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灰燼
灰燼
傅雲然屈臂擋住他的攻擊，順勢扭轉手臂，抓住面前人的肘部，旋身給了對方一擊肘擊。
傅瀾衡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并不躲避，硬生生接下了這一下，空閑的那只手鑽着傅雲然腰側的空隙朝前探來，一柄長刀橫于眼前，直指傅雲然的心髒。
後者一手還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見勢握住他另一只手，身體向後撞去，帶着人摔倒在地的前一瞬又利落地向後翻去，徒留傅瀾衡被絞着雙手半跪在地上。
身後拳頭破空聲傳來，傅雲然并不戀戰，果斷松開鉗制對方的雙手退至一邊。
雇來的打手看他身手靈活，并不堅持單打獨鬥的策略，很快其他人對傅雲然出手。
周圍忽然卷起黑霧般的氣息，将傅雲然包裹在內。
葉家人試圖靠近，都被那霧氣擊倒，昏迷不醒。
“雲然——！！”
“——”
“住手！住手！！”周圍的人也在這氣息的影響下逐一昏倒，孟宇發現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身體也動不了了，看着眼前的混戰幾乎是怒吼出來，“雲然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他！”
傅瀾衡剛剛恢複過來，聞言拎着刀走到孟宇面前，把骨灰盒小心地放在一旁：“你說他做錯了什麽？”
長刀鋒寒，只是靠近就已經無法忍受。
孟宇看着傅瀾衡将這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絲毫不懼，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人：“對，他做錯了什麽。”
“不管是什麽事情，我都會盡力補償，就算我不行，還有孟家，孟家不行，還有葉家，無論如何都沒必要鬧到這種地步。”
周修文在旁邊看戲，看着傅雲然那雙黑色的眸瞳慢慢變化着，心情也漸漸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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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聽到孟宇這個對他來說幾乎是小毛孩人問出的問題，還有心情去回答了：“有些事情可不是說補償就能補償的，孟小少爺。”
“你能讓死人複生嗎？”
“什麽……？”
“是啊，死而複生，孟少爺可以做到嗎？”傅瀾衡問，“傅雲然的出生，帶走了我妻子的性命，孟少爺覺得可以補償嗎？”
“傅雲然是天煞孤星，但凡和他沾上關系的，都得死。”
“所以我的妻子死了。”
孟宇只覺得眼前的人都是瘋子：“……這是醫學問題，和孩子有什麽關系？”
“你如果真的心疼你的妻子，就不該讓她生孩子——”
傅瀾衡一拳打向孟宇，後者嘴角溢出血絲。
“你懂什麽？”
“我和我的妻子本來和諧幸福，我原本就有一個孩子……”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說話颠三倒四。
孟宇嗤笑：“有一個孩子，那不就是雲然？不生你不願意，生了你生氣……這算什麽？你這個——”
他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長刀捅進他的口腔。
這把刀實在是鋒利的很，尖端直接捅破皮膚，從他頸後刺破出來。
傅瀾衡半蹲下身，看着孟宇的雙眸：“你不相信？那你敢不敢看看傅雲然的眼睛？”
疼痛實在太過劇烈，呼吸慢慢困難。
孟宇在最後一秒，艱難地挪動視線，對上傅雲然那雙血紅的眼睛。
“……”
傅雲然身上受了傷，只覺得眼睛越來越痛，将最後一個對手按在地上，他直起身，看到跪坐在地上的孟宇。
他今天穿的很正式，紅發也染回了黑色。
傅雲然之前沒打算讓他隆重地裝扮出場什麽的，但是孟宇覺得畢竟是老爺子的生日，要正式一點，為此還特意把頭發染黑了。
“提前這麽久就要染黑？”
“昂，還得做做護理啥的，麻煩死了——”
“……不染也可以。”
“到時候頂着紅毛去見你爺爺！怎麽想我！！”
“……”
眼前毫無聲息的人的面容和之前總是笑得開朗的友人重合，傅雲然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是幻象還是真實。
傅瀾衡看着他踉跄着走來，随手抽出卡在孟宇身上的長刀，鮮血迸出，他揮舞着刀身，直指傅雲然。
“你活着，果然會讓人不幸。”
傅雲然耳朵也開始出血，聽不到傅瀾衡在說什麽。
刀尖甩出的鮮血，有幾滴落在他臉上。
恍惚間，他腦海裏忽然浮現那些人死去的位置。
這幾個位置……
這幾個位置……
廢墟、永樂村、醫院、門梁鎮、周家老宅。
還有——
周修文從口袋中拿出攝魂鏡。
“你們之間血脈相連的關系，某種情況下還是好用的。”
因為這一點親緣，傅瀾衡才能準确地探知到傅雲然的存在，才能抓到攝魂鏡的下落。
才能以血緣混淆房間的陣法……拿出這面詭異的鏡子。
古時候有一種禁忌陣法，需要設置五個陣點，怨鬼、縛靈、怨魂、斷根、抽魂，陣法形成，可以蘊養着陣法收益者，延年益壽、穩精固元都是小事。
每個陣點由這些人把守，一旦有外人進行破壞，雖然原本的受益者不能繼續得到溫養，但占據這些地方的鬼怪蘊含的陰氣會轉移給破壞者，倘若将破壞者帶到陣法中心，取下這人的心尖血滴在攝魂鏡上，那麽就可以跨越限制，将過去的人帶到現在。
因為涉及倫理秩序，執行過程太過殘忍，這種陣法早早就失傳了。
傅雲然每次做出的舉動，都是在自掘墳墓。
陣法中心……就是這處宅子……
他的陰氣逐漸累積，活人無法承受過分的陰氣，慢慢傅雲然就會被折磨的痛苦死去。
如今攝魂鏡擺在眼前，傅雲然竟然多了這麽一段記憶。
“終于能夠，親手殺了你，帶回我的——”
“——”
傅雲然雙手握住刀身，逼得傅瀾衡再無法前進分毫。
“周修文！”
被喚名字的人按下手杖頂端的一處，這物件低端伸出一截像錐子一樣的東西。
尖端銳利。
周修文朝傅雲然胸口刺去。
“額——”
後者動作，拽着刀身擋住周修文的動作，踉跄起身後退。
傅瀾衡還要動作，刀身忽然被挑開——
“誰？！”
傅雲然感覺被一股熟悉的氣息包圍。
他的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只能看到一個熟悉的黑色頭盔。
“叔……叔……”
雲三低頭看他一眼，揮手對上傅瀾衡的長刀。
“又是你！你到底要做什麽！！”
每次傅雲然陰氣入體，都是這個人壓制。
火焰在掌心凝聚，周圍陰氣凝聚成的鬼魂似乎是懼怕，紛紛四散開來。
雲三甩開傅瀾衡，意欲阻止周修文催動陣法。
“你自己犯下的錯誤，找他也太沒品了。”
傅瀾衡冷笑一聲，迅速劃破指尖，血液滴落在地上。
黑色的鎖鏈從地面鑽出，試圖禁锢傅雲然的雙手和脖頸。
“锵——”
雲三手裏化出一張黃符，火舌卷過，從中幻化出一柄銀色長箭，和鎖鏈碰撞。
其中一條鎖鏈擦過他的頭盔，巨大的沖擊力打破了眼前的遮罩，露出他的眼睛。
他抱住傅雲然，退到安全區域把人放下。
傅雲然這時候力氣失了大半，臉部的疼痛像是沒有峰值一樣，愈發劇烈。
模糊視線中，他看到什麽東西滴落在地板上。
是……什麽……？
傅雲然摸了摸自己的臉。
手上是軟塌塌的血肉。
他的左眼周圍再次出現像那天那樣的紅痕，這次并不是簡單的印記，皮肉都因為這片紅色的出現而開始從臉上脫落。
森森白骨在皮肉之後顯露出來，和另一半如玉如佛般的面容形成鮮明對比。
雲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揮劍抵擋的時候甩開對方的糾纏，轉身趕來查看傅雲然的情況。
而就這轉身的一瞬間，鎖鏈纏住他的手腕和脖頸，死死向下拽。
“咳——！”
他迅速将傅雲然放至一邊。
烈焰灼灼。
鎖鏈會消滅非破壞者。
終日掌握火焰的人，最終會被烈火焚為飛灰。
“…………”傅雲然的左眼眼球也從面上落下，觸及地面的時候變成一灘血水，“你……”
雲三即使死到臨頭，還是忍着劇痛擋住傅瀾衡和周修文的動作。
傅瀾衡一刀刺進他的胸膛。
雲三倒在地上，頭盔在火焰和撞擊雙重作用下，終于完全碎裂，露出他的下巴。
他的臉是傅雲然那張熟悉的面容，但下巴上，有着傅雲然之前在叔叔臉上沒有看到的，那道明顯的疤痕。
不等他多看，火勢忽地迅猛，這人已經化為飛灰。
塵燼炙熱，烈焰灼人，傅雲然一瞬間覺得自己幾乎也要被燃燒殆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