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演繹的理由
演繹的理由
第二天大清早鹿南星就收到了來自老妹的親切問候, “哥，你這公司真要倒閉了啊，這麽快就要賣給別人了？”
“差不多吧, 宮裏皇太後倒臺了，太上皇呢也不管事。新的影視基地自然是沒了, 他們手裏的客戶資源也跟着沒了。”
鹿南星有心逗這個小沒良心的，怎麽說話的。他的目光投向窗外, 一副睹物憂愁的模樣, “所以只能變賣一點公司財産了。”
“真的？所以，你是真的把我給賣了？”鹿寧悠愣住了, 布靈的眼睛裏有清澈的愚蠢，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鹿南星裝模作樣地推了下眼鏡, “賣了，可惜都賣不到幾個鋼镚。”
“你怎麽想的, 我還有好幾年合約呢！那子衿姐呢，你該不會連嫂子都賣了吧？”鹿寧悠覺得資本家嘴臉太醜陋了, 怎麽能連家人都賣。
她說的嫂子, 宣子衿是天谕娛樂目前的頂梁柱, 全公司就她一個天後在盈利，剩下的全在她的大腿上趴着當挂飾。同時她也是鹿南星的女朋友, 兩人的戀愛經歷坎坷又唯美, 從校園相識到都市訂婚, 要是能改編成電視劇, 絕對能大火。
鹿南星清了清嗓子，斬釘截鐵, “那必不可能。”
重色輕妹是吧，鹿寧悠面無表情的問, “哥，說吧，你把我賣給誰了？我準備好了。”
她擺出側耳傾聽的姿勢，實際上但凡他說出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她都準備将面前的文件夾甩在他臉上。
有風從窗外拂過，吹動樹葉留下沙沙之音，也帶來一道清冽又熟悉的聲音。
“是我，以後得尊敬點喊叫老板。”
随着話音落下，辦公室走進一個身形挺拔不羁的男人。
他整個人沐浴在初冬明媚的陽光下，像副學院派溫文爾雅的油畫。眼角下的兩顆痣添了幾筆神秘感，她的目光就這麽被吸引住了。
陸白瑜今天沒穿那套鑲着暗金紋的西裝，換回熟悉感更多的淺咖色字母衛衣。哪還有什麽老板的樣子，就是個純度百分百的大學生。
Advertisement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眼底帶了幾分戲谑，“記住了嗎，以後要叫老板。”
鹿寧悠錯愕了少頃，腦子裏在消化巨大的信息量。她素來不愛打聽別人的事，對陸白瑜的了解大多來源于舍友仙女的彙報，裏頭可沒寫他是個有錢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自己太廉價了。
她産生了種莫名的危機感，肝顫着轉頭問哥，“他開了多少價，你就把我賣了？”
鹿南星沒聽出她的恐慌，又逗了句，“根本賣不出價，還倒貼了他五毛。”
鹿寧悠一時沒有說話，吸了下鼻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別聽他的，你哥就是一奸商。我花了好多心思他才肯簽下合同，現在只能算你半個老板吧。”陸白瑜伸手在她腦袋上揉着，力道輕緩跟安慰自家小寵物一樣。
這行為在鹿南星看來，不像是普通師兄妹間的友情，而是越了界在宣布主權。
他帶着警告意味，用眼神指了指陸白瑜違法亂紀的手。後者聳聳肩，乖順地将手放回該放的地方。
鹿寧悠沒察覺兩男人間的電光火石，心情一緩，雙手撐在寬大的辦公桌上，“所以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沒什麽情況，就是你合同問題解決了，楚太後終于肯放手，安心去發展她的旅游業去了。老爹呢，還在沉迷釣魚無法自拔，兩位開國元老心思都不在天谕上，已經沒人再束縛着你，可以放心飛了。當然，以上這些你都得感謝眼前這位天使投資人，他現在也是我們公司的旗下藝人。”
回憶起昨天小鹿子那記正義的鐵拳，鹿南星敲了下桌子，叮囑道，“對他好點，現在我們公司股份的一半都是他的。”
“嗯，對我好點，懂了沒？”陸白瑜用着老板的身板說這話，他覺得自己的意思很明白了，希望某只小鹿以後能老實巴交，少整點魔幻的騷操作。
他的眉尖故意輕輕地挑了下，暗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收到信號，鹿寧悠遞了個很懂的眼神給他，從口袋裏掏出個眼罩，“我懂，兩個老板嘛。一個是我哥，一個是我學長，那我以後就能在天谕橫着走。好了，為了慶祝這麽輝煌的時刻，我去員工休息室巴卡瑪卡了。不打擾兩位大佬，分錢的時候喊我就行。”
仗着身高優勢，陸白瑜用兩根手指将眼罩從她手裏奪下來，順手塞給了她一個更熟悉的物件，劇本。
沉甸甸的手感喚起了噩夢般的記憶。鹿寧悠當場就把那玩意給扔了，在她眼裏陸學長拿出來的不是普通的本子，而是個手榴彈。
幹嘛喲，條條大路通羅馬，把她當騾又當馬？
她皮笑肉不笑地從地上将劇本撿起來，并對新晉老板扯出更難看的笑容，“老板，拉磨的驢子一直趕也是會橫屍當場的。”
出于怎麽樣的自嘲精神，能把自己比作一頭驢。陸白瑜拼命壓住嘴角的笑意，将唇抿成一條直線。實在控制不住，他撇過頭幹咳了兩聲，“別鬧，去看海邊之夜最新兩集。”
鹿寧悠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裏的兩層意思。
號稱三S大制作的海邊之夜終于掀開了它的神秘面紗，以及魔鬼魚陸白瑜放她休息的天大好消息。
沒有二話，她親力親為地搬來兩張椅子給老板，按下幕布遙控，開啓投影，卑微的打工人站着就行。
陸白瑜伸腿給她挪了個圓凳，鹿寧悠正要婉拒表達自己對弟位的清晰認知，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安靜，然後就別過臉專注地看向電視熒幕。
最開頭兩分鐘的長鏡頭展示了漫山遍野的粉色桃樹林，一位女生帶着憂愁的神色站在觀景臺上，開口的嗓音低沉婉轉，“為什麽大家都只顧着自己呢？”
“哦，是蘇淺陌演的唐琳，當年的小童星演女主感覺很不錯呢！”鹿寧悠關注海邊之夜已久，沒忍住出言誇贊，“這次新版服道化明顯進步了唉，這套衣服真好看……”
她滿懷期待地盯着看，還想吹波彩虹屁，直到極力展示冰冷下颚線的男主開口，“你啊，整天擺着……種表情，……很開心嗎？”
采用的是人物原聲，沒有後期配音，臺詞非常生硬，在他們學院裏絕對是不及格的存在。
“他剛才說了什麽？”鹿寧悠一臉懵逼地打開字幕才看懂。
“別取笑人家啦，就是剛才追着小貓跑遠了而已。”鏡頭轉到女主角唐琳又變正常了，就是她的表情被男主拉胯的演技帶偏，變得特別做作。
這還沒完，桃樹後沖出另外一個男生，用着像是剛馴化的普通話棒讀，“別碰老子的女人！”
從此劇情變得異常玄幻，三位主演都開始棒讀式表演。呈現出的畫面堪稱史詩級災難，簡直是教科書般的反面教材。
誰設計的臺詞？現在流行老子文學？原著臺詞很唯美的好不好！還有剛冒出來的男人又是誰？這幾個人又在幹什麽？
鹿寧悠表情都空白了好幾秒，半響才反應過來，嘗試說服自己，“我是不是點錯了，我點開的不是海邊之夜吧！剛才那男的原著裏根本沒有吧！”
改編是不可避免，但原創角色不能創死所有原著粉啊！
陸白瑜早已挪開視線，他按壓了下眉骨，感覺需要一雙沒看過的眼睛，“就是海邊之夜，應該應了制作方的要求，盡可能多得采用新演員。”
“我感覺還行啊，現代偶像劇不都只看顏值，這片子一看就是奔着女性市場去的，演技都是次要的。郭導水平擺在這，場景剪輯服裝什麽的都挺好。”鹿南星從生意人的角度出發評價，認為收視率不會低到哪裏去，“真要說演技的話，女主其實還行啊，其他配角都是老戲骨，整體效果應該比同期好上一截。”
“可是！原著老師會很可憐的吧。”鹿寧悠從抽屜裏翻出原版小說，情緒有些激動，“我要是老師絕對會哭的。電視劇跟小說裏的劇情完全對不上啊。還不如第一部的海邊之夜，至少很還原。”
“年代不一樣了，以前賣的是情懷，現在嘛……所謂影視化，就是這樣啊。現在的演員難道演戲是為了情懷嗎？”鹿南星平淡地合上幕布，為了賺錢放棄一些東西，不寒酸。良心那玩意太貴，反正他是要不起。
演員演戲是為了什麽？
好問題。鹿寧悠下意識就轉向陸白瑜。
看着她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睛，陸白瑜往右一瞟，強行将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反正我是因為喜歡，演戲可以說是個人愛好。既然要做就會去嘗試做到最好。”
他說完又轉頭正視鹿寧悠，“那麽你呢？”
鹿寧悠思考了下，“我沒幾個粉絲，表演對我來說不是為了觀衆，就是為了我自己。享受舞臺嘛，好像有一點。不知道該怎麽說，我覺得表演對我來說，就是複仇。當然我會盡我可能去做好表演。要是以後粉絲能多起來的話，我也會努力營業的。”
從未聽過的言論，這是對父母之命的反抗？
“複仇。”鹿南星重複了遍，想想說話的人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自家妹妹，又在情理之中，“不愧是你，好反派的發言。”
陸白瑜也很詫異，“老實說，我還以為你會說夢想這一類的。複仇嘛，倒也不失為強烈的動機。不過你完全可以相信下自己的才能，我倒是覺得你靠着夢想就會是中大獎的那個人。”
難得這魔鬼魚說人話，鹿寧悠翹起唇角，“謝謝學長賞識，在中獎之前，我想挂在你的大腿上安心躺平。”
要不是礙于鹿南星在場，陸白瑜早想敲她腦殼，看看裏面裝的什麽牌子的水，這麽能說渾話。
他掃了她一眼，“說什麽呢，想表演這三個字你都寫在臉上了。你自己都沒察覺到吧。明天九點前理好你的行禮，我們出發去機場。”
鹿寧悠又呆了，“這麽急，我們去哪？”
陸白瑜從座椅上起身，向上朝她攤開掌心，嗓音清淺帶着股撩人心弦的魔力。
“該開始你的複仇了，小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