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黎明之處, 微光乍露,晚秋濃霧騰騰, 老樹枯木之下,被倒挂的幾人,面色紅紫,暈眩想吐,連忙求饒道。
“姑奶奶,我們都如實交待所有, 現下可以放了我們嗎?”
朱珠提筆寫下他們交待的罪狀,而後給他們一一按下手印,方才出聲應:“可以, 不過在此之前,我送你們去個好地方。”
雲城衙門前, 官差剛打開府門,沒想卻看見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幾個大漢, 身前挂着罪狀,面上俱是震驚。
而此時牽馬進城的朱珠司藍,兩人正坐在攤前吃湯面。
熱霧沸騰, 人來人往, 牛馬車分外擁擠, 鬧市裏人聲鼎沸,分外熱鬧。
朱珠臉頰鼓鼓地幹完兩碗熱湯面,方才騰出空隙出聲:“師姐,我覺得面具殺手肯定跟月華宮有仇, 否則沒必要特意引蛇出洞, 來埋伏月華宮的弟子。”
“目前來看應該是的,只是有些疑惑處, 令人不解。”而此時司藍還在吃第一碗湯面,便看見朱珠正接過第三碗湯面,峨眉微簇,“你吃的太多了。”
“我昨晚沒吃,又忙活一宿,這不得多吃些!”朱珠執筷夾起面吹了吹,視線落向司藍才吃小半碗的面碗,“師姐,不喜歡吃面嗎?”
司藍迎上朱珠好奇探究目光,忍不住說教道:“吃的慢些,對腸胃好,師妹如此進食,難怪腹脹腹痛。”
朱珠俏皮彎眉笑道:“沒事,師姐有備山楂丸,我待會多吃些就好。”
“師妹,那是藥,不是零食。”司藍見朱珠如此不記教訓,滿是無奈。
因朱珠不喜藥湯苦澀,司藍方才添置山楂制作藥丸,誰想她這個小饞鬼卻惦記上了。
“沒關系,反正都是要吞進肚子的嘛。”朱珠低頭吞下大口面條,含糊不清的問,“對了,師姐剛才說的疑點是指什麽?”
司藍執筷有條不紊的挑出蔥花應:“首先月華宮在江湖如此有名,招惹的仇家必定不少,為何如今面具殺手才想着尋仇報複?”
朱珠聞聲,細細咀嚼應:“也許面具殺手以前忙着做別的壞事,現下才有空對月華宮出手吧。”
“第二,面具殺手為何不直接露面圍剿月華宮,反而似乎忌憚月華宮一般隐秘設伏,而且如今的江湖傳聞裏,竟然都沒有他們的消息。”
朱珠喝了大口湯,正要應話,卻發現司藍已然挑出不少蔥花,面露驚訝道:“師姐你不吃蔥嗎?”
“嗯。”司藍颔首應。
“那這就是挑食啊!”朱珠平日裏沒少被司藍以挑食名義說教,沒想到現在竟然讓自己找到她的短處,這不得好好說教!
司藍并不理會朱珠的閃爍目光,坦然應:“蔥只是佐料,嚴格意義上來說它不算主菜,那又怎能算挑食。”
朱珠傻眼的看着司藍,一時竟然找不到她話語中的錯處!
“好吧。”于是朱珠只得停了追問,轉而話題,“不過我覺得面具殺手可能非常陰險呗,他們既想除去月華宮,又不想讓人知道他們下毒手,這在爾虞我詐的江湖裏很常見嘛。”
司藍見朱珠如此說,倒也沒再堅持,而是出聲:“那最後一個問題,江湖門派常有因利益或是名望争奪相殺,現下月華宮弟子雖然出現部分傷亡,門派威名亦有所受損,可面具殺手似乎并沒有獲得更多具體益處,這符合常理嗎?”
朱珠微愣,一時猶豫未定。
如果面具殺手真是月華宮的仇家,那不得到處張揚自己的名頭,好以此來狠狠羞辱月華宮。
可此時江湖裏沒有傳出半點面具殺手的消息,名聲和利益他們都得不到,如此費勁折騰,究竟圖什麽呢?
朱珠潔白齒間咬住木筷詢問:“師姐懷疑面具殺手對付月華宮,另有陰謀?”
司藍并未應話,探手取出銀兩放置桌旁,提劍起身道:“現下還不知,只是需要了解更多信息,這樣才能琢磨面具殺手的下一步動作,我們也好對付他們。”
朱珠滿是敬佩的看向游刃有餘的司藍,眼眸恨不得亮出星星,邁步湊近出聲:“師姐,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是老江湖!”
“老江湖?”司藍擡手牽着馬,偏頭迎上朱珠明亮眼眸,臉頰微微泛熱,掌心輕擋住她漂亮眉眼,“師妹走路要看路,不許東張西望,否則小心摔倒。”
朱珠擡手拉住司藍的手,得意笑道:“才不會,師姐肯定不會讓我摔倒的,對吧?”
兩人行走于擁擠人群之間,司藍見朱珠一幅耍賴皮模樣,本不想讓她翹起小尾巴,可又不能真不顧她,只得牽着她躲避行人車馬,懶得搭理應話。
兩人從主街而過,突遇前方湧進許多流民,司藍頓步,側身帶着朱珠避讓沖撞。
人群聚集一處,朱珠看着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成堆跪在一處大宅門前。
只見宅門裏運出數粥桶,一管家陪同老爺,于門前派家仆施粥。
管家高聲道:“寧老爺心善仁慈,今日起連日赈粥,諸位莫急都有。”
“這寧老爺真是大善人,最近好些流民從外湧進雲城,其它地方都亂成一團。”
“沒辦法,去年國都攻陷,皇帝老兒亦被劫掠做人質,現在國不成國,今夏多地大旱,秋冬顆粒無收,糧價高漲,各地諸侯,官老爺們忙着占地稱王,卻少有救急。”
“現下才晚秋便如此困難,恐怕冬日裏還不知得餓死多少百姓。”
人群之中言語紛雜,朱珠看向那些求粥的流民,正心有不忍時,耳旁傳來司藍聲音:“師妹,我們走吧。”
“哦。”朱珠随同穿過宅門前街道,步履卻不大輕松。
司藍困惑朱珠的反常安靜,偏頭看向她詢問:“怎麽了?”
朱珠猶豫應:“師姐,我們身上不是有大幾千兩銀票嘛,要不救濟下這些流民吧?”
“師妹不怕到時自己沒錢花嗎?”
“我們還有好幾張百兩銀票和不少銀錠碎銀,其實也夠用一陣子了。”
司藍見朱珠神情不似玩笑,颔首應:“那好,我們去米鋪。”
朱珠暗自松了口氣,面露輕松道:“剛才還以為師姐不會準許我這樣花錢呢。”
“我只是不喜師妹亂花錢,救人的話,另當別論。”再說司藍知道就算自己拒絕,朱珠也不會真就乖乖答應。
畢竟朱珠向來喜愛自作主張,司藍是見識過的。
兩人來到雲城最大的米鋪,朱珠擡頭看了眼匾額,寧氏米鋪,心間有些意外。
從寧氏米鋪出來的三兩百姓,面露難色,手裏提着小布袋嗫嚅道:“這月就已漲了三回米價,今年怕是不好過啊。”
“嗐,本以為寧大老爺家的米鋪價錢不會大變,誰想都是一樣。”
“知足吧,聽說城內好些米鋪都沒糧,現下只有寧家米鋪還能如常賣米。”
朱珠聞聲,随即邁步進米鋪。
“把你們米鋪掌櫃叫來,我們有大生意做。”朱珠拿出一把銀票在夥計面前晃悠道。
“好嘞,兩位請進裏屋商量。”夥計來不及看清銀票數目,忙笑臉招呼茶水。
很快米鋪掌櫃入內,面上堆砌笑意,只是瞧見兩年輕姑娘衣着樸素時,笑容淡了不少,狐疑看了眼夥計,方才出聲:“兩位姑娘不知要買哪種米多少數目?”
朱珠打開茶盞喝了口茶水,慢悠悠道:“本姑娘要你們米鋪最好最貴的米,數目嘛,有多少要多少。”
“姑娘,咱們店裏最貴的精米可不便宜,若是全都要,至少得三千兩。”掌櫃舉着三根手指傲慢說價。
語落,司藍拿出一張五千兩銀票。
還來不及出聲應話的朱珠,忍不住探手扶額。
司藍,她都不讨價還價的嘛!
“兩位貴客真是出手豪邁!”掌櫃當即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起身欲接銀票。
朱珠提劍攔住對方靠近動作,挑眉道:“哎,你們米鋪該先出詳細數目賬單才是,再說我們這可是五千兩銀票,你們還得找零呢。”
“是是,小的一時激動都忘了,這就給您訂單。”掌櫃悻悻收回手,忙看向夥計示意他去取賬本筆墨印章,一旁又探究問,“不知兩位姑娘要把米運到哪裏,小的也好差人打點遣送?”
“你們米鋪對面有一家福來客棧,我們要救濟流民,所以把米搬到對面就行。”
“救濟流民?”
米鋪掌櫃面露錯愕,這拿上好的精米救濟流民,簡直聞所未聞,未免太糟蹋了。
朱珠見米鋪掌櫃似乎不太樂意,挑眉道:“怎麽你們店裏糧食數量不夠?”
“沒有沒有,只是意外世上竟有您這等大善人。”米鋪掌櫃腦袋裏暗自打着精明主意,繞着話,“不過您的五千兩銀票需要找零,這數目太大,小的做不了主,還得請詢我家老爺。”
“那就趕快呗,不過現在就要先安排人送糧,而且我們明日就急着離開雲城趕路,時間不多。”
“好好好,小的先跟兩位出詳細賬目訂單,立刻讓夥計去送糧,老爺午後親自去住處找您結賬,如何?”
“行,我們就住在福來客棧。”
朱珠接過賬單,随即提劍起身與司藍快步離開寧氏米鋪。
從寧氏米鋪進入福來客棧,朱珠訂下房間,探手推窗,觀望對面米鋪送糧的動靜。
司藍倒着茶水遞近道:“師妹,似乎不太放心這家米鋪?”
“我總覺得這家寧氏米鋪掌櫃和寧老爺,可能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朱珠喝了口茶水,琢磨回味的說着。
司藍困惑道:“那為何不換家米鋪?”
“沒辦法,雲城似乎只有他們家米鋪存量最多,估計救濟流民的糧食,還真只有他們拿的出來。”
“那師妹要如何安排送糧救濟流民一事?”
朱珠放下茶盞,思量出聲:“我去樓下找福來客棧掌櫃,讓他負責清點監督救災糧食數目,這樣興許能防寧氏米鋪動些歪心思。”
說罷,朱珠邁步風風火火的出了屋。
司藍皺眉,不放心的随之出門,于樓上廊道俯瞰堂下與福來客棧掌櫃交談的朱珠。
客棧堂內人數不多,大多着深色暗沉衣袍。
因而,一抹緋紅衣裳的朱珠,尤為靓眼出挑,又因她面容姣好,青澀可人,彎眉笑語間,大抵三月春光美景,也不過如此。
待朱珠似是商量妥當,她偏身朝着這方仰頭露出璀璨笑容,似明媚春桃,豔麗奪目,令人心神恍惚。
猶如一陣猛烈山風席卷而來,司藍心間随之狂亂跳動,躁動不安,竟身不由己,全然無法控制。
司藍神情凝重,掌心緊握成拳,暗自困惑,難道是寒冰訣造成的傷害不成?
剛才那般詭異症狀,極有可能是什麽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