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憐惜
13、憐惜
定國公年歲同長興侯一般大,二人少時便在一起玩耍。後來一同在衛所歷練,又一起上陣殺敵,感情不可謂不好。
也正是因此,他聽到自己夫人對親侄女、對長興侯的女兒如此嫌惡時,更加羞愧氣惱,也對薛晴有更多的埋怨。
薛晴在這世上最尊敬害怕的人,一個是哥哥長興侯,另一個就是自己夫君定國公了。
聽到夫君質問,她有些慌亂,但是很快反應過來,小聲争辯道:“我也是為了孩子好啊。娶妻當娶賢,她長得那副狐媚樣,娘還是個商戶女,把霄兒勾壞了該怎麽辦。”
馮沐霄首先聽不下去了,大聲制止:“娘!你胡說什麽!”
玉琢心中冷笑一聲,面上作勢要擋:“姑母今日說得不算重,表哥莫要如此。”
馮沐霄感動地望一眼玉琢,感慨表妹的善良仁義。
而這句話聽在定國公耳中,就是另一種感覺了。聽侄女話裏意思,妻子居然還說過更難聽的話?
定國公又羞又怒。
他恨恨地拍着大腿,恨鐵不成鋼道:“晴兒,你為何變成了這般可憎的面目?”
“我面目可憎?”
兒子若是薛晴的命根子的話,夫君就是心尖子。多年老夫老妻了,定國公一直對她不錯,從未說過如此紮心的話。
薛晴聞言,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委屈道:“我娘的娘家敗落了,我哥哥娶了個低賤的商戶女,我難道心裏不難受?你那些年沒日沒夜地在衛所當值,爹娘就瞅你不在的時候諷刺我拖了定國公府的後腿,我能怎麽辦?”
“娘……”馮沐霄上前兩步,想要安慰她,卻被薛晴避開。
“爹娘何時諷刺過你!”定國公聽到這話,更加生氣。
他對自己發妻攀扯爹娘的行為極為憤怒,一張古銅色的臉都漲紅成了醬紫色:“明明是為了體貼你,讓你別在意那些事,卻在你嘴裏成了諷刺?”
她那段時間确實心思敏感了些,怕別人看不起。薛晴嘴裏支支吾吾的,卻說不出什麽辯解的話來。
定國公轉頭看向玉琢,目光中帶着歉意:“侄女,都怪我管家不嚴。你放心,在你定親前我絕不會再放她出門多生事端。女子的名聲重要,要是你真因此事尋不到可心的夫君,我便做主,讓霄哥兒八擡大轎迎你進門!”
聽到此話,薛晴渾身一軟,登時癱倒在地上,哭喊道:“我絕不允許她做我兒媳!有我沒她!”
馮沐霄剛剛還驚喜的神色瞬間僵硬住了,他急忙将薛晴扶起,哀求道:“娘,你何必這樣啊!”
定國公不為所動,只是聲音更沉了:“行,你自己說的有你沒她。那我便寫一封休書,趁着今日薛兄在,讓他帶着你回長興侯府去吧!”
說完這些,定國公也不看衆人,拖着自己受傷的腿緩緩地挪走了。
薛晴何曾想到,她今日不過是譏諷了玉琢幾句,便鬧到了如此地步。
她像被雷劈過一樣愣在原地,要不是身邊嬷嬷拽她衣角,她還反應不過來。
待她想明白定國公适才說了什麽,忍不住哀嚎一聲,甩開兒子的手追上定國公,哭訴起多年的夫妻情誼。
馮沐霄尴尬地朝玉琢道歉:“表妹,我娘實在是對你不住,但她畢竟是我娘,我不能看她真的被爹休。”
玉琢假裝理解地點點頭。
馮沐霄感動不已,吩咐身邊的小厮去将長興侯扶出來,自己咬咬牙,也追爹娘去了。
墨林聽見定國公說讓玉琢嫁給馮沐霄,呆了一瞬,随後擔憂地望向自家主子。
祁宸晔感覺到了墨林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色不變。
墨林心裏犯嘀咕,主子難道其實并不在意長興侯府大姑娘?不然聽到那話,怎麽還沒剛才聽見大姑娘和世子說話反應大。
又過了片刻,祁宸晔低聲道:“走吧。”随即便邁開步子,從轉彎處出去了。
莫非大姑娘已經走了?墨林不明所以,立刻擡腳跟上。
玉琢并未離開,她正等着馮沐霄的小厮将長興侯扶出來,好帶他回去。
先前她還嫌棄她爹喝多丢臉,現在卻十分高興。要不是長興侯喝醉了,她哪裏能看到這麽一出大戲呢。
她開心地回憶着剛才薛晴嚎哭的場面,連有人快走到她身邊了都沒發現。
待青枝青柳使勁拉了她一把,玉琢才猛然回過神來,望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玄衣男人,呆愣地眨了兩下眼睛。
祁宸晔瞧着她迷茫的雙眼迅速恢複清明,心中還有些遺憾。
他伸出一只手,将先前拾到的錦帕遞給玉琢,言簡意赅:“給。”
身着玄衣、拿着自己之前特意落下的帕子……玉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眼前這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主動來找她啊!玉琢暗自高興,羞羞怯怯地伸出玉手,要去接那帕子。
她肌膚細膩,瑩白如玉。祁宸晔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游走,正巧落在了錦帕繡着的細竹上。
祁宸晔覺得這竹子似乎有些眼熟,不過很快就将這點雜念抛之一邊。
因為那細膩如脂的纖細指尖,拿帕子時故意在他掌心中逗留了片刻,勾的他掌心酥麻後才徹底離去。
他神色不變,可眼眸卻黑了幾分。
玉琢被那黑眸瞧得心驚肉跳,又是高興又有點害羞,清靈的聲音像是黃鹂吟唱:“多謝,我先前還不知道它落在哪裏了呢。”
“以後小心些。”英俊卻冷然的高大男子抿了抿唇,特意叮囑道。
玉琢垂下頭,雪色的脖頸白得晃眼:“嗯。”
她臉上嬌羞一片,心中卻恨不得奔走吶喊,她終于勾搭上太子了!她要做太子妃了!
正在喜悅時,玉琢念頭一轉,心涼了些許。
太子殿下是何時來的,該不會将适才雞飛狗跳的場面都看到了吧。
尤其是定國公的那句話……可千萬不要聽見才好。
正在糾結間,太子殿下又道:“你一個人呆站在這裏幹什麽?”
一個人?看來是沒看見适才的場面。
玉琢暗自松了口氣,仍舊垂着頭,不好意思地說:“家父今日高興,飲得有些多了,我在此等人将他扶出來,好帶他回家。”
祁宸晔微微颔首,吩咐墨林道:“你在此幫忙。”
啊?幫忙?墨林看着主子撂下話就離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他真是看不透主子爺了。要是對大姑娘有意思的話,為何不自己留下幫忙,還能多同人家說說話。要是對人家沒意思的話,為何又要讓他留下幫忙?
玉琢也無語了一下,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打得什麽主意。但她還是很快對太子的手下露出一個溫婉的笑來:“勞煩了。”
“不勞煩,不勞煩。”墨林急急揮手。笑話,主子讓奴才做事,怎麽還能用勞煩二字。大姑娘雖然現下與他沒什麽關系,但很可能是他以後的主子啊。
不過大姑娘的性子如此平易近人,與傳聞倒是大大的不同。
片刻後,馮沐霄的小厮同長興侯的小厮一起,攙扶着壯碩的長興侯出來了。
酒醉的人尤其沉重,那馮沐霄的小厮看起來是個沒學過武的,顫顫巍巍,幾乎要扶不住。
墨林及時上前,穩穩接過長興侯,朝玉琢恭敬道:“大姑娘,咱們走吧。”
長興侯府的馬車停在角門處,墨林和長興侯的小厮頗費了一番力氣才将長興侯弄上去。墨林還想再跟着上車,被玉琢趕忙攔住:“無事無事,回府自然有人來接我們。今日實在感謝。”
墨林聞言自然不會強求,行了禮後便告辭離開,去找自家主子。
祁宸晔正在淑妃娘娘的屋前,還未進去。
見墨林來了,也不詢問,擡步朝裏走去。
墨林原本想說說大姑娘性子溫和,可主子爺似乎并不在意此事。于是他只能将話咽了回去,認命跟上。
屋內,五公主滿含期待地等着。看見祁宸晔進來,眼睛一亮,朝他身後望去。
結果祁宸晔身後只有個墨林,并未跟着自己想見的人。
淑妃瞧着自己的寶貝女兒作勢要哭,急忙将她摟在懷裏安慰。
待五公主情緒好了些,淑妃才擡起頭,皺着眉問養子:“怎麽沒把人帶回來?”
祁宸晔垂下眼簾,斂去情緒道:“定國公夫婦争吵不休,世子前去開解了。”
原來是因為哥嫂吵架。淑妃對養子軟了語氣道:“我錯怪你了。”
言罷,她轉頭哄起女兒:“今日你表哥家裏有事,咱們過些日子再見他好不好。”
五公主雖被寵壞了,但也不是不明事理。她咬着唇輕輕點頭,淑妃愛寵地摸了摸女兒發頂,贊嘆道:“真懂事!”母女間很快又其樂融融。
祁宸晔看了兩眼,無聲無息地退下了。
墨林也跟着出屋,看着自家主子毫無表情的面容,心中酸澀:“王爺,等您成了親有了孩兒,就有伴了。”
祁宸晔好笑地望了墨林一眼,無奈開口:“我還不至于如此脆弱。”
不過有娘親疼,總是幸福的。
祁宸晔望向遠處,思緒漸漸飛走。
沒了母親,他還有父皇的偏愛,生為皇子,日子過得不算艱難。
而沒有娘親疼愛,又被親生姑母刻薄的姑娘,過得該是什麽日子呢?
作者有話說:
七王爺:玉琢,我來疼你。
玉琢:呸!跟你在一起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