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左眼
左眼
傅雲然走到房間窗前，靜靜向下看了一眼。
手機也沒電了。
房間沒有燈，他站在黑暗中，左眼眼珠黑得讓人以為被挖走了眼睛，只留下漆黑的眼眶。
醫院溢滿了黑氣，暗沉壓抑的氣氛讓人恍惚間以為自己到了陰曹地府，緊閉的病房門都像是關着兇手厲鬼的囚牢。
他走到門口，透過玻璃往外看了看。停頓片刻，剛要拉開門，忽然看到一側走來的護士。
是朝這邊來的。
他收回手，放輕動作，慢慢退到洗手間內。
“你好，”敲門聲響起，一道溫和的女聲試探着詢問，“睡下了嗎？”
哪個醫院的護士會這樣詢問？傅雲然皺眉，沒有動作。
“嘎吱——”
門被推開。
他看着一個穿着幾乎是赤.裸的女人緩緩靠近剛才自己躺過的那張床。
被子鼓起，女人以為傅雲然蜷縮在裏面，悠悠湊過去，彎下了腰。
泊恴串不在身上，傅雲然這時候根本碰不到這些家夥——如果他們真的是所謂的“鬼魂”的話。
他朝着門口跑去。
Advertisement
護士聽到聲音，手上抓着的被子一角向後拽去，露出內裏柔軟的枕頭，她嘶吼一聲，追了上去。
不過也不用她多追，傅雲然将輸液架捅進了她的腹部。
奔跑出來的巨大沖力甚至讓她的身體被刺穿了。
将架子抽出來，傅雲然繞過腳下另一個屍體，繼續往前走。
這裏的人居然是可以觸碰到、殺死的。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被他捅了個對穿，直至最後，鮮血幾乎将他淹沒，那張平日裏看上去頗為冷淡俊朗的面容，在血液浸染下也多出幾分陰森的味道。
走廊盡頭是一間亮着燈光的病房。
傅雲然走過去，慢慢推開了門。
“……”
他的腳踏進去的瞬間，就變成半透明的狀态。
傅雲然：“……”
他默默收了回來。
但來不及思考更多，身後忽然泛起涼意，他回頭只看到面目猙獰的、腐爛的面容。
“吼——！！”
四周泛起刺眼的光芒，傅雲然擡起手臂遮擋視線，短暫的白光後耳邊響起嬰兒的嚎哭聲。
傅雲然看去。
“……”
陽光正好，與先前古怪的氣氛不同，此時病房內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
病床上的女人似乎是剛生完孩子，虛弱的厲害，護士偶爾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其他人似乎看不到自己，傅雲然想。
他慢慢走到護士身旁，看到女人的名字和家屬那一欄的信息。
“麗雅，”一個男人推門進入，手裏拿着一個保溫壺，“我讓家裏的廚子炖了點雞湯，你快喝點。”
趙麗雅坐起身子，眉目間是肉眼可見的溫和，“咱們的孩子呢？我聽到別的小娃娃哭，總想看看他。”
“有人看着呢，不要擔心，”周英豪坐在床邊，給她盛了一碗雞湯，“來，喝點兒。”
趙麗雅被他喂着，一口一口喝下去。
傅雲然看着她面色好了很多。
“可以了，”她喝了幾口就推開了周英豪的手，“喝不下了。”
她似乎本來身子骨就不好，就這幾口補身體的都消受不了。
“你……問問旁邊那個朋友喝不喝，”趙麗雅眼神示意自己的丈夫，“我看她自己一個人，怪可憐的。”
隔着一個簾子，旁邊的人從始至終沒有出聲。
周英豪看着有些不樂意，耐不住妻子再三請求，才慢吞吞詢問：“你好，喝點雞湯嗎？”
興許是考慮到同為孕婦，旁邊人也有不方便的情況，他沒有貿然拉開簾子。
“……”簾子從另一側拉開，病床上坐着的竟然是剛才和傅雲然聊天的克裏斯蒂娜，“……？”
克裏斯蒂娜聽不懂周英豪在說什麽，但看他遞過來保溫壺的動作，大致也能猜出個一二分來。
她擺擺手，輕輕吻了吻懷裏的嬰兒，用微笑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趙麗雅略略掃了一眼，頗有些羨慕——她還沒看過自己的孩子呢。
這一眼之後，如飓風般的怨氣凝聚起來，源源不斷的從趙麗雅身體裏鑽出，一絲一縷地匍匐向外，誓要填滿這個滿是溫暖地房間。
傅雲然皺了皺眉。
趙麗雅身上的怨氣怎麽會那麽重？醫院有怨氣并不罕見，但怨氣濃重到能夠親手編織出這種幻境，屬實有些不尋常了。
是幻境外的怨鬼投射嗎？
不等他思考更多，眼前忽然一暗，再亮起的時候就直直對上了一雙漂亮的雙眸。
是那位十分美豔的護士。
她的穿着依舊十分大膽，妝容也精致非常，修長的手指上有着漂亮的美甲，他們處于一個狹小的房間裏，頭頂只有微弱的燈光，然而這一點點微弱的亮帶出的模糊氛圍，更顯得她美的異常。
衣服上的牌子被衣領遮擋了大半，傅雲然一時不能看清她的名字，只能暫且後退。
無論是哪家醫院，都不會允許護士做美甲。
見傅雲然一臉後退，這位護士倒是沒什麽心情玩追逐游戲，當即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前拽。
傅雲然另一只手擰斷了她的脖子。
護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她的聲音越來越溫柔，距離傅雲然越來越近，最後他們幾乎快要貼着彼此。
“你不喜歡我嗎？”她聲音溫柔到了近乎私語的地步，詭異彎曲的脖子像是在親吻傅雲然的臉側。
但後者臉上神情分毫未變，傅雲然看着垂眸，看着護士那張臉，對上她的眼睛：“……”
她沉默許久，又笑着問：“你不喜歡這樣的？”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這名護士的嗓音變得低沉很多，整個人……整個鬼的身形也發生了變化——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身體。
準确來說，是一個身材健美、面貌英俊、渾身赤.裸的男鬼。
而傅雲然的手被這個男鬼按在他的胸口，眼看還有朝下的趨勢。
他手上忽然動作，将人推出門外，關門的瞬間男鬼糾纏上來，張着嘴還想要說什麽，卻像是看到了什麽十分可怕的東西，慌張跑開了。
他的脖子還是歪的，逃跑的時候嘴巴發出凄厲的尖叫聲，喉嚨裏還不斷湧出惡臭的鮮血。
門被帶上，傅雲然透過玻璃上淺淡的倒影看到自己從金黃恢複為黑沉逐漸暗淡下去的左眼。
剛才，左眼亮了起來嗎？
他擡手欲摸，觸及的瞬間玻璃變成了黑色的面罩。
周圍一切恢複了正常，傅雲然站在一處不知名的病房裏，手指還放在莫名出現在門口的、雲三的頭盔上。
他在面罩上看到自己怔愣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