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當軟蛋從短暫的睡眠中醒來時，才自己已經在主人的口袋裏，它抻了個懶腰，像團橢圓的面團拉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和肚子，這才掀開了口袋蓋子。
它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精神百倍。
村長正一邊登記，一邊念每個人的貢獻是多少分。低頭一瞥，見到前頭忙碌到睡着的理發師冒出了腦袋，頓時一笑，“你倒是趕上了好時候，快選擇你們想要的吧。”
軟蛋擡頭，主人精致的下巴輪廓分明，安靜地在等它選擇。
“蛋蛋這次拿了五個貢獻分哦。”軟蛋将腦袋挂在口袋邊邊上，仰着頭期待地說，見到那下巴點了點，這才高興起來，轉頭對着村長手邊的東西看。
挖礦和編織都能獲得貢獻分，兩平晶石一分，編織隊的貢獻則由實際的隊長盧卡來每天合計。
因為編制隊的産量有限，每人一天分到三到四個貢獻分，已經很多了。能分到五分，說明對編織隊的作用很大。
村長手邊的食物主要是黑色的面包和瓶裝的牛奶，工具比較少，就兩筐。
對于伊菩薩人來說，管理者帶來的食物說不上很美味，但确實是他們沒有見過的。
尤其是裝牛奶的瓶子，易碎但堅硬，很多伊普薩人喝完之後，也會将瓶子用來裝水。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方形的糕點狀東西，有三四種顏色，看着也像是食物。
原則上，貢獻分多的人可以分到更多的食物，比如此次米爾科和主人和起來總共有十個貢獻分。
“主人選就好啦。”
軟蛋悄悄爬上A861的肩膀，在寬肩的最邊邊頓住，乖巧得像個擺件。
以它現在的視角正好能看見主人輪廓分明的側臉，以及對方白皙脖頸上的一條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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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61……
這是什麽意思呢，軟蛋一動不動地思索着，想到上次被主人甩下來，好像就是因為它貼到了這個東西。
不過，嘿嘿又打卡了一個地方。
想不明白的軟蛋并沒有糾結，它見主人似乎一直在思索選擇什麽，并沒有注意到它在幹什麽的樣子後，又悄悄地往脖子那挪動了一點點。
a861有些不适地轉動了一下脖子，這種脆弱部位暴露在視野下的感覺很不舒服。
尤其是米爾科一直狀似乖巧，實則極為黏人，如果a861稍微給了一點空間，它就會親昵地将自己軟軟的身子擠進來，也不管這空間是不是充滿着主人的冰冷，又或者這空間狹小地容不下它。
一如既讓的熱情、毫無保留的眷戀。
A861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曾經養過的那只小狗，眼神微暗。
“請給我一套建房子的工具，和一塊黃色的方糕，剩下的都兌換成黑面包吧。”
方糕是很受青睐的食物，比黑面包相對柔軟一點，而且更甜。很多人搶着早些排隊，就是為了能兌換一個方糕。
A861冷着臉将肩上還在不斷悄悄靠近的米爾科抓下來，放在方糕上。
這才背着兩筐食物和工具離開。
它們預計還要在這裏呆半個月，乘着沒有下雨，房子必須先落成了。
米爾科被放在方糕上時還不高興的不斷掙紮，結果方糕的甜香順着觸感傳上來，頓時快樂地冒起了小泡泡。
食物這筐是正好被a861放在胸前的，他能看見一點點糕體被含進了米爾科柔軟的肚子裏，不多時，就被消化的越來越小。
很愛吃東西，但是一次只能吃個米粒大小，吃東西也不哼哼唧唧，安靜地用兩只小手捧着啃，就是核心的小星帶轉的飛快。
不一會兒，不足三指大的小方糕，就被吃掉了一半。
A861不自覺記錄着米爾科的飲食習性。旁人看來他不過是冷着一張臉徑直向前。
也就是一直在後頭跟着的大角才能看出來，安哥的餘光一直注意着筐中的米爾科。
若是地上正巧有個坑，安哥便會面無表情地大步跨過，手自然地扶一下胸前的食物筐，免得裏面抱着好吃的啃的水煮蛋滾來滾去。
大角有些羨慕，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被父親放在胸前的籃子裏。
等a861放好東西，才發現身後一直默默跟着的大角臉上不知道為什麽挂着兩條淚濕的痕跡。
兩人冷臉對木臉，a861本來想說不用大角跟來幫忙的話堵在了喉嚨裏。
輕嘆一口氣，a861抿嘴，“這些工具怎麽使用？”
小時候在基因研究所，a861和其他編號的孩子是隐形的競争關系，長大後進入聯邦軍隊裏，a861也從未感受過和正常的夥伴是如何相處的。
他不知道現下如何拒絕這個伊菩薩人，只好對着那些一目了然的東西，提出疑問。
不過，他應該是做對了。
大角臉上肉眼可見的亮起來，他是見過村裏其他人蓋房子的，立馬将那一筐工具散開，指着一個罐子，“這個是粘合晶石的。這個是固定邊角的……”
a861早就準備好了的晶石整齊鋪列在地上。
有些特別的就是一塊大石頭，比較突兀地放在那些晶石旁邊。看不出用途。
a861不是個話多的人，聽懂了這些東西怎麽使用就開始行動起來。
大角也一言不發地跟上，兩人一時無言，只有晶石落地的悶悶聲。
村長見a861領了建房子的工具就知道他要開始建房子了，于是分好食物，就領着幾個伊菩薩人也來幫忙。
大家都不是話多的人，一時幹活速度十分迅速。
*
也許是頭一次吃這麽好吃的方糕，軟蛋不小心就吃多了。
它透明的肚子像憑空膨脹了一圈，暈暈乎乎的打着飽嗝。
它一開始聽見大家在蓋房子時也想出來幫忙，但食物筐裏淨是一堆圓滾滾的面包，同樣圓滾滾的水煮蛋一個不慎腳滑，便埋進了面包堆裏。
一股熟悉的困勁湧上來，軟蛋就不知不覺又睡着了。
等a861發現沒有動靜的食物筐，皺着眉捏起一只又睡着了的水煮蛋。
他覺得米爾科比之前嗜睡了很多，之前在曠野上的時候就算連跑帶跳的折騰一天，米爾科晚上還能悄悄地起來往他身上爬。
但是今天還是白天，它就已經睡了兩次了。
“村長，米爾科以後就去編織隊半天。後續也請不要把它當剪刀了。”
外鄉人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譴責，村長尴尬地摸摸胡子，他本還想小東西起來後幫它再理一下胡子，聞言點點頭，“咳咳下次不會了，晚上要記得來村頭吃飯。”
村長灰溜溜離開，a861低下頭，将還在睡覺的米爾科拎起來晃了晃。
米爾科嗜睡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腐蝕液分泌太多了，一只正常的米爾科，不管主動或被動，一生都不會需要分泌過多的腐蝕液。
他這一只遠遠超過了正常的量。
a861只能這麽猜測，直到将米爾科晃出了咕啾聲，這才将它放在大石頭上。
“唔，好像有地震。”隐約睡在冰原上的軟蛋一個機靈清醒過來。
它先是看見了一座對它來說好大好大的房子，不同顏色的晶石組成了屋子的牆壁，頂端則是它望不到盡頭的藍色屋頂，在陽光下閃着細碎閃亮的光芒。
一切都和它一開始畫的房子設計圖一摸一樣，而潦草的簡筆畫正被它踩在腳下。
a861咬着幹澀的黑面包，大石頭上的水煮蛋像是睡傻了一樣，小腦袋仰着一動也不知道動。
不知道為什麽，a861仿佛能從那透明的腦袋上看見一堆堆感嘆號。
“窗戶那裏還差一塊銀色晶石。”
面包隐去微揚的唇角，a861出聲打斷米爾科無聲的驚嘆，它那個小腦袋一捏就碎，再仰下去怕是就要掉了。
“哇——主人你也太厲害了！”
軟蛋如夢初醒，向靠着牆角的主人奔去。
原本坐在地上的a861被軟乎乎的一小團撞了滿懷，他一怔，懷裏悶悶的傳來小小的、有些不确定的聲音。
“主人，這個就是你和蛋蛋的家了嗎？”
可糯糯的尾音，無不在說着想要肯定的回答。
明明隔着不薄的作戰服，a861卻清晰的感知到了腹部上小心而又眷戀的觸碰。
就像有人抱着他用自己最柔軟的臉頰滾來滾去，不管不顧地撒嬌。
主人沒有回答，軟蛋很用力很用力地用小手攥住主人的衣服邊邊，不大聰明的腦袋裏終于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了之前。
蛋蛋想起來自己是怎麽被丢掉了的。
那一天，它的前主人給它穿上了它最喜歡的小黃裙，将它從溫暖的小床上抱了出來。
他們穿過了破舊肮髒的下水道，回到了地面上。它在主人細小伶仃的臂彎裏掠過了狹長的貧民窟，坐上了去往首都垃圾站的電車。
它被主人放在了離垃圾站最近的一個垃圾桶邊上的一個紙箱裏。
“在這裏你不會被扔來扔去，也許你醒來之後就會在垃圾站裏啦。也許……也許你不會醒過來了。”
被抱着走了一天，早就有些困了的軟蛋扭扭小黃裙，有些昏昏欲睡。
它沒聽清主人在說什麽，尚算幹淨的紙箱裏，有小黃裙熟悉的氣味，它漸漸睡着了。
“對不起，我沒有家了，也沒辦法給你家。”
……
難過像河水淹沒了米爾科，它小聲抽噎着，小手攥着愈發緊。
這不是a861第一次見到米爾科哭，和它以往哼哼唧唧的哭不同，他的衣服幾乎是瞬間就被眼淚沾濕了。
a861無措地托住米爾科柔軟的身體。
“嗯。”
a861回答，抿了抿嘴，又補充，“是我們在這裏的家。”
米爾科沒有再哭了，慢慢停止了眼淚。它不好意思地繼續捂着腦袋，窩在主人懷裏當鹌鹑蛋。
卻不知道抱着它的人眼中一貫的清明裏閃過了一絲迷茫。
……
“看哈哈哈，最強武器也在看港口的船舶了，怎麽他以為會有人來接它麽？”
“別說，也許基因研究所的人會來呢，畢竟東西壞了也要修嘛哈哈哈。”
……
“各個編號背誦準則，預備，齊——”
“是聯邦創造了我們，為守護帝國的榮耀，我們将勇往直前，不惜生命！”
他，也會有家嗎？
“主人主人，我們快把食物搬進家裏吧！”
緩過面子來的軟蛋迫不及待就想看見房子裏塞得滿滿當當。
它跳下主人的懷抱，小小的手扯了扯主人大大的手指。
a861眨了眨眼，高大的身影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在一聲聲催促中站了起來。
不大的屋子因為窗戶沒封還漏着風，小小的水煮蛋費力地扯着藤蔓，想要将筐子拉進屋。
a861順手幫忙，這一動，回憶便如流水一般流走，再不複滞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