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木蘭”漢語即為“哨鹿”之意,位于內蒙古昭烏達盟的大草原本就水草豐美,物種繁多,經歷了春夏兩季的滋養,這會兒正值肥美之際。
翌日,晴空萬裏無雲。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不斷有标志着各色圖騰的旗幟高高揚起。急促的號角聲自四面八方不斷響起,半人來高的巨大鐘鼓旁,數百名壯漢只着着貼身短褂,奮力揮舞着壯碩的手臂。
“咚!咚!咚!”
置身其中,連胤礽都少有地感受到了激昂之意。
随着為首康熙帝一聲槍響,衆人宛若離弦之箭迅速向着四處射去!
“嗨,這還是外頭得勁兒,這紫禁城哪哪都好,就是太過憋悶了些,這呆久了跟坐牢似的。”
“太子殿下,您說是不?”
費勁兒扯了扯領口,一旁的覺爾察安隆忍不住湊過來道。
馬背上,胤礽一襲象征着太子身份的杏黃色玄甲,袖口兩側緊緊束着。比之往日的端雅貴氣,如今卻是端地別有一番風姿。身後幾人更是個個英姿勃發,連素日文弱的張若霖,這會兒都提着長弓,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莫要胡言!”
胤礽輕飄飄地看了對方一眼,安隆忙嘿嘿一笑,露出兩顆潔白的門牙來。
張若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一旁的巴爾圖趁機溜了上來,手裏通體銀白的長鞭毫不客氣地指着衆人:“哎哎哎,今兒除了咱們太子爺,你們可誰都別跟小爺我搶,小爺額娘來之前可是特意交代了,讓爺到時多弄些軟和點兒的皮子,回頭給多宜哈做手褥子用………”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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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康親王福晉哪裏少地了皮子用,幾人心下微哂,心知怕是這人又在自家額娘妹妹跟前吹下什麽牛皮了。
想到來之前汗阿瑪隐晦提起,自個兒今年還缺上一雙鹿皮靴。馬背上,胤礽忍不住嘴角微勾。
插科打诨間,衆人很快便來到一處密林旁。然而還沒來的及行動,卻見一道疾風從身邊迅速掠過。
“太子二弟,大哥我就先行一步了!”虛地再不能虛地行過一禮後,大阿哥手中長鞭一揮,很快絕塵而去。身後衆人恭敬一禮後忙起身追上。
“咳咳………這大阿哥,當真是越發地讓人讨厭了!”輕捂着口鼻,巴圖爾當即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獵場這麽大地方,非得跟咱們一道………”
想也知曉必然是刻意為之。
張若霖等人亦是一臉不愉。
“大阿哥今兒這是吃錯了什麽藥?”
胤礽想到今早從汗阿瑪帳中出來之際,對方那不可置信中帶着七分氣恨的神色……
大哥這脾氣,這麽多年了竟還跟小時候一樣。好笑地搖了搖頭。胤礽并未将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走吧!”
幾人一路向着叢林深處走去,
早秋時分,原本繁茂地枝葉已經有些隐隐有些枯黃。身後不遠處,傳來微不可見地咔嚓聲。
從侍衛手中接過弓箭,在衆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一只通體雪白白貂便已經倒在了地上。
“第一次出手便是個大件兒,不愧是太子殿下!”一旁的安隆等人率先拍手喝道。話說不論瞧過了很多次,幾人還是為對方敏銳的感知感到震驚。
“不對!”隊伍中央,面對衆人的興奮,胤礽執箭的手微頓了片刻,手中的長弓卻遲遲未曾放下。
“怎麽了?殿下可是察覺出了什麽?”最先反應過來的自是張若霖無疑,一旁的安隆等人見狀,也忙策馬湊了上來,下意識将身子擋在胤礽身前,警惕地看向四周各處。
為首的侍衛統領當即帶人上前查看………
然而半響過去,林間并無任何異常。很快一陣微風吹過,遠處不時有鳥鳴聲傳來,夾在着枯枝掉落的聲音。
幾位侍衛很快便走了回來。
一切看似再正常不過。
視線迅速從四處的灌木叢中收回,胤礽淡笑着搖了搖頭:“許是孤多心了吧!” 話雖如此,手中的長弓卻并未就此交于長随。
巴爾圖幾人對視一眼,皆是神色戒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幾人中除去天生文弱的張若霖外,皆是射藝出衆之輩,兼之身邊衆侍衛,更是個頂個的好手。
不多時,裝有獵物的草袋已然被裝地滿滿當當。就在這時,隊伍之中,突然一陣不容忽視地咕隆聲響起。
幾人下意識看向了一旁的安隆。
“咳咳咳……殿下咱們出來的時辰也不短……”
晌午已過,這會兒正是日頭最盛之際。北方幹燥,帶來的幹糧早已經幹巴巴的不成樣子,胤礽輕笑一聲,當即命人就地生起火來。
張若霖先一步上前,将随身帶來的薄毯鋪上。“殿下,您先坐。”
“大老爺們,瞎講究還不少!”一旁的安隆見狀嘴角一抽,下意識小嘟囔道。
輕瞥了對方一眼,衆人很快席地而坐。覺爾察安隆自小長于邊關,不說旁的,這烤肉的手藝卻是有幾分火候地。
取出方才意外取得的蜂巢,安隆熟練地将其中花蜜取出,琥珀色的蜂蜜一層層刷在烤好的兔肉身上,夾雜着特意制作的烤料,空氣中,很快一陣撲鼻地肉香味傳來。
幾人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安隆利落地撕下一只剛烤好的兔腿。
“殿下……”
“等一下?”就在伸手接過兔肉之際,胤礽卻突然皺了皺眉,神色肉眼可見地凝重道:
“安隆,你………身上……除了帶着那些個烤料以外,可還有旁的東西?”
“什麽?”見自家爺難得這般嚴肅,意識到問題嚴重性地覺爾察安隆微愣了片刻,當即将手上的兔腿扔下,起身巴巴地在身上摸索着。
很快一件件小玩意兒就這麽被放在衆人跟前。
首先便是五花八門的各種調料,饒是胤礽也不由得無語了片刻,一旁的張若霖更是忍不住吐槽: “這麽些東西,還真不怕把自個兒給腌巴入味兒了。”
接下來幹糧,火折子,幾炳小短刀,還有一些常用的藥丸子,瞧着倒都沒什麽有異之處。最重要的是,對方身上的異味并未就此消失。
日光下,胤礽琥珀色的目光依舊定定地看着對方。在自家爺的目光下,直到最後,安隆才紅着一張臉,頗有些扭捏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繡着格桑花式樣的淺藍色荷包來。
“這………”瞧着衆人異樣的目光,安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回殿下,這是今早有個小姑娘送來的,說是……說是……”
覺爾察古銅色的小臉上難得露出了些許紅意,當然衆人也瞧不出來:“說是仰慕奴才策馬的英姿………”
“這肯定不對………”
“一定是陰謀……”
話音剛落,胤礽身旁,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張若霖當即地指了指地上的荷包,語氣格外篤定道:“若我記得不錯,這兩日但凡外出跑馬,咱們倆可都是一道的。
“你是說在瞧過你我二人後,對方還羞羞答答地向着你示好……”
張若霖眯了眯眼,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定定地看向來人。幾年的時間,這人容貌愈發盛了許多,已經隐有張大翰林當年看殺衛階的勁頭。才十來歲的年紀,每每出門兒小姑娘們的帕子都沒斷過。
更何況,張若霖素來聰明,雖因着力量不足,射藝上不免弱上了幾分,但論起馬術,可是半點不輸給對方。
而眼前的安隆……嗯,幾人暗自對比了一道,很快複又移開了眼睛。心下暗自對着小夥伴道了句對不住。
“确實……”一旁的巴爾圖忍不住點頭。
火堆旁,覺爾察安隆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但不得不說,對方這話竟該死地有道理。
連一旁的胤礽都……
咳咳………
“可是……奴才早就檢查過了,這荷包裏面,沒有旁的東西啊!”安隆灰白着臉,忍不住呢喃道。
胤礽輕輕搖了搖頭,拾起一旁的枯枝,迅速将荷包從火堆旁挑離。
“殿下………”幾人目光不由得看了過來,安隆見狀更是心下一緊。
“若孤沒猜錯的話,縫制這荷包的布料之中,被提前浸泡了某種藥物,且只有在受熱之際,氣味才會加速往外間擴散。”這也是靈敏如胤礽,最開始并未察覺出不妥的緣由之一。
當然對方懷裏揣了那麽些亂七八糟地調料,也一定程度影響了他的判斷。
揉了揉眉心,胤礽不由感慨對方這心思,果真缜密。而顯然這般隐蔽的做法,證明這幕後之人對他的了解,決計算不上少。
張若霖等人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心下隐憂不免更多了一分。
心知闖下禍事,覺爾察安隆心下愧疚難當,正準備跪下請罪之際,便聽到自家殿下突然開口道:
“來了………”
話音剛落,一群野狼不知何時正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衆人目之所及之處,竟足足有上百餘頭。
見狀,一衆侍衛不由頭皮發麻,面上的震驚之色掩都掩不住:“怎麽可能?來此狩獵者大都身份尊貴,獵場早前都是特意清理過的。最多留一二只猛獸足矣。”
“這麽些畜生,怎麽可能?那些清理獵場的人是幹什麽吃的……”
然而此時此地,這些話,注定不會有人給予回答。電光火石間,數十頭半人來高的野狼朝着衆人生撲而來。
衆人下意識護在胤礽身前。
趁此機會,胤礽先是拿起長弓,幹脆利落地将領頭的頭狼射下。又是熟悉的一箭封喉。
空氣中,傳來一陣凄厲地狼嚎之聲。片刻,更多狼群前赴後繼一般朝着幾人生撲而來,不過到底少了頭狼的領導力,肉眼可見的,群狼攻擊的陣勢淩亂了不少。
不過此刻,衆人情況也未好到哪裏,安隆更是不要命一般揮舞着手中長槍。身上斑斑血跡,已經分不出是自個兒還是一旁的畜生們。張若霖自知力量不足,這會兒正躲在侍衛身後不時補上一箭。
趁此機會,胤礽幹脆棄弓執劍。這是自壽宴之後,衆人第一次見太子殿下正兒八經地執劍對敵。
沒人能看清對方怎麽動作的,回過神兒來,星羅棋布的劍意已經如天網一般密不透風地籠罩在群狼之上。不多時,身旁便多了十多頭野狼屍體。
侍衛統領松了口氣的同時,不由暗自咽了口唾沫。大阿哥胤禔帶人趕來之際,瞧見的便是這樣一般場景。
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胤禔伸手,徑自從侍衛手中奪過長弓,利落射下一箭,一邊還不忘沖着身後怒吼一聲:“愣着做什麽,還不快給爺上啊!”
“哦哦………”随着大阿哥的加入,胤礽這邊到底松快了許多。牢牢護着幾個小夥伴,手中劍勢愈發淩厲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鮮血染就的大地上,不知何時已經堆滿了野狼的屍體,衆人這會兒大都也已經站立不住。
饒是如此,兩方人馬依舊泾渭分明,絲毫瞧不出方才協作,共退狼群的默契。
看着一旁抱着長弓,徑自靠在樹下,正大口喘着粗氣兒的胤禔。胤礽上前,将方才從張若霖拿來的止血丸親自遞了過去。
“多謝大哥今日相助!”胤礽心下清楚,對方方才,明顯是得了動靜立刻便趕過來的。倘若心中有那麽點子陰暗念頭,怕是在得到動靜的那一刻,便已經起身離去,離得越來越遠才是。
更何況,對于二人隐隐約約的競争關系,還有最重要的太子之位。兩人心中俱是一片清明。
抿了抿唇,在聽到動靜的那一刻,胤禔便迅速調整了自個兒的呼吸,做出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尤其是見對方一番激戰過後,仍臉不紅氣不喘的。
大阿哥微微塌下去的脊背幾乎立時便挺了起來。
“咳咳……老二不要自作多情,本阿哥為的可不是你來的………”話到了這裏,可看着對方隐隐含笑的目光,胤禔後頭的話就再說不出來了。
怎麽都有股欲蓋彌彰的味道。胤禔皺了皺眉,旋即表情恨恨地從對方手中将藥瓶一把奪過。
哼,不要白不要,老二手裏,就沒有不好的東西。不過一想到這些約莫還是眼前這人自個兒搗鼓出來的。
大阿哥面色更複雜了些。
胤礽識趣地轉移話題,對着一旁的侍衛統領道:“對了,方才求救信號可是已經放了?”
“回殿下,是的。”見識了對方的厲害,統領這會兒面上說不出地恭敬。
“殿下您只需在此稍等片刻,很快便會有人前來接應……”
是嗎?看着對方信誓旦旦地模樣,不知為何,胤礽心下竟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慌感。
自那日莫名其妙遇上噶爾丹起,直到今日果然受難……
以他今日所見噶爾丹的狡猾,若是當真為的是他的性命,緣何又要多此一舉?
聯想到對方這些日子一反常态的舉動
突地,胤礽心下一涼:
“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