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在眠安一對一輔導下我又被提回了重點班。
盛勇濤知道後恢複了我的生活費。
我看着銀行卡裏多出的幾百塊錢坐在重點班的樓梯口發呆。
眠安拖着桌椅從我身邊經過,他拿腳尖碰了我一下:“怎麽,你爸又死了?”
看見有人過來,他拖着桌椅立馬走了。
課間的時候我将手伸到抽屜裏偷偷給他信息。
我說:“下次再看見我爸,你別再跟他打架。”
過了一會兒,企鵝還沒有跳出來。
我往身旁望去,眠安趴在桌子上。
我說:“喂,你別裝死。”
企鵝很快亮起來:“沒裝死,我是真的要死了。”
我說:“你再跟我爸打架,你才是真的要死了。”
眠安沒有出國的消息不知道盛勇濤是從哪裏得來的。
他最近不停的問我宋眠安在哪兒。
我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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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勇濤說:“你個不要臉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就老宋家那小子,長得那招人樣,他能看上你?就算他眼瞎看上了你,他那爹也絕不會同意,別忘了你是一個瘸子。”
別說,要不是盛勇濤提醒我我最近快樂得都快忘了我是一個瘸子了。
從小眠安就會鼓勵我,他說只要努力學習将來一定會有一個好的前程。
還說外面的世界很大,人的思想也很廣,身體的這點小問題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
你看歷史上很多偉人命運比你坎坷的多得去了。
他說,盛夏你要像一根堅硬的藤蔓一樣活着。
真的,好多次我都看見光了,盛勇濤一過來我的世界又暗了。
盛勇濤總是提醒我,我是一個瘸子。
我們家的祖宗和眠安的祖宗做了上百年的鄰居,前幾天清明節倆家同時上山祭祖。
盛勇濤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喊我廢瘸子,被不知道從哪個地方竄出來的眠安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頓。
我發誓我一點都不想拉架。
盛勇濤反應過來的時候,眠安已經被他父親及手底下的人架走了。
不過眠安在山腳咆哮的聲音在在四周回蕩了好幾聲
他說:“盛勇濤你就是個孫子!”
“憋孫子!!!!!!”
被小輩指着鼻子罵孫子可是一件緊丢人的事兒,盛勇濤說他一定要好好教訓眠安。
盛勇濤打人可疼了,我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骨頭疼。
他是那種看到什麽就拿什麽當武器的,很沒輕沒重,我可不想眠安也被他這樣揍一頓。
我勸他下次不要搭理盛勇濤就好了,反正很快就要高考了,等我考上了A大,我就可以永遠離開這裏了。
我看見他肩膀聳動了一下。
手機上他問我:“永遠?”
我說:“對呀,出去了以後,我不打算再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眠安說:“嗯,千萬別回來了。”
他問我有想好大學讀什麽專業嗎?
我說還不知道,這些年都把心思用在考大學上了,關于專業問題一來沒時間,二來則是因為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太少了,不知道有什麽也就不知道應該去選擇什麽。
我問他:“你呢?”
他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做一名醫生。”
我說:“什麽叫做如果可以你一定可以!A大的醫學院是全國重點,眠安,我們一起吧,一起去A大好不好?”
眠安沒有回複我。
後來,我也就沒有了第二次詢問的勇氣。
我是料想過眠安要出國,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除了剛去國外的那段時間,後面每一天都會給我發信息。
他會問我最近考得怎麽樣,還有沒有欺負我。
我說大家都忙着高考,沒有人願意搭理我。
我問他為什麽前段時間不聯系我,他說剛去國外要辦手續,租房子。
我詫異,國外不住校嗎?
他說有的學校用,有的學校是自主選擇。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每天和眠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錄取通知下來的時候我在一家服裝店裏打工。
張雯雯抱着錄取通知書來找我,他和我說:“盛夏盛夏,9月份的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去A大上學了。”
真好啊。
酷暑的陽光很曬的,我稍微一擡眼就看對了火辣辣的太陽。
張雯雯為了慶祝自己考上A大,當天晚上在大排檔請客燒烤。
晚上我還要在奶茶店打工就去不了了。
張雯雯說:“你在哪家奶茶店打工啊?我們去你旁邊的餐館呗。”
那可不行,那整條街的店都知道每天晚上一個眉眼張揚的男生來接一個瘸着腳的女孩。
張雯雯說:“這麽久了,你怎麽還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訴我們呢?”
一開始我是想在離學校最近的那家奶茶店打工的,但是吧眠安總是過來找我,時間久了我怕我和他的關系被傳得沸沸揚揚。
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每次別人看見我都會說我是眠安的瘸腳媳婦兒。
為此,我都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
眠安也不知道沖出去為我打過多少次架。
後來宋叔工廠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帶着眠安去了大城市以後才讓人漸漸淡忘了這個稱呼。
他從外地回來那天,是一個日光傾城的上午,百靈鳥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老師帶着一個高個子的男生走到講臺上。
那男生穿着雪白的運動鞋和質感一看就很貴的運動衫,透過櫥窗我看見過這個品牌上面的标價,是那種我摸一下都膽戰心驚的價格。
他是我的眠安。
那個自稱是扛把子的二傻子總在學校帶頭霸淩我。
分隔倆地的時候我跟眠安提過一嘴,就只是提了一嘴。
眠安回來後第一件是就是沖出去揍他,眼神兇狠的像是地域裏爬出來的鬼。
後來他在我們學校惡名昭著,學生怕老師頭疼,但有同一件事大家都在心裏默認,就是眠安班上的那個女瘸子誰也惹不得,誰惹他就揍誰。
這也是為什麽上了高中之後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和眠安關系的原因之一,和他站在一起太受關注了,那些目光讓我很難受。
即便這樣,我還是很希望能夠和他一起去遠方,聽說遠方沒有那些目光。
我本來就打算出去以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盛勇濤願不願意擺大學酒和如何擺大學酒整個過程我都沒有關心過,那些宴席紅包我也沒有過問。
我考上了全國排名TOP1的大學,他還是很高興的,他喝得爛醉,說這是我這18年來做得唯一一件讓他長臉的事兒。
席間,他跟我說以後要記得幫襯一下哥哥。
我哥一把搶過盛勇濤的酒杯說他又在說什麽呢?
我一口一口地往嘴裏送飯,心裏在默默計算我該還多少錢給盛勇濤。
不管他對我好不好,終歸還是在我身上花了一些錢的,這筆賬我得還。
對于我的這個心思,盛勇濤心裏是沒數的。
不過,都不重要了,我要走了。
我想我哥心裏是知道的。
那天我拖着行李箱上火車站的時候,我哥就站在黃線外紅着眼。
他問我:“你要去多久?”
見我倚在火車門窗上不說話,他又說:“放心,爸媽我會照顧。”
随後往我手上硬塞了一張卡,說:“走吧,哪天想回家了跟哥說,哥去接你。”
刷得我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沉默着将行李拉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一位叔叔想要幫我将行李箱放到架子上,我堅持自己放了上去。
以後我一個人在外面,會遇到很多比放置行李箱還要難上百倍的事情,我得學會自己處理。
我不會跟任何人示弱的。
車上有人一直盯着我的腿看,那眼神裏帶着憐憫,我知道他們是沒有惡意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就是很難聽。
其中一個大媽拉着一個大嬸說:“哎呦呦,那女孩子咋這樣子了咯?”
“還蠻漂亮的嘞。”
“是喲,這以後怕是不好嫁人哦。”
我很煩躁,真的!
所以我對着那倆大媽大嬸說:“我還沒死呢,我能聽見。”
頓時她們就不說話了。
明遠真的太小了,容不下一個瘸子,尤其容不下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瘸子。
一年前就有媒婆上門來說親,我坐在那棵老柿子樹下面,她用狐貍一樣鑽着光的眼睛像是打量一件商品一樣打量着我。
她喊盛勇濤:“你家閨女多大啦?”
盛勇濤說:“十七歲。”
媒婆說再過不久可以嫁人了,有沒有男朋友啊?
我說我還要讀書,不嫁人。
那媒婆當着盛勇濤的面說:“哎呦,女伢子,你腿瘸成這個樣子了,讀書有什麽用嘞?趁你這張臉還算好看的時候趕緊物色一個。”
盛勇濤坐在門口抽着煙問:“家裏條件怎麽樣?我跟你說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不管怎樣我希望她嫁得好一點,将來能幫襯一點我兒子。”
那媒婆笑嘻嘻地說:“錢嘛倒沒那麽有錢,不過和你女兒很登對的呀,他前幾年在工地出了事故胳膊沒的啦。”
盛勇濤沒拿掃把趕他,所以十裏八村的人都以為那家長得很漂亮的瘸子打算賤賣出去啦。
有了第一個上門說媒的,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全是一些.....
怎麽說呢?很有意思的人。
甚至還有年近40的單身漢。
我不搭理,那媒婆就跟在我後面大吵大叫:“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啦,你不要以為我會害你嘞,小小年紀你心眼子怎麽那麽多啦!”
我說:“對,我心眼子再多也沒你□□子多,一天天在那放屁。”
我被盛勇濤呼了一巴掌,他說我沒大沒小。
那時我就知道了,我一定要走出去,不然一定會被這裏的人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