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懸着的那顆心終于上吊了
懸着的那顆心終于上吊了
拍攝早該結束, 不知為何郭導并沒有喊停,四周的攝像頭依舊追着他們的方位轉動。
在鹿寧悠即将完全沒入水中,一只手帶着火熱的溫度覆蓋在她冰涼的手臂。
陸白瑜毫不猶豫地躍下, 把她撈在懷裏,剛浮出水面就着急地問道:“你在想什麽?我記得你會游泳。”
灑落的銀白月光下, 翠綠近乎透明的海水波光粼粼,鹿寧悠的睫毛都被海水映上瑩色的光暈。她擡眼看他, 目光空洞, 幾乎是異乎尋常的麻木。
陸白瑜眼底浮了暗潮,質問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托着腰身将她抗在肩膀上,再往岸邊游去。
直到被他抱着在陸地上走着, 寒風如小刀般刮在裸露的皮膚上,痛感讓屬于鹿寧悠的思緒重新活絡過來。
四周的景物恢複正常, 海邊的夜晚溫差極大,濕透的衣料更是加重了寒意, 她的臉擱在陸白瑜肩頭, 小幅度的吐出嘴裏的水, 又咳了幾聲。
她的聲音跟着身子一起抖,“放……放我下來。”
“都冷成什麽樣了, 就知道逞強。就這麽想和我劃清界限?”陸白瑜這次沒再依她, 強勢抓下她亂動的手, “好好趴着, 一會記得去找醫生看看,你最近狀态是不太對勁。”
正面又迎來陣陰涼潮濕的海風, 鹿寧悠結結實實打了個寒噤,手拍着他的肩膀還要掙紮。“我就是沒反應過來, 看什麽醫生。”
“別亂動,這一條還沒結束,郭導沒喊停。以夏添的個性被夏池抱着是沒那膽子說不的。”
陸白瑜這句話說服了她,光明正大地在他懷裏多呆了一會。
鹿寧悠調整了下姿勢,側過頭差點就碰到他精致分明的鎖骨,能看清他脖間青色的血管在跳動。
他身上那獨特的味道再次纏繞入鼻尖,也莫名讓人心安。在被攝像機捕捉到失态前,她把頭埋進了他的肩頭。
小跟班在跟着夏池經歷生死時速後力竭暈過去,倒也符合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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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理智給情感讓路,就小小地松懈下應該也沒人會發現。
她這麽勸自己,心裏那座天平悄悄傾斜。
“好,卡!”郭雲庭終于拿着大喇叭喊了停,喜笑顏開,“這不比我們改得自然多了,表現得不錯。回頭發給韓非老師,請他再幫幫忙。”
陳副導演緊跟在他身後,“還改啊,郭導,這男女主的戲要不要也加點?”
郭雲庭早知道這位副導演不是真的關心劇片質量,拐彎抹角就是想讓他的人多出鏡。聽了這麽多次,好脾氣都快磨沒了。
他撩起眼皮把話擋了回去,“加戲可以啊,可紀歸帆後面不是還接了綜藝嘛,檔期撞了怎麽辦?我這也是為他着想。”
“……那也不是特別急。”陳副導讪讪收了話頭,動起了別的心思。
另一邊場務急忙跑來遞上毛巾,陸白瑜接過給鹿寧悠裹得密不透風,“別凍傻了,最近看着真不太聰明的樣子。”
鹿寧悠,“……”
這話真沒法接,也确實,她這段日子确實發呆次數比較多。
這會也是真冷,她幹脆就裝作被凍得開不了口。
冬日的寒風下,兩人站在一小灘水汽中瑟瑟發抖。兩位助理面面相觑,只借到了軍大衣給他們穿上,從這裏到酒店都是山道小路,四個輪子的車子開不了。當地人用的都是用的摩托出行,這會通知人來接也要半小時分鐘。
這一來一回,車程就起碼一個多小時,等送兩位演員到了酒店,估計都得凍出病。
楊化看了看兩只縮在軍大衣裏的落湯雞,随口提了一嘴,“那就去山後的溫泉呗,從這走過去用不到十分鐘。”
邊上工作人員提醒,“可那是會員制的私人酒店,不對外開放。”
“沒事,我們女主演有那兒的會員。”楊化對着場邊的蘇淺陌熱情洋溢地招手,“姐,展現你俠義心腸的時候到了。”
蘇淺陌打了個電話,對着衆人比了個OK的手勢。
目送兩個顯眼包裹着綠色軍大衣離開,她用手肘戳了下小師弟,“你什麽時候會關心別人了?”
“這不是關心啊。”楊化玩味笑着,給了她一個,就算你繼續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為什麽的眼神。
蘇淺陌撩起長發往後一甩,不屑地“切”了一聲,現在小孩都奇奇怪怪。
山後溫泉度假村古色古香,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瑤池仙境。
室內暖氣開得很足,鹿寧悠與陸白瑜各自洗完澡,換上了青白相間的棉質浴袍。
雪色覆蓋,綠植環繞的庭院裏亮起了數座昏黃的燈盞,熱氣蒸騰的微風裏還裹夾着花香。
陸白瑜一進門就看到鹿寧悠直勾勾盯着溫泉的傻樣,一雙漂亮的杏眼左邊寫着土鼈,右邊寫着想玩。
不就是個溫泉,他不太能理解,沒心沒肺地掏出來兩份劇本。
“想去泡溫泉,那想想就行了。現在先看看飛頁,把明天改動過的劇情熟悉下,給你二十分鐘琢磨,然後對戲。”
這人一說話心動指數瞬間跌停,鹿寧悠想學蘇淺陌翻個白眼以示不屑,到底是沒那膽子。
頭都舍得轉過去,可嘴裏跑出句憋了太久的心裏話,“來管我做什麽?沒看見群裏楊化喊了你好幾次?”
陸白瑜眉梢一挑,聽她這語氣是要恩将仇報?
鹿寧悠心底複雜的情愫已經兜不住,想起兩人攤牌後他依舊站在自己這邊,帶着自己入戲,還會緊張她會不會生病……。
他一旦對她好,那些情愫就跟沉寂多年的火山那樣要宣洩沸騰。
她這一開口有點控制不住情緒。
“反正這幾天,你不都只是管着別人。”
“我沒管你?”
“除了拍戲,人都看不到。”
“你不是也聽到了,楊化是蘇淺陌的小師弟。你在鬧什麽情緒?聽着這麽像在……”
吃醋?
他沒說完,但她心裏有鬼,秒懂。
鹿寧悠特意扭頭過來,讓他看清自己臉上是純度百分百的怒氣不摻雜其他暧昧的添加物,“別誤會,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氣不過當初我費了這麽多功夫。”
陸白瑜倒是想說要劃清關系的是你,現在又是在鬧什麽?
開口的時候只剩下解釋,“楊化基礎天賦都還行,就這麽幾天下來臺詞動作就有浪子的感覺,當初你用了幾個月才掌握訣竅。而且他的戲也就集中在這段時間,又是原創角色,我得幫他做下情緒分析。”
什麽意思?這話不就是典型的,你看看人家,你怎麽就不行。
鹿寧悠頭上那撮翹起的頭發都完全直立起來,炸毛似的拿起身邊的枕頭往陸白瑜身上丢去。
精準地砸在了他臉上。
扔完就後悔了,她站起身走近,倉促地想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陸白瑜抓着枕頭,用着審視的眼神看她,有點居高傲人的淩厲。
對上就心裏發毛,鹿寧悠直言,“你能不能別用夏池的眼神看我。”
“不能。”看着她軟下來示弱的眼睛,陸白瑜眸子往別處一轉,接上了個詞,“暫時。”
“為什麽。”
“好用,盯誰誰聽話。”
“……”
“所以,你在別扭什麽?”陸白瑜面無表情看着她。
他問的口氣一點起伏都沒,但有着殺氣,不好好回答會死的那種。
她有點後悔生日那晚的選擇,但這件事是能說的嗎?
要不地球先炸一炸重置一下?
勇氣就在一瞬間,鹿寧悠硬氣了兩分鐘就敗下陣來,投降。
投降但也不老實,想找點事欲蓋彌彰,鹿寧悠餘光往他身上一瞟,看到他松垮的腰帶,順手就想去收緊,看上去馬上就會掉。
“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
沒來得及反應,感覺到一雙溫暖的小爪子已經放在了自己腰間,低頭就能聞到她剛用的洗發水,薰衣草帶了點甜味。
想提醒她注意禮貌的社交距離,猶豫了三秒,還是順從地擡起了手。
陸白瑜收了這幾天的低氣壓,眼裏恢複了幾分溫潤,和她好好說話。就如同兇猛的獵豹垂下頭顱,心甘情願地再次栽入她的溫柔圈套。
“這兩天和夏池的戲感覺怎麽樣?是不是還挺好玩的。”
“從通風口一起掉下來那段确實很有意思,能親身參與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鹿寧悠認真抓着腰帶的兩邊,将垂下來的部分環上他精瘦的腰身。
結打到最後一步,鹿寧悠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做什麽,眼前是浴衣的寬大領口,她這角度去看,結實的胸肌腹肌人魚線,一個都沒擋住。
甚至還能嗅到他身上新鮮出爐的水蒸氣味。
呼吸一窒,手上打結的力道瞬間加重。
陸白瑜皺了皺眉認定她在恩将仇報,又恢複成夏池大魔王的冷漠,緊繃的下巴指了指長藤椅,“坐好,讀劇本。”
鹿寧悠低下頭,蓋住自己僵硬的表情,聽話地坐在他指定的地方,一寸不偏。
他隔了點距離坐下聽她念劇本。
十幾分鐘後,鹿寧悠的聲音越來越弱。
沒多留意,陸白瑜注意力都在腿上的筆記本電腦上,忽然感到肩膀一沉。
他擡頭不經意看向她的那一刻,時間好像被施了魔法,暫停了。
“鹿寧悠?”
她還無意識地蹭了兩下,找了個最舒适的地方窩了進去。
這幾日拍攝運動量太大,大概是累得睡着了。鹿寧悠安靜地歪倒在他肩膀上,發出輕淺的呼吸聲。這幾天她态度忽冷忽熱,而且好像就只針對他。
似乎很久沒像這樣,和她安靜地待在一起過了。
她的睡顏稚嫩不設防,長睫微微顫動,像只乖順黏人的貓咪,也像一只稍有驚動就會扇起翅膀逃離的蝴蝶。
陸白瑜不自覺伸手穿過她柔軟的頭發,将微卷的發尾撚在掌心上摩挲。
還有水珠從中滾落,她的頭發沒完全吹幹,整個人疲倦地縮成一團,看起來脆弱又單薄。
她好像習慣對自己的事潦草敷衍,身上的還帶着一堆謎團。
他從第一眼就看出這神奇動物是個麻煩精,事實也是如此,就從來沒讓他省心過。有些地方還倔,好在她也很努力,沒讓他的苦心白費。
只是沒料到事情發展成這樣還會割舍不掉。
窗沿的風鈴花追着晚風搖曳,似水月光穿過樹杈間的縫隙,銀色光輝在兩人四周揮灑流轉。
陸白瑜仰頭對着月影像思索,片刻後拿起毛巾擦幹了鹿寧悠的頭發,将她輕輕放在靠墊上,從口袋掏出手機撥通了導演的電話,再輕手輕腳離開了房間。
鹿寧悠再次醒來,是活生生被餓醒的,懷裏還有本攤開的劇本。
這提醒了她現在首要任務是背臺詞,明天還要繼續浴血奮戰。
她對着屏風後的人影喊道:“TIMO,聽得見嗎!你再不投食,馬上就能獲得一份不能舔包的屍體了!”
聽着有腳步聲靠近,鹿寧悠轉身準備接過碗筷,一擡眸卻瞧見近在咫尺的勺子。
上面裝着塊晶瑩剔透的粉糯團子,聞着就很誘人。
她條件反射似的張嘴。
味道也很香甜,是她喜歡的口味。
可是——
投喂的人是陸白瑜。
這就很不對勁!
身體的反應快過運轉失靈的腦子,他手中的勺子一遞過來,她又乖乖張嘴。
鹿寧悠發現站在戀愛的門檻,羞澀緊張快樂期待等等一系列情緒會像彩虹糖,酸甜的主調混合了各種口味,在腦海中瘋狂亂竄,如同生日那夜的絢爛煙火。
炸得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緩不過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眼眸亂動,不知道該看向哪裏。
等吃完最後一顆團子,她大腦和嘴巴才重新連接上信號,猜測道:“你這是在為下一場戲培養感情?”
“不算是。”陸白瑜慢條斯理地整理好碗筷,嗓音也帶着幾分散漫,還有絲愉悅,“我剛才打電話給郭導,問他那天你們兩聊什麽了。然後……”
他故意停頓下來,給足了她時間思考,好觀察她的反應。
不知道他臉上都掩飾不住的愉悅從哪來,鹿寧悠茫然地眨眨眼,和郭導聊天的那次?因為最後一個鏡頭她NG好幾條的那次?
她很仔細地在想然後……
郭導把她單獨叫到了一邊,問她那個不對勁的眼神是怎麽回事?怎麽看起來有種心動感。
然後郭導就把她胡亂心動的事捅出去了?
不能給他然後的機會!
“啊!我去找蘇姐姐。”鹿寧悠立刻打斷他,拉開椅子就要開溜。
早看穿她的逃跑路線,陸白瑜長腿一伸勾住了她的椅腳,也把她圈在自己的領地內。
慢悠悠開口,“我前段日子登錄派大星那個賬號,正巧看到群裏那些姐妹在嘲笑你牡丹二十年。”
“我不是!”鹿寧悠毫不猶豫地反駁。
她這口說無憑的三個字和群裏洋洋灑灑十幾頁的聊天記錄一比有點蒼白無力。
生平第一次覺得她那些姐妹叽叽喳喳還挺可愛。
陸白瑜那張冷感的臉沒什麽情緒看着她,吐出了個語氣詞還拖長了尾調,“哦……”
怎麽聽,怎麽讓人絕望。
他倚在藤椅的靠背上,眼神就像是看着獵物已經進圈,饒有興趣看她亂轉掙紮般很有耐心。
“那你這兩天私底下問我跟蘇淺陌的婚約做什麽?你要是好奇為什麽不直接來問我,心虛是吧。再加上你這幾天跟中邪差不多的表現,我可以肯定,你就是對感情反應遲鈍的那種笨蛋。”
鹿寧悠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
能辯解的話都被堵得死死的,她懸着的那顆心終于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