駕顧安,兩人自幼相識,多年深交,一文一武兩相扶持,這十餘年來擁兵自重,不服朝廷管治。他們夜郎自大,認為揚州久被朝廷冗政束縛、被別州窮惡拖累,理應割據自立以獨美。
這些情況崔衍早已知曉,也已向小皇帝通報。
從前他在吳郡總聽人于席間辯論此事,每每一群人吵得不可開交,他以為只不過是文人酒後清談,打打嘴仗而已。
畢竟東南一地自矜自重已有百年傳統,可要說真的犯上作亂,這些孱弱文人倒沒這個膽子。
“陸桓每年向朝廷報風災水患,以此解釋海鹽減産,将克扣下來的鹽在黑市上低價出售。這樣一來,官鹽因價高銷路不好,到了黃梅天,鹽官們唯恐庫存潮損,只得降價出清。他們便又以此為由,要求朝廷減免稅務。一來一回能減六七成稅,那可是好幾萬銀錢!每年!”
司馬乾将自己這幾年查獲的案情和盤托出,崔衍沉吟片刻,擡頭見司馬乾一臉焦急地看着他:“淮南太守陳恕篡改官鐵賬目一事,可有實據?”
崔衍搖頭:“這老狐貍精得很,他沒有篡改!只是命人原樣謄抄一遍。因為墨跡過于統一,看上去像是假賬。只是謄抄賬目,并不算越矩。他明明從崔某一進淮南,就故意混淆視聽,替逆黨遮掩,卻沒有落下任何把柄,崔某實在無從發難……”
司馬乾聽他這麽說,也驚出一身冷汗。
如今崔衍拿陳恕毫無辦法,要想革除此弊,必然會牽扯四年前的舊賬,這樣一來必然查到老王爺頭上,淮南王府也脫不了幹系。
崔衍也明白,司馬乾絕不可能自罪其父,要查四年前的舊賬,別說陳恕,司馬乾都不會幫他。
“眼下只能放下官鐵一事,從鹽稅那頭入手。”崔衍不想現在就失去司馬乾這個盟友,只得如此表态,讓他安心。
崔衍站起來,走到司馬乾面前:“不過,王爺若肯冒險,崔某倒有一計,可将陳恕誘入彀中。”
可他才說了幾句,司馬乾就斷然呵道:“不行!你休想再打懷章主意!”
珊瑚搖頭嘆息:“可憐王爺一片癡心,奈何人家不領情。崔郎,你倒不如這樣……”
三人坐下來細細謀劃,一直談到天明。
次日午後,崔衍讓蕪丁備了車馬,又要去見劉昭。
蕪丁老大不情願,扶崔衍上車後竟連個招呼都不打,趕着車就走。
崔衍知道他心中有氣,卻不肯體諒他,也不跟他交代實情,兩人一路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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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恕:年輕人,還是要提高自己的姿勢水平。你們吶,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