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逢

重逢

趙晏神色淡淡:“趙昺才十六歲。”

“過了年不就十七歲了麽?其實也不是年紀的問題, 你更年長,娘不也沒着急嗎?是因為別的緣故。”

張太後話一出口,自悔失言。

所幸趙晏沒有深究, 只說了一句:“這是小事,母後自己做主吧。”

“你不反對就好。”張太後長長舒一口氣。

畢竟還是在孝期, 新帝又一直以孝示人。她先時還怕過不了長子這一關。

如今次子的事情暫時有了點眉目,張太後看一眼長子,輕咳一聲:“天子守孝, 以日代月。等過了年, 你也往後宮裏添一些人吧?”

長幼有序, 君臣有別,她越過長子, 徑直去張羅次子婚事, 倒像是她有意偏心一般。

趙晏興致缺缺:“以後再議吧。”

“也行。”張太後有一點畏懼這個長子, 也不強行要求。略坐了一會兒,就起身離去。

母親走後, 趙晏沒再碰那碗雞湯。

……

老話說, 最喜正月初一晴。

大年初一這天,天氣極好。

薛靈栀早早醒來,給父母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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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遠侯夫婦拿出準備好的紅封,分給包括謝櫻在內的幾個孩子。

一家人熱熱鬧鬧。

今年是新帝登基的第二年,改元過後,元宵更加熱鬧,連燈會都要持續足足三天。

薛靈栀在永寧時,何曾經歷過這等盛況?

因此, 她爽快答應了三哥的邀約,和兩個兄長以及謝櫻一起外出賞燈。

京城人多, 燈會上更是人擠人。花燈繁多,流光溢彩,薛靈栀目不暇接,連連驚嘆。

“栀栀,那邊有燈謎,要不要去看看?”謝櫻難得興奮,在喧鬧的燈會上,聲音都比平時大了不少。

薛靈栀重重點頭:“好呀好呀。”

其實永寧也有燈會,但是遠不能和京城相比。

謝家兄妹四人在燈會上待了很久,直到很晚,才興盡而歸。

元宵佳節剛過去幾日,昌平伯的夫人便上門拜訪。

梅若喬深感意外,昌平伯是先帝的外家,因外戚而封爵,和安遠侯府這種功勳之後一向來往不多,也不知昌平伯夫人忽然來訪,所為何事。

雖然不解,她依然熱情招待,将人迎至廳堂,又命人奉上茶水糕點。

寒暄幾句後,昌平伯夫人含笑說明了來意:“妹妹有所不知,我這次是為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來的。”

梅若喬心裏一咯噔,莫不是楓兒在外面胡鬧、闖下什麽大禍不成?

卻聽對方道:“說來慚愧,上元佳節,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對貴府的姑娘一見傾心。沒辦法,我只能舍了這張老臉,親自上門來求一求妹妹。”

梅若喬眼皮一跳:“提親嗎?”

據她所知,昌平伯有五子,長子年近而立,早已娶妻納妾。次子庶出,業已娶妻生子。四子、五子年紀尚小,唯有第三子,十七八歲,正是議親的年齡。可是恍惚聽說年前已經訂親了啊。

昌平伯夫人笑笑,并不否認。

梅若喬皺了眉,忖度着道:“年紀倒也相宜,但我聽說貴府的三公子已經和崔家訂親了?”

“不是老三,是給老大求的。”昌平伯夫人忙解釋道。

“什麽?!”梅若喬霍地瞪大了眼睛,疑心自己聽錯了。

她強忍怒火,盡量客氣,一字一字道:“夫人說笑了,小女雖頑劣,可也是侯門之女,我家再不濟,也不至于讓女兒給人做妾。”

“妹妹莫急,不是求娶令愛,是想求府上的另一位姑娘。其實也不算是普通的妾,是正經納作二房的。妹妹想必也聽說了,我那大兒媳婦,身子病弱,進門多年,沒能生下子嗣。偏她又是個霸道潑辣愛拈酸吃醋的,所以老大房裏雖也有幾個妾室,可惜都沒有生養。那位姑娘進門後只要生下一男半女……”

不等她說完,梅若喬就冷聲打斷:“我還有些事,就不留夫人了。”

“妹妹,咱們可以慢慢商量……”

“商量什麽?”梅若喬忍無可忍,怒道,“我謝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憑什麽要被你家作踐?”

“我說了不是令愛,是另一個姑娘。再說,怎麽是作踐呢?進門後我自會替她撐腰,只要能生下孩子,一應待遇不會比正頭娘子差。”昌平伯夫人道,“說句不好聽的,滿京城裏想給我們家做妾的不知道有多少,我是想着那位姑娘模樣好,教養也不差……”

“那就活該被作踐?一屋子妻妾都生不出孩子,不趕緊求醫問藥,指望着再娶一個就能生出來了?”

梅若喬在氣頭上,說話不再留情面,字字直戳人心。

昌平伯夫人面色一白,起身離去,臨出門時,憤憤地道:“真當你家姑娘有多好嗎?一個不清楚來歷,一個說是親生的,寄養在外面,誰知道是在什麽地方長大的?就這樣難道還想嫁進高門大戶為妻嗎?”

她這聲音不大不小,足夠讓梅若喬聽見。

梅若喬氣得臉色發青,一疊聲道:“看門的人都到哪兒去了?什麽人都敢往家裏放!”

昌平伯夫人走後,梅若喬的心腹陪房勸她:“夫人何必撕破臉呢?婉拒就是了,萬一因此而得罪了高家……”

“是他們先不要臉的。”梅若喬冷笑,也有些懊惱,方才應稍稍委婉一些的。但她仍道,“即便是真得罪了又能怎麽樣?那是先帝的外家。先帝在時,還有幾分情面。先帝都駕崩了,誰還怕他們?”

饒是如此,梅若喬心裏仍極不痛快,因為那句“還想嫁進高門大戶為妻嗎”而耿耿于懷。

晚間,她與丈夫提起此事,猶自憤慨。

安遠侯道:“咱們家姑娘這麽好,還怕找不到好兒郎嗎?阿喬你多上心,我平時也注意一些,肯定能找到好後生的。實在不行,咱們養她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

梅若喬嘆一口氣:“高家那邊……”

“沒事,得罪就得罪了。這事咱們家不虧理。再說,今上對高家也沒多看重。”安遠侯寬慰妻子。

這話倒也不假,本朝因外戚而封的爵位,是降等襲爵,一代不如一代。

陛下登基以來,雖多次祭拜先帝,極為孝順,但那都是些面子情分,并沒有給先帝的心腹以及外家多大好處。

一朝天子一朝臣,向來如此。

何況高家的幾個兒子每日吃喝玩樂,也不是多有出息的。

經此一事,梅若喬對女兒的親事越發上心,決心為她謀求一段好姻緣。

偏巧還真的遇見了個絕佳的機會。

二月裏,張太後突然要辦賞花宴,邀請京中貴女入宮賞花,“謝靈栀”也在其中。

——薛靈栀歸家以後,改回謝姓,仍保留了養父母給取的“靈”字,對外只說叫謝靈栀。

“太後讓我去賞花?”靈栀奇道,“那我豈不是要到宮裏去?”

梅若喬含笑點頭:“是要進宮。不過,不僅僅是賞花這麽簡單。”

“嗯?還有什麽?”靈栀好奇。

梅若喬微微一笑,低聲道:“我聽說,太後想為兒子張羅親事。”

“是要給陛下選妃嗎?”

“不是給陛下,是給陛下的親弟弟,蜀王殿下。”

靈栀有點懵。

“聽說過不了多久,蜀王可能會去蜀地就藩。太後擔心兒子的終身大事,就想在他就藩之前,幫他先選個王妃。”梅若喬悄聲告訴女兒。

這也是她花了不少力氣才打聽出來的。畢竟蜀王還沒出孝,太後不好名正言順為兒子選妃。

“那,那要真選上了,豈不是要到蜀地去?”靈栀眨了眨眼睛,繼而誠懇地問,“娘,我能找個借口不去嗎?”

養父已逝,養母另嫁,她剛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半年,感情正濃,實在是不想和他們長久分離。

梅若喬卻搖頭:“去!為什麽不去?參加賞花宴的貴女那麽多,哪裏就真選上你了?但你若去了,就是太後對你的肯定,将來說出去對你的名聲也有利。”

她不奢求女兒成為王妃,只想借此機會提一提女兒的身價。

靈栀一琢磨,感覺娘說的也有道理。京中那麽多出色女孩子,她怎麽可能會被太後選中?倒是難得有機會進宮看看,錯過實在可惜。

接下來的幾日,梅若喬一遍又一遍教導女兒宮中禮儀以及進宮後的注意事項。還在賞花宴的前一日,特意帶女兒去大佛寺上香,祈求一切順利。

二月裏,春暖花開。

母女倆同乘一輛馬車,在幾個護院的陪同下,前往京郊。

今日并非佛家盛會,因此大佛寺裏香客不多。

母女二人上香之後,寺中住持同梅若喬說起上次她詢問的還願之事。

——早前女兒出事後,原本不信神佛的梅若喬遇神就拜,見佛便求。十來年間發下不少宏願。如今女兒歸來,她少不得要一一還願。

在京城的還好些,離的遠的,連還願都不知該如何還。

期間種種心酸,梅若喬一腔慈母心腸,不願意給女兒知道,徒增傷感。

是以,她有意支開女兒:“栀栀,好不容易來這兒一趟,你何不去你養父靈牌前上一炷香?等我這邊和住持說完話,咱們再一起回家,豈不更好?”

靈栀本就想等會兒去給爹爹上香,聽見母親這話,也不疑有他,點一點頭,就帶着小滿前往地藏殿。

地藏殿安安靜靜,裏面供奉了不少靈牌。

外面陽光燦爛,殿內卻莫名的有些陰寒。

靈栀恭恭敬敬給父親上香,暗自祈禱,做好這一切後,才回去找母親。

途中,路過寺廟的寮房時,她不經意地一瞥,竟看見剛從寮房裏走出來的兩個人。

一個是帶發修行的白須居士,另一個則赫然正是曾經同她在花溪村成過親的張延之。

靈栀心頭一跳,脫口而出:“張公子?”

她聲音不大,但今日大佛寺香客少,寮房附近更是安靜。

對方身形一頓,倏地轉頭朝她看了過來。

霎時間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似乎在這一刻靜止。

果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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