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胤礽等人趕過來之際,戰鬥已然進行到了白熱化。密林深處,四處皆是躺倒的屍體以及斷肢殘臂,殷紅的鮮血幾乎染透了整片大地。于這殘陽之中,更顯出幾分慘烈。
胤礽下意識将目光轉向了鎖定了自家阿瑪。衆侍衛重重包圍之中,康熙手持一把長弓,身上的玄甲此刻早已經淩亂不堪。
“汗阿瑪………”
确認自家阿瑪無視,胤礽持劍很快對上了一位手持彎刀的黑袍刺客。兵法有雲,擒賊先擒王。刀刃相接地那一刻,胤礽當即感到手心一麻,險些握不住長劍。
“好可怕的力量!”
“好快的速度!”
兩人心下幾乎同時想到,頃刻間,黑袍男子左臂之上便多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來人宛若鷹鹫地眸子很快眯起。
“汗阿瑪!”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叫。電光火石間,一柄長刀直直沖着匆忙趕來的胤禔而去。速度之快,伴随着利刃破空的聲音。
在一衆侍衛尚反應不及之時,胤礽手中長劍急射。再靠近大阿哥面門的一瞬間,将彎刀生生攔下。
再回頭,入目可及之處,黑袍男子早已經沒了蹤影。不遠處密林之中,傳來微不可見的草木窸窣聲。
胤礽皺了皺眉,卻并未上前追趕。
伴随着黑袍男子離開,四處攻勢當即便弱了下來,很快便被衆人一一解決。
“汗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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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阿瑪您可有受傷!”
兩鮮血染就的叢林之中,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道。
“無事………”從小侍手中接過素帕,康熙擺了擺手,幾乎瞬間便恢複了往日鎮定從容的模樣,唯有殷紅的衣角昭示着方才發生了什麽。
“倒是保成,方才可是遇上了什麽?”胡亂擦了擦手上的髒污,康熙擔憂地目光很快便落到了胤礽身上。
聖駕出行,身旁守衛自是極為嚴密,随行的侍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且個個都是精衛中的精衛。然這般情境都能被逼迫至此。且這般大的聲響,這會兒卻遲遲未曾看到前來救援的兵衛………
這無疑是一場預謀已久的叛亂。那保成那裏……
想到這裏,康熙眸光微沉,連手上正在淌血的傷口都顧不得,當即拉過胤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須臾,見兒子當真無事,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噶爾丹,當真其心可誅!”
是的,壓根無需過多猜測,三藩已經不成氣候,如今能有這般大能量地,除去那位,斷然不會再有旁人。更何況,蒙古人尚武,當初噶爾丹之所以能迅速掌控準葛爾,除去過人的政治天賦以外,無疑與其遠遠淩駕于衆人之上的武力值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何況,剛才同保成對峙的那人………康熙微微眯了眯眼,烏黑的瞳孔之中,盡是噬人的光芒。
“汗阿瑪,兒子先為您先處理傷口………”太醫怕是還在趕來的路上,胤礽忙從下人手中接過幹淨的紗布,又将懷中早前備着的止血取出,這才小心翼翼地包紮了起來。
也就這會兒,胤礽方才發覺,方才瞧着不甚明顯的箭傷,竟是這般深可見骨。如血洞一般,不斷有殷紅的鮮血湧出。看着眼前明顯破損了的甲胄殘片,不敢想象這人是有多大的力氣………
強忍着心下的酸澀,胤礽不由心道:方才那一劍,還是太輕了些。
而整個過程中,康熙面上都未有絲毫抗拒之色。對于胤礽拿出的不知名的藥物,更是沒有表現出半絲猶疑的意思。
援軍尚還沒有趕來,一衆人這會兒正忙着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呆呆地看着眼前這一幕,不遠處胤禔狂奔而來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腳下似是有了千斤之重。
回憶着方才利刃直射胸口那一瞬的窒息和恐懼,此時此刻,胤禔竟是不知,究竟哪一刻更加令人絕望一些。
看着近在咫尺的兩人。
到嘴的汗阿瑪,似是一道尖刺一般卡在喉間,甫一開口,便覺生疼地緊。
很快,迎駕的隊伍便趕了過來。
回去的路上,大阿哥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下來。胤礽還以為對方這是早前受了驚吓之故。回到營帳,便遣人将早前頭調好的安神香送了過去。
至于康熙爺,早前因着被人圍地太緊之故,只知那疑似噶爾丹的黑衣首領戰敗于保成,對于其中細節,此刻卻并無過多精力詳細了解………
聖駕遇刺是何等大事。
甫一回程,營帳外便擠滿了前來探望的大小臺吉,各部可汗。一衆臣子更是氣到跳腳。
“好一個噶爾丹,在西域攪風攪雨便罷了,朝廷大度并未與之計較。上回猛獸之事尚可推脫一句意外,然而如今呢!”
“當真狼子野心!”
“噶爾丹确實所謀甚大!”
“枉他堂堂一代可汗,竟行此鬼蜮之事,當真小人也!”
禦帳內,胤礽立于自家汗阿瑪身後,神色平靜地聽着一衆文臣武将,或群情激昂,或義憤填膺,無一不是言辭犀利,好似下一秒便要派人踏平準噶爾一般。
就在此時,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突然上前,步伐極度豪邁,身上緊緊包裹着的玄甲随着走動發出沉重的碰撞聲:
“萬歲爺,奴才願請命,為陛下征戰準噶爾!”話音剛落,大帳之中陡然安靜了下來。
方才群情激憤的衆人登時像個啞巴了的鹌鹑一般。衆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鬓發微白的老者方才顫顫巍巍地上前道:“準噶爾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想必未來同大清必有一戰,然而如今……”
輕咳了一聲,老大人方才輕撫着胡須繼續道 “歷時八年之久,三藩之亂方才平定,期間耗費糧草物資多不勝數,八旗男兒更是死傷無數……”
“總之于情于理大清如今正是休養生息之時………”老大人說了這麽多,歸根結底就這麽一句。
“那難道,就被對方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門來,不給對方點顏色看看,怕是還以為我大清好欺負呢!”
狹小的營帳內,男子聲音可謂震耳欲聾。這是哪裏來的愣頭青,衆大臣神色一僵。就連胤礽也不由悄悄擡眼,打量了一番自家阿瑪。
高臺之上,靜靜聽着衆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康熙面上仍看不出喜怒,只手上的白玉扳指,轉地愈發緩慢了起來。
待衆人走後,胤礽這才上前,動作娴熟地沏上熱茶: “汗阿瑪,都道是君子報仇 ,十年不晚。再者,那噶爾丹如此作為,不也堪堪說明了,對于如今的大清,對方亦無決勝之心。”
如若不然,也斷不會冒險使出這種招數。
這般道理,康熙心下如何不知。大手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軟榻之上,康熙卻是攸地笑道:
“保成放心,朕登臨這麽些年,如何連這點子氣性都無?”
“汗阿瑪……”胤礽仍有些擔憂道。
康熙卻是搖了搖頭:
“再者,今日在保成手中,那噶爾丹也并未得到什麽好不是嗎?”将手中茶盞放下,康熙垂眸,認真打量着眼前的兒子。
不過一年,保成這身量又是拔高了不少,小小年紀這會兒竟已然到了他的肩側。此時一襲钴藍色長袍,愈發顯得身長玉立。
哪怕早知曉對方劍術卓絕,然噶爾丹是誰?就今日所見,武力之強百餘近衛尚且難以近身,但保成卻可在數劍之內将人逼至退走。
從榻上起身,看着眼前氣度愈發卓然的兒子,康熙眉宇間不覺帶了些許欣慰之色。
“說實話,今日那柄長箭射來之際,生死一念之間,除了數不清的遺憾不甘之外,朕竟突地有些慶幸。”目視着自家兒子因着吃驚陡然睜大的眸子,康熙突地釋然一笑,微微喑啞的聲音此刻卻說不出地悠長:
“慶幸朕的太子文武雙全,便是朕不幸臨難,憑保成依舊可以撐起這萬裏江山。”且眼前的兒子同他不一樣,只這一手劍術,日後定然不會如他初初一般,整日惶恐不安。
特別是鳌拜只手遮天那會兒,連夜裏寝殿內多出個小太監,他都要心驚膽戰許久。
武力加上過人的頭腦,屆時收複朝堂顯然比之當初的自己,要容易太多。
不知不覺間,康熙已然想的極遠。
“汗阿瑪……兒臣,兒臣擔不得……”面對自家汗阿瑪眼中明晃晃的期許之色,胤礽負在身後的手微僵了片刻,幾乎忙不疊地開口道:“汗阿瑪,只有您才是能為天下百姓帶來安穩的英主。兒臣………”
胤礽擡手微不可見地拭了拭額頭。
然而放在此刻地康熙爺眼中,卻是自家兒子過于謙虛低調所致。
伸手重重在兒子尚還稚嫩地肩膀上拍了拍,康熙不由撫掌大笑:“保成莫要憂心,吾兒優秀至此,我滿清江山大業有望,朕心中如何能不高興!”
胤礽:“………”
笑不出來怎麽辦?
在自家汗阿瑪殷殷地目光下,胤礽只得微笑以對。
随後數日,許是感受到了切實的危機感,畢竟便是一國帝王,也不知明天與意外究竟哪天會來。對于自家太子的教導,康熙爺愈發上心了幾分。
不僅日日帶在身側不說,接見蒙古衆臺吉之際更是半點都不避諱。這讓衆人,于眼前這位太子爺的分量,更是有了愈發深切地認知。
這一日,好不容易應付過一位喋喋不休地科爾沁臺吉,饒是胤礽,都不禁雙目微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掀開帏帳的那一瞬,胤礽突然感受到一股肉牆猛地撞了過來,憑借着良好的反應能力,胤礽下意識穩住身子。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