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要他繼續進行有害垃圾自我歸類嘛?

是要他繼續進行有害垃圾自我歸類嘛?

剛才那一瞬間的兵荒馬亂是心動?

怎麽可能!?

鹿寧悠覺得是導演看錯了, 但不妨礙臉熱得像是有水蒸氣在發頂升騰。

“還是說,你認為小跟班在這裏就喜歡上了他?”郭雲庭扯了小馬紮坐在她對面,想聽聽這位新人對角色的感情線的理解。

“不是。”鹿寧悠脫口而出, 眼神不自覺往陸白瑜方向飄去,又很快收回。

她斟酌後說道:“夏添已經年滿十八歲, 其實她已經無法回孤兒院,所以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容身之所就是夏池身邊。就算是三教九流的地方, 她也會想盡辦法留下來, 會本能地去順從夏池。但現在的她,內心依舊偏向善良, 面對暴戾的夏池,她感受到的應該是害怕。”

“不該僅僅是害怕, 你這次表現遠沒有第一幕亮相有沖擊力。這戲沒開拍之前,我看過你在學院裏的視頻, 說實話你在我眼裏和其他新人一樣。但在上一條戲後我的想法變了,在你的表演裏, 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郭雲庭習慣性地點燃了一支煙, “夏添在孤兒院呆了近十幾年, 卑微,壓抑, 懦弱都已經融進了骨子裏。你再試着想想, 負面情緒壓抑的極致的人, 有朝一日拿到了武器, 能向害她的人複仇,她會是什麽情緒?”

壓抑, 複仇……也是刻在她骨子裏的字眼。

短暫的沉默後,鹿寧悠望着腳下的海浪, 瞳孔裏反射着冰冷的波紋,她答了兩個詞,“興奮與尋求解脫。”

郭雲庭有些意外她能共情夏添這個複雜的角色,“對,在這個時間點,以夏添的性格興奮會少一點。幾個月與夏池相處下來,她不是麻木沒有動作的。她小心翼翼地在聽在看周圍的一切,她性格裏的某一部分逐漸被同化。因為她在最迷茫的時候遇到了夏池這個惡人,她才有了改變的契機。她的性格已經往惡之花這個方向靠攏,但在這一點上,她自己是不自知的。”

“我希望你能把這點不自知帶進你的角色。”

又過了約莫十分鐘,郭導讓執行通知大家準備開始。

鹿寧悠走回倉庫,不停暗示自己要摒棄雜念,她現在就是夏添。

剛穩定好情緒,站好位,雜念本身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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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得怎麽樣,還緊張嗎?”陸白瑜問。

光是聽他的聲音,心裏的焦躁又跑了出來,她硬着頭皮答:“不緊張了。”

陸白瑜垂眸看到她轉着衣角的手指,走近了些,“你确定?從剛才開始你就不在狀态。”

現在擾亂軍心的就是你!

要死不死,還越走越近。

俯身下來做什麽?鼻息都燙到人了。

鹿寧悠伸出手将他的臉扳到一側,忍無可忍地說,“你現在離開我的視線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

空氣凝滞了幾十秒。

陸白瑜不可置信上上下下掃視了她三圈,又指了指自己。見她斬釘截鐵的模樣,半響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讓我走?”

“走吧,別影響我入戲。”鹿寧悠面無表情,管不了他心裏是“荒唐”還是“有趣”刷屏,現在最重要的是主線任務:入戲與拍攝。

她敷衍地給他随便指了個角落,就跟指揮一坨米去牆角蹲着沒什麽區別,又像是是要他進行有害垃圾自我歸類。

陸白瑜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暗了,他薄唇一抿幾度想開口,最終還是沉默地往邊上走。

走了沒幾步,就又聽見鹿寧悠在喊,“陸白瑜。”

學長也不叫了,這三個字就像是在喊工具人。

陸白瑜撩起眼皮睨她,目光冰冷,“幹嘛?”

鹿寧悠提醒,“導演喊你站位呢,過來。”

就很不耐煩。

“來了。”陸白瑜嗓音低沉,換了個不近人情的調,顯然已經進入夏池模式。

執行導演看了看手裏的擴音喇叭,兩條濃眉緊緊攪在了一起,整一個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這幾百塊的玩意還沒小姑娘的聲音好使?

就……行叭。能把人叫回來就行。

确認完工作人員已經就位,場記拍下板子,這一條重新開拍。

鹿寧悠被陸白瑜半摟在懷裏,對上他直白鋒利的視線,背脊再一次忍不住繃直。

但當她轉眸看向夏池時,她再一次穿越過壁壘觸碰到書頁裏的小跟班。

迷茫,興奮,以及惡之花初次綻放。

窗外烏雲黑壓壓地往下沉,已有雷電凝聚成型,破開碧色的天。

夏添手裏攥着炸彈按鈕,她的眼裏有掙紮與害怕,又隐隐藏着抹不同尋常的光亮。

連帶着她顫抖的聲音都怪異起來,“按下去……他們就會死?”

夏池笑得乖張,“對,還會開一朵漂亮的花呢。”

死亡被美化,夏添呢喃着撫上了按鈕的金屬邊緣,“按下去,他們就能……就能像花一樣。”

“等會兒,我記得你!”被禁锢住的瘦小男人吓得不停打顫,“幾年前你在地下黑市打過拳,一連打了幾天,場場都是冠軍。對……是你,就是你!看在,看在我們都是苦命人的份上,放過我們吧。”

夏池滿不在乎地奪下他手裏的刀,在掌心轉着,“記性這麽好就用在該用的地方,苦命人?苦命就要去折磨別人?現在誇我也沒用,不如想想什麽時候被炸上天?”

見生路被堵死,瘦小男人目露兇光,突然暴起,弓起身一拳往夏池腰上擊去。

夏池一垂眸便分辨出他的進攻落點,利落地擡腿撞在男人脆弱的肚子上,後者哀嚎着應聲倒地。

“真可憐,也真弱,真沒意思。”他輕蔑地一笑。

像是被他的暴戾吓到,夏添咽了下口水往後退了一步。

“那麽你呢,想好了嗎?時間不多了,我可沒閑工夫繼續浪費在你身上了。”

也就一個擡頭的功夫,夏池臉上笑容消失殆盡,手裏的刀尖翻轉,對準了夏添。“要麽按下去,要麽就跟着他們一起沉海。”

變故來得毫無預兆,夏添腦子裏一片混亂,愣怔地看着夏池,手上的力道被吓得一松,紅色按鈕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在空蕩的倉裏回響。

“還是做不出選擇是吧,那你沒用了,我說過,這裏不養閑人。”夏池失了耐心,淡漠的目光淩厲如刀,扯住夏添的領子就往門外拖。

倉庫背靠着的就是直通大海的斷崖,夏添被他提着靠近山體邊緣,自下而上的風耳邊呼嘯,臉頰被刮生疼。

走在前面的夏池忽然彎下腰來,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他痛苦地捂住半張臉,指節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瞳孔微縮有渙散的跡象。

而他嗤笑着的語調竟然是與表情豪不相幹的輕松與愉悅,“想要她活嗎?那就自己出來。”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服誰。

詭異的是他說完這句身體便恢複如初,夏池嘴角挂着笑顯得心情很好。他用刀背拍了怕夏添僵硬刷白的臉,“看來你還是有些用處,那就再幫幫忙,把他逼出來。”

夏添此刻的表情全然凝固住,接二連三的恐怖事件讓她失去了反應能力。

她就像只提線木偶被夏池牽着回到了原先的住處,生不出逃跑的念頭,比起死亡她更怕被人抛棄。

看着縮在房間角落瑟瑟發抖的夏添,夏池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個毛絨玩具遞了過去,上面沾了一些褐色的液體。

夏添不知道他的瘋病有沒有結束,順從地接過,看清毛絨玩具表面那層液體還是驚呼出聲,“上面為什麽有血?”

“哎呀,沾到了髒東西,擦擦就好了。這可是我弟弟最喜歡的小熊。”夏池無所謂地将玩具在衣服上蹭了兩下,蹲下身将它擱在夏添懷裏。“來跟着我一起說,你也喜歡這只小熊。”

恐懼蔓延到四肢,夏添緊緊咬着嘴唇,逼自己開口,“是的,我喜歡它。”

聽了這話,夏池滿意地笑了起來,就像只純真的野獸,可她清楚兇殘嗜血才是他的本性。

夏添再一次往後退縮,本能地想離他遠點。

沒想到這一舉動觸怒了夏池。

“我都在哄你了,為什麽還要害怕我?”他生氣地扳住夏添的肩膀,将她重重地推到在地,得寸進尺湊近。他的鼻尖輕蹭到夏添的臉,薄唇停在她耳垂附近威脅,“別忘了我說過的,廢物是不配活在這裏。”

窄小的房間被潮濕的氣息環繞,時間又像是被按了慢放鍵,夏添多看了他好幾秒,都沒能做出劇本裏預定的反應。

她的心跳也跟着漏了那麽幾拍,鹿寧悠再次從夏添的軀殼裏脫離開來。

下一秒,郭導就喊了停。

這一次,陸白瑜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他松開手,“你到底怎麽了?是我太可怕了?”

鹿寧悠也很迷茫,“我也不知道。”

讓她入戲的是他,影響她入戲的還是他。她處理不好這個臨界點,她終究不是夏添,有着自己的情感。

“放松,專注在角色上……我不會對你做什麽。還是說,是我剛才扯痛你了?那我道歉。”陸白瑜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又多溫柔,耐心地如同哄小朋友那樣,“我只是在演戲,就像我們在學校那樣。”

這對鹿寧悠來更為致命,病嬌夏池還能應付過去。

面對最真實的陸白瑜,她不明白心裏這股情緒到底代表着什麽。

心裏不免想起郭導之前的疑問,在熱意爬升前,她把臉扭了過去。

陸白瑜無奈地嘆了口氣,“鹿寧悠,和我演感情戲就這麽為難?難不成,現在的你在讨厭我?”

他耐着心半蹲着,沒有等來她的回應。

郭雲庭喊兩人來到監視器前,頗為可惜地砸了下嘴,整段都很好,就差最後一個鏡頭。

“你兩到底不熟?鹿寧悠怎麽看上去這麽抵觸你,要不給你們清個場醞釀下情感,再試試這個戲?”

一旁導演組的人小聲哔哔,“郭導,我看算了吧。就別為難他們新人了。你看拍小紀他們多利索啊,你又何苦為難其他老師呢。反正啊,這些鏡頭等到後期也不會剩下多少。”

鹿寧悠認出來了,是陳副導的聲音,就是在樓梯間抽煙說人閑話那位爺。

表面上是為新人演員說話,其實就是嫌麻煩,也覺得他們表現太過搶眼,壓了他的男主演一頭。這陳副導演本來就把這劇當個撈錢工具,也不算什麽新鮮事。又是制片方的人,說話也有分量,靠着制片方施壓,有時都能壓總導演一頭。

郭雲庭皺着眉,轉身看向陸白瑜,“那這條就算過了,你們去休息吧。”

并不想因自己的失誤而讓別人的努力白費,鹿寧悠誠懇道歉:“對不起,浪費各位老師時間了,但我真的想再試一試。”

“算了吧,你現在的狀态估計還要NG好幾次。沒看見我們紀歸帆都在邊上等着了嗎?”陳副導發出一聲很輕的嗤笑,眼神暴露了他真正的內心想法,帶着明顯的譏诮。

“郭導,請讓我再試一試。”鹿寧悠再次請求。

“行,再試試。你對角色的理解沒問題,現在就差點臨場的感覺。”郭雲庭拍拍手,招呼着各方人員歸位。

鹿寧悠閉上眼,嘗試沉浸在小跟班的情緒裏。

恐慌,卑微,以及渴望脫胎換骨。

幾分鐘的調整後,攝像頭再次轉動 ,可鹿寧悠作首次進組确實差點火候,陸陸續續NG幾次才找準狀态。

她對着影棚內晃眼的大燈想起到初到鹿家的那幾年。

她也想做個好孩子,天真地以為乖巧懂事就能獲得關注與誇獎。但在新的家庭裏,她只知道哭泣聲會招來厭煩。

令人豔羨的大房子,不自在也讓人窒息。但她與夏添一樣沒有選擇,她們得活下去。

不計代價,以任何方式。

這次的鏡頭下,夏添吃力地掙紮出夏池的束縛,這次她沒有再一味地選擇逃避,而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眼神先是由害怕轉向懵懂的不确定,最後染上了些病态的柔情,“那你能教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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