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愛情游戲

愛情游戲

畢業要用的電影很快都拍完,接下來就是剪輯的事情。

等成片的同時,裴南山在機緣巧合下接觸到了配音。配過第一次之後她像是上了瘾,每天泡在錄音棚裏一待十幾個小時。

到冬天的時候裴南山得到一個學習配音專業的機會,她繳了報名費馬不停蹄地前往寧市。

這一天學習結束,裴南山從錄音棚鑽出來,漫天的雪花洋洋灑灑落到她的頭上。

裴南山裹緊了圍巾,捂着辘辘饑腸,在滿街鈴兒響叮當的快活樂聲中找不到一家可以鑽進去湊合吃一頓的飯店。

聖誕節對裴南山而言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尤其現在,她簡直煩透了耶稣。裴南山腹诽着耶稣,終于在一家肯德基裏找到了座位。

裴南山餓慘了,漢堡幾口就下了肚。

有了這個打底後,裴南山緩過來一些,慢慢的吃着手裏香辣雞翅的同時,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店裏的人。

無論男女,不管老少都是樂融融的景象。孩子戴着紅白兩色的聖誕帽子在店內擠着人亂竄,坐在餐桌上的媽媽喊着孩子的名字,爸爸在一邊埋頭吃……

裴南山三張桌子遠的地方,有一個和她一樣只身一人的女性。

烏黑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肩上,露出淡淡的粉色毛衣。裴南山端起餐盤走到她的對面坐下,喊她:“陳昕怡。”

陳昕怡嘴裏叼着一根薯條,手忙腳亂的回複異地女朋友的消息,聽到有人含自己的名字,迅速的瞟了一眼對方後又回垂下眼皮去,一雙手分別派出一根手指在手機鍵盤上跳舞。

這舞蹈跳了不到一個八拍,陳昕怡就再次擡起眼來。她剛張口就想到嘴裏的薯條,連忙合上嘴巴,用手去接薯條。她想要表達的震驚先從眼神裏全無保留的預告出去:“是你?裴南山?”

裴南山把自己的餐盤在陳昕怡的對面放下,人也跟着落座,“是我。我記得你,陳昕怡,陳婧的好朋友。”

陳昕怡局促地點頭,吃掉薯條之後伸手把自己的餐盤往自己的方向挪一挪,以便騰出稍大一些的空間給裴南山。

裴南山問:“你現在在寧市工作?”

陳昕怡:“對。”

她們兩個人本就不熟,也是因為陳婧結識。聊過簡單的客套話題後彼此都沒有了話可說。

裴南山一口氣喝了半杯可樂,“你覺得……”

她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就開始覺得不妥,後半截話咽回了肚子裏。

陳昕怡盯着她:“你還喜歡陳婧?”

殘留在口腔裏的可樂味道已經失去了剛入口時的沖勁兒,變成了甜膩膩的味道,黏在口腔和牙上。裴南山舔了舔嘴唇,說:“上次之後,我已經兩年沒有見到她了。”

“她有男朋友了。”

所有人都在告訴她這個事實。

裴南山說:“我知道。”

陳昕怡問她:“這樣你不介意?好像不是很道德。”

裴南山‘呵’地笑一下:“我知道。蘇樂然和我說了。”

“你們倒成了好朋友。”

“是啊。神奇吧。”

陳昕怡認同的點頭。

有了這個開場之後,兩人的話匣子都漸漸打開。

陳昕怡說起小時候和陳婧還有蘇樂然的往事,裴南山聽得很認真,間或吃一根薯條,又或笑幾聲。

裴南山不評價她們過往發生的事情,也不引導,但說着說着陳昕怡就不由自主地回憶到十三歲的夏天。

太過慘痛的過往,大山似的擋在陳昕怡和陳婧共同的少女時期,讓她們都無法回避。

陳昕怡飛揚的神情漸漸黯淡下來,裴南山靜一會兒後明白了她的沉默。

薯條不再脆了,番茄醬的重量足夠讓它折腰。裴南山把它送進嘴裏,品嘗着其中的酸甜:“沒關系,可以不說的。”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多錢。”陳昕怡說完這句話後咬住了下嘴唇,再開口前裴南山發現她用牙撕掉了下嘴唇上的一層死皮,“六千多塊錢。陳婧拿着那些錢,我們去了商場。她買了好多好多東西。給她自己的,也給我的。”

陳昕怡的嘴唇開始殷殷往外滲血,裴南山遞給她紙巾要她擦一擦,“別說了。”

陳昕怡接過了紙巾,但是放到了手邊沒有用,“你不知道,那天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嗚嗚地哭,可是我們根本沒有人能說。她爸爸在川市上班,總不回家,她媽媽我不知道生了什麽病,但是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媽媽就在醫院裏,每一秒都有可能會病死。裴南山,我知道你喜歡她,其實我們都能看得出來。可是如果你只是一時興起的話,麻煩你把這種興起放到別人身上吧。陳婧在很努力的讓自己過的好起來,她沒有精力來陪你玩這種愛情游戲。”

裴南山獨自一人走在熱鬧的聖誕街頭。

陳昕怡的話還在她耳邊,甚至蓋過了鈴兒響叮當的歌聲。

她當初是準備和陳婧玩一玩嗎?

裴南山不知道。

那時候她根本就沒有想那麽多。什麽未來,誰的過去,裴南山的腦海裏根本沒有這些複雜的事情。她只是喜歡陳婧,只是想要和陳婧戀愛。

至于之後,至于陳婧面對的未來和她會面對的未來,她沒有想過。

愛情而已,誰規定必須要那麽謹慎?

從口袋裏掏出煙來,裴南山心煩意亂的時候就忍不住要抽上一根。

對陳婧的感情讓她焦慮、擔心、恐慌。尼古丁讓她平靜。

這一根煙還沒有抽完,不遠處就傳來急剎車的聲音和人們的尖叫。

裴南山皺起眉來,眯着眼睛叼着煙循聲走過去。

雪地裏倒着一個年輕的女人——裴南山在那一瞬間眼睛都紅了。她下意識地把那個女人看作了陳婧。

下一秒倒在地上的女人手腕上亮出莫名其妙的微弱粉光,裴南山碾滅煙頭,找回理智:這不是陳婧。

倒在地上的女人不是裴南山的愛人,卻是其他人的愛人。

裴南山聽着肇事司機手足無措的辯解:“我不知道啊!路太滑了!剎不住車了!”,看着人群中突然沖出來的另外一個女人。她跪在地上,雙臂張開,俯身向下要去抱自己的愛人,可是擁抱的動作到一半又暫停。

“這不是風眠!這不是風眠!”

裴南山看見那女人猛一下站起來,甚至被地上女人的胳膊絆了一個趔趄,“這不是風眠!不是!不是!”

‘啊,’裴南山又點起一根煙的同時想,‘她瘋了。’

警車和救護車很快就趕來。

裴南山聽到了醫護人員宣告倒在地上的女人的死亡。另外那個女人,瘋了的那一位,渾身顫抖地跑上前去抱起死去的愛人,她不停的否認她的死亡,不停地說她不會就這麽離開我。

裴南山在這一刻終于感覺到了遍布全身的顫栗。

她丢下沒有抽完的煙,扭身離開,打車到火車站買了一趟最近的回樟市的車票。

火車從黑夜開到白天,裴南山在淩晨六點的晨曦中見到了穿戴得體準備去上班的陳婧。

“你能不能請一天假?”這是裴南山見到陳婧後說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話是:“我剛才看見有人出車禍死了,我好害怕。”

一直到在陳婧家的沙發上坐下,裴南山捧着陳婧倒給她的熱水,心才漸漸安定下來。

陳婧在這兩年沒有什麽變化。她的臉上還是浮着一層假白,說話前還是要微笑。

裴南山看過陳婧家的客廳:長方形的,電視、茶幾、沙發。客廳該有的配置她家也不缺。整體是乳白色的,有點兒簡歐的意思。

裴南山問:“這是你租的房子嗎?”

陳婧端來洗好的小番茄,彎腰俯身時一縷沒有紮好的頭發順着她的動作落下來。陳婧擡起一根小指去把它撩到耳後,同時微笑着回答裴南山的問題:“不是,這裏是我對象家。”

“你對象……”裴南山的目光轉了一圈,“上班去了?”

“嗯。”陳婧這一聲有點兒嬌,“他最近忙,總不在家。”

裴南山舔舔嘴唇,“哦。我還不知道你對象叫什麽名字。”

“趙宇傑。”陳婧在裴南山身邊坐下,那股原本就充斥在客廳裏的柑橘味道就更濃了。

裴南山幾乎要被溺死在這柑橘味道裏。她軟下腰,靠到沙發靠背上,“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

“你準備和他結婚嗎?”

陳婧微笑着轉折了話題:“你從哪裏回來的?”

“寧市。”裴南山想起那場車禍,想起那個抱着逝去愛人入魔的女人,心有餘悸。

她拽住陳婧的袖子,眼神難以聚焦:“那個女的,一下子就死了,被大車撞的。她女朋友抱着她都發瘋了。我當時好害怕。我當時想……”

說到這裏,裴南山意識到不吉利。她改了口:“我當時就想見你,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見我,我就自己過來了。”

陳婧看着裴南山。

她的呼吸裏都帶着疲憊和驚恐。她不知道她現在有多麽的讓人心疼。

陳婧縱容她拽着自己的衣袖,也縱容她的不約而至。

陳婧摸一摸裴南山的頭,心裏有一塊地方正在松動:“以後想來就來吧,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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