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為色所迷
14、為色所迷
墨林幫忙攙扶長興侯時,老夫人在另一輛馬車裏,掀開簾子看了兩眼。
見幫忙那男子面容清秀,衣着講究,禮儀也做得到位,不由得想到了別處。
她家這讨債鬼一向對男子極為冷淡,怎麽對這人客客氣氣的?
等玉琢安置好長興侯,自己同丫鬟們上了老夫人所在的馬車後,老夫人忍不住詢問道:“适才那男子,是什麽來頭?你怎麽認識的?”
聽到老夫人詢問,玉琢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她在問誰。
“不認識。”玉琢淡淡道。她确實不認識,太子殿下身邊的小厮,她怎麽會認識。
“不認識你怎麽叫人家幫忙?”老夫人皺起眉頭:“知道名諱嗎?我讓人去打聽打聽。”
玉琢要是再聽不出來老夫人是什麽心思,她就該把腦子換換了。
她面露一個嘲諷的笑 :“我只知道他是貴人的手下,其餘一概不知。”
手下?那不就是下人嗎?
老夫人吃驚不已,什麽樣的貴人才能有這般出色的下人。單拎出去,這下人都能比得上官家公子了!
想到此處,老夫人眯着眼睛,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玉琢。
讨債鬼眼高于頂,怎麽會和一個下人有所來往,必然是與那下人的主子相識。
能養出那種奴仆的門戶,怕是在這燕都裏一等一的尊貴。又能使喚自家下人幫忙……
看來她這孫女兒,早就給自己謀劃上婚事了吧。
老夫人自是不願大孫女兒嫁入高門的,不然日後讨債鬼處處來她面前顯擺,豈不是要氣死她?更何況還有讨債鬼親娘留下來的那豐厚嫁妝,要是她嫁得好,找到了靠山,自己怕是一個子兒都拿不到了。
沒有銀子,怎麽去填補興國公府的虧空呢?
老夫人想起自己那可憐巴巴同她要銀子的兄長就是個氣,可她能怎麽辦?兄長須發盡白,眼見得沒幾年活頭了,她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同胞兄長死前還為黃白之物愁苦吧?
侄女慧蘭的聘禮也解決不了多少困難,還是得尋個別的法子。
老夫人定定地望着玉琢,心裏只恨她不懂事,不但不把銀子拿出來填補家裏,還讓兒子去補貼她。
怎麽就不能像她母親那樣聽話些呢。
那目光陰恻恻的,不過玉琢早就習慣了,坦然對上,毫無畏懼。
到府下馬車時,玉琢難得孝順了一回,先行下來,去照顧她那失态的爹。
長興侯着實醉得不輕,不過玉琢倒是能夠理解。
看着別人家的兒子高中探花,前途無量,自己卻膝下單薄,兒子傷了根本。這麽強烈的比對,要是她,也得喝上幾盅。
還好她爹不至于糊塗,不然就不只是答應讓自己同馮沐霄相處看看了。
玉琢讓人将長興侯擡到房裏,自行擰了細棉帕子給他拭面。
剛剛要擦,薛珀被趙姨娘扶着,小心翼翼地進了屋。
他這些日子恢複得不錯,已經能下地了。人在鬼門關走了一回,倒比之前懂事,看見玉琢在照顧長興侯,主動道:“嫡姐,你歇一歇吧,讓我來。”
玉琢樂得個清閑,随手将帕子遞給他,自己在一旁看着。
待薛珀給長興侯擦拭完面部,丫鬟将醒酒湯也端來了,看屋中的情況,不知該把醒酒湯遞給誰。
玉琢朝薛珀努努嘴,示意丫鬟:“給他。”
薛珀又接過醒酒湯,一勺一勺喂給了長興侯。
玉琢看這裏并不需要她,等薛珀喂完醒酒湯後便要走,還是薛珀急急叫住她:“嫡姐等等,父親馬上要醒了,他睜開眼見到嫡姐,一定會高興的。”
她這便宜庶弟,經歷了這麽大的禍事,人倒是聰明了許多,不像之前那麽蠢笨,懂得賣好了。
“你照顧的,讓他醒來見到你就好,我不搶這機會。”說完,玉琢也不看他和趙氏,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氏低聲埋怨薛珀:“我就說吧,她那鐵石心腸的,怎麽可能因為我們的示好就不怨恨我們了?有讨好她的功夫,不如去讨好你爹。”
薛珀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自己的母親:“我們之前對嫡姐那般,她沒落井下石已是大氣量了。”
趙氏也想到了這段時間府內衆人對自己娘倆的輕視。她曾費勁巴力讨好的老夫人和薛晴,如今正眼都不瞧她,連丫鬟小厮似乎都能給她和兒子擺臉子了。
倒是玉琢,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刁鑽脾氣,不曾來踩他們娘倆兒一腳。
趙氏閉了嘴,不再多言,從兒子手裏拿過帕子,去給長興侯擦洗身上了。
玉琢這邊出了門,往自己的紫竹院走去。
青枝青柳跟在後面,小聲同她道:“姑娘,奴婢們瞧着,薛珀和趙氏如今在向您示好呢。”
“那是因為他們現在沒了襲爵的可能,又被人欺負,自然夾起尾巴做人。”
玉琢本以為自己看見趙氏和薛珀如今的模樣會很暢快,但真看見他們那樣低三下四,心中也并沒有舒服多少。
說到底,她和她娘的苦難根源并不是由于趙氏和薛珀,沒了趙氏薛珀,還會有別人。
老夫人看不起商戶媳婦兒,還是會嗟磨她娘,還是會給兒子納妾,她娘還是會郁郁而終。
她爹呢,仍舊會重男輕女,偏心眼。
趙氏和薛珀如今過得凄涼,反而更警醒了玉琢,不要完全依附男人,而是要掌控男人。
薛晴算是她見過的女人裏命最好的了,丈夫疼愛兒子出息。但定國公生氣說要休他,她不還是沒招。
而皇家媳婦兒就不一樣了,太子妃更是不同。
只要娘家不是犯了通敵叛國和謀反的罪名,本朝沒一個會廢太子妃的。
等做了皇後,連皇上都要掂量掂量如何同她相處。
玉琢想起今日見到的那雙黑眸,心情舒暢了些。
太子殿下如今已經對她上了心,待自己嫁進東宮,必然能把控住太子的心思。
*
祁宸晔回到宮中,又被皇上叫着,一同與淑妃和五公主用膳。
父皇想讓他同淑妃親近些的心思固然是慈父心腸,但他實在親近不來,注定只能辜負了。
瞧自己兒子低着頭不做聲,安靜吃飯的模樣,建興帝暗自嘆氣。
小兒子在母親走前就不怎麽愛說話,走後更加沉默。建興帝生怕小兒子再這麽下去,會生出心病。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只怕是撐不了幾年了。如今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小兒子。
建興帝放下筷子,含笑望向淑妃:“待宜曉嫁了之後,你這宮裏可就冷清下來了。晔兒大了不能常來,你有沒有可心的姑娘,能陪你說話的?”
五公主祁宜曉一噘嘴,臉頰緋紅,撒嬌道:“父皇!”
淑妃握住筷子的手指卻緊了緊,扯出一個笑道:“宜曉還得陪臣妾兩年呢,不過臣妾也實在煩她話多,想尋個姑娘幫臣妾教導教導她。”
她隐晦表明五公主婚事得兩年,想引得建興帝注意,不過建興帝還是被她後半句話吸引了過去:“你的意思,是已經看上哪個姑娘了?”
淑妃的手指握得更緊,打趣似地望了祁宸晔一眼,朝建興帝嬌俏一笑:“ 臣妾覺得禮部尚書家的次女就很不錯,溫柔知禮,說話又熨帖。”
建興帝沉吟片刻,顯然是在回憶禮部尚書家的次女是誰,随後滿意點頭:“是不錯,家風端正,女兒差不到哪裏去。”
他望向小兒子,挑眉道:“晔兒,你覺得呢?”
祁宸晔并不知道禮部尚書家的次女是誰,他回京後,除了五公主,就只與一個女子有過交集。
“父皇,您知道兒臣性子冷淡,溫柔知禮的女子怕是與兒臣合不來。”
祁宸晔将目光轉到五公主身上:“倒是宜曉,與定國公世子倒是般配。”
淑妃聞言,笑得多了幾分真心。
五公主瞥了祁宸晔一眼,捂着紅了的臉蛋不說話。
建興帝見狀哈哈大笑:“探花郎一表人才,确實能配得上我們宜曉。”
建興帝能說這話,女兒的婚事便是穩了。淑妃溫柔地為建興帝夾了一筷子菜,又給祁宸晔夾了一筷子茄子。
祁宸晔低下頭,将油膩膩的茄子喂入口中。
吃過飯,建興帝堅持要送小兒子回他的寝殿。
淑妃知道這是建興帝要同祁宸晔單獨說話,将他們父子二人送出了殿門。
離了淑妃處,建興帝才望着自己沉默的小兒子嘆道:“你可是有了自己心儀的姑娘?”
祁宸晔心頭一震,立即否認:“并不曾,父皇為何這麽說。”
建興帝目光憐愛:“照你這性子,淑妃要給你說合禮部尚書次女,你應當會讓我做主。可你今日卻拒絕了。”
他撫上兒子寬廣的肩膀:“說吧,是哪家的姑娘,得了我們晔兒的青眼。”
祁宸晔沉默下來。
他應當是不喜歡長興侯府大姑娘的,可她生得實在太美了。倒在自己懷裏的時候,他像是摟住了一朵花。
祁宸晔不願承認自己是個為色所迷的人,但他也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內心。
這些年來,他似乎第一次對一個女子,有了超乎尋常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