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Tail·第五章

Tail·第五章

我再次遇到二毛是2012年冬天的一個晚上，一個女人冒失地用男人似的聲音在俱樂部裏大吵大鬧，喊着什麽“我原本在這裏工作”，“找老板”的話。我快速地将手頭的瓜子拍掉，皺着眉用嫌棄的表情叫住那位人妖：“喂，我就是這兒老板，你誰呀你！”

那位枯瘦如紙的人妖回過頭來，兩個眼睛裏都是淚花，似激動似訴苦地喊了我一聲：“小宇！”

我瞪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認出了他：“二毛！”

我倆找了個沙發坐下，我揮揮手叫服務生端來飲料果品，看着二毛被撕扯出個大洞的外套，嘆氣問她：“你……怎麽淪落到這個境地。”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服務生手上的零食。三心二意地回答我：“年初回了趟老家，被趕出來了，還打了我一頓。”

“為什麽……”我明知故問。

“他們說我是妖怪，說我走時是男人回來了成了女人，說我沒有帶錢回來，說我對祖宗對土地神大不敬，嘲笑我不能生孩子。”二毛拿起一包豆子就狼吞虎咽起來。

“小江呢？他現在如何了？”

“死了吧，不知道。”

提到小江，她終于對過去有了點反應，“我到達州那一天，收到他給我發的短信，說被查出了艾滋，叫我也去查查，然後就再沒和他說過話了。”

“那你有沒有去查？”

“沒呢，我不想去，我們都分手兩年了，應該沒事的。”

“哦，那他還挺愛你的，還來通知你。”我理了理自己的長發，”幸好你當初阻止了我做手術，我現在挺好的。”

“對了，”二毛轉過頭盯往我，“你是老板？”

“不是，”我擺擺手，“我和老板去年在一起了。”

二毛坐在沙發裏“哦”了一聲，之後便開始發呆。

“你今天來俱樂部是幹啥？”我把她從夢裏叫回來，“有些事我能做主的。”

“哦。”不過三年沒見二毛木讷了許多，“我想找個工作，我要賺錢取出假體。”

“你要取出假體！”我吃驚地叫了出來，“你不是想……成為女人。”

“嗯，我現在不想了。我想融入社會，我想回家。”

“行吧，那你現在能幹什麽，掃垃圾？”

二毛指了指自己的胸部：“我可以繼續當變裝皇後。”

最終我給老板打了個電話，老板答應了讓她回來，我倆便約了去門口的小飯館吃個消夜。二毛說等她叫個人，我笑着問她是新男友嗎，她點了點頭。我聽到她叫電話那頭小許，突然意識到如果自己不把老板約出來就要當電燈炮了，立刻掏出手機叫他來吃飯。

于是桌子邊上就滿滿當當地圍了四個人，我，二毛，老板和小許。見到隆了胸的二毛，老板明顯詫異地頓了一頓，才和她握手問好。小許則輪流給我們倒水。

我賤嘻嘻地問二毛：“毛二娘啊，你之前的名字‘毛從江’大致是改了吧？”

二毛罵了我一句，握住小許的手：“滾蛋，我現在叫毛從許！”

“呦，感情深厚啊！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兩年了吧，”菜上來了，小許和二毛的眼神不禁鎖住了目标，“還帶他回了老家，和祖宗們都說過了。”

我們四個開始動筷，主要是小許動得特別快。我笑罵他：“喂！餓死鬼啊你？”

他尴尬地笑了笑：“家裏沒錢了，真是太久沒吃飽飯！”二毛也嘆了口氣。

我大手一揮說這頓我來請，又問起二毛：“說說呗，你們怎麽認識的？”

二毛吐着吓殼：“行，這事得從我剛到廣州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