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從小我就沒怎麽和我哥在一起。
我還是四五歲的時候吧,我哥就被送去外地念書。
當時盛勇濤和我媽在那座城市上班,起初我媽很想一起帶我過去,但是盛勇濤說大城市開銷太大了,于是就把我留在了老家,我哥呢就上了那邊的戶口從小學外語、美術、音樂各種補習班。
每次盛勇濤一家三口回來時我哥光鮮亮麗的像個小少爺,和周圍人很格格不入的。
那時候眠安家還很窮,我們家算有錢的。
院裏的人看着我哥那樣子,很多挂着鼻涕的髒小孩就特排擠我哥,還故意往我哥漂亮的小西裝上扔泥巴。
他長得白白淨淨的,巨巨巨好看,好多小女孩都喜歡來找我哥玩。
有一天,院子裏一個霸王帶着好幾個小孩來圍堵我哥。
那時候我大概七八歲吧,我哥快十一歲了。
我和眠安剛玩耍回來,隔壁家姐姐跟我說我哥被人揍了,那時候盛勇濤、盛勇濤的媽媽、和我媽都去辦年貨了,我去找我叔伯嬸嬸,他們也看不慣我哥那副油頭白面的樣子,更看不慣盛勇濤他媽偏寵我哥,就說小孩子玩鬧不要緊的。
我沒辦法,只好提着一根棍子和眠安就去了。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我哥被人逼上了一個牆角 。
那是一棟紅磚砌成的毛坯房,四處沒有裝玻璃也沒有裝防護欄。
遠遠的我就看到我哥瘦弱的聲影,顫顫巍巍的站在一扇空的落地窗前。
我和眠安爬上樓的時候我哥已經被人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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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安在我們院裏也是一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大家也看不慣他,按着他在地上揍。
扭打間,我被人撞了出去。
我哥眼疾手快,拉住了我一只手,但他那時候也是孩子啊,沒堅持幾秒鐘,他的手就空了。
我知道那一天跌落黑暗的人不止我一個,還有我哥。
看着眠安對我那麽好,有時候我會想他是不是和我哥一樣背負了什麽。
其實吧 ,我從來沒有怪過我哥,如果那一天我、眠安和我哥三個人之間一定要有一個人出意外的話,我覺得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我哥後來不太敢面對我,他跟我一樣不喜歡這裏,想要逃離。
這一點上,他比我慘,他是兒子,是被盛勇濤偏愛的兒子,他有枷鎖,我沒有。
我捏着手上的這張卡,他所有的零花錢都在這裏,他送給了我,而我想的是,等我有錢了就還他。
我不喜歡欠任何人,腿的事兒和他沒關系。
但我憎恨盛勇濤!
在我腿瘸了以後,他甚至沒有站出去為我讨過一次公道,好幾次我看見他和那些小孩的父母在一起搓麻将我就想把桌子給掀了。
盛勇濤這人,特沒意思。
火車嘟嘟嘟的開向遠方,是新始的人生。
距離眠安離開我已經一年多了。
起初他每天都會給我信息,後來變成了三倆天一條,再後來我就不太能等到消息了。
突然有一天他告訴我,他交了一個女朋友。
我問:“老外?”
他說怎麽可能,我喜歡的是那種大眼睛小嘴巴黑長發的女孩。
他說那女孩長得很漂亮,生着倆條細細的腿,粉色蕾絲在她雪白色的小腿上一路長途跋涉,看上去極其瘦弱純淨。
他喜歡這種讓他很有保護欲的姑娘。
他還說學校外面有一條街,有很多華人開的店。
他經常和那女孩去店裏喝奶茶。
國外的夏季大多雷雨天氣,白天還是烈日炎炎,晚上的時候突然狂風暴雨,他們常去的那家奶茶店外的路燈像是一束裹着白色鑽石的花直直照到店門口泥濘的水窪中,風一吹,店裏的空調涼飕飕的。
他會站在風口替她擋風。
而女孩則會拉着他說,眠安你別站那,風大。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倆架風鈴微微相撞。”
看着社交軟件上發來的字,我的眼睛有些發澀。
我說:“那很好啊,恭喜你。”
別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了,我有好多天沒再聯系他,也沒再打開那個社交軟件。
我報了A大的醫學院,考研的時候我好想告訴眠安,學醫太難了,還要和屍體打交道。
不過,我忍住了。
A市的冬天特別冷,城市全年被霧霾覆蓋,畢業後我進入了一家很有名的醫院,一開始每天早出晚歸乘坐地鐵,我跟自己說頂多明年我一定要買輛車。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我開始學習理財投資。
我運氣不錯第一次買股票的時候就賺了不少錢,後來又陸陸續續買過一些股票,可能我天生就不是很貪的人,在別人舍不得抛的時候我是抛的很幹脆的,我總覺得這樣的錢就像是撿來的,撿多撿少都是幸運,就是這樣的想法讓我逃過了好幾次股票崩盤。
工作穩定以後我每個月會給盛勇濤寄一筆錢,給他養老用的。
他拿到了錢我回不回去也就無所謂了,聽說他在老家蓋了一棟別墅,我哥現在也很能掙錢。
我不想談戀愛也不愛外面的燈紅酒綠,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研究醫術和理財。
再後來醫院發現在A市買了一棟大平層,就這樣我在醫院的婚戀論壇上居然開始搶手起來,這些人好沒意思的。
眠安還沒有回來,好幾年前我問他,還不打算和那個女生結婚嗎?
眠安說,我感覺自己等不到她了。
看着屏幕裏的字,我的心裏有些酸酸的。
後來我就再也不問了,關于那女生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知道了。
有一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男明星長得很像眠安,破天荒的不遠千裏去看他的演唱會。
回來後我有些失望,真人和眠安一點都不像,好沒意思的。
生活越來越沒意思了。
我開始反反複複的翻看眠安的社交軟件。
他哪一天出去玩了,打卡了哪家餐廳,買了哪款高音質的耳機。
我把他在社交論壇上曬過的東西都買了回來。
有一天我突然想去旅游了,于是便抽了一個空,跟醫院請了幾天假。
醫院說,我天天跟鐵人一樣,是該好好休息一下。
我要把眠安去過的街道全都打卡一遍。
當我洋溢在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裏幻想眠安在此處逗留的樣子時,很戲劇化的事情發生了。
這天全網實施社交賬號IP地址顯示,我坐在世界的另外一端吹着風,被眠安賬號上突然顯示的IP地址給弄懵了。
A市?
他現在在A市?
但是他半小時前發的賬號內容明明是國外的生活。
我打包行李回了國,我想去問問他到底在搞什麽。
我給眠安發了信息,問他在哪。
消失石沉大海,我開始覺得不對勁。
我向人打聽他的消息。
過了幾天,我高中室友來找了我。
我們坐在火鍋店裏,她将肉大把大把的扔進鍋裏,吃得汗流浃背。
而我始終清冷冷地抿着茶。
她擦了擦嘴說:“盛夏,你真沒勁,你和宋眠安青梅竹馬怎麽不告訴我們?”
我說:“人生不就是沒勁的嗎?”
她看了我一眼,繼續往碗裏夾了一塊牛肉,她說:“那時候我看見了。”
“什麽?”
“看見你吃宋眠安抽屜裏的零食。”
我說:“哦,這沒什麽大驚小怪。”
不知道是不是鍋底太辣的緣故,我看見張一寧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
她說:“我還看見宋眠安和你在奶茶店,就你兼職的那家奶茶店。”
“你別誤會我沒有跟蹤你,就是不小心看到的,我看見他.......”
張一寧沒再說下去,她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說:“盛夏,宋眠安他喜歡你。”
“噗!”
我口中的茶噴了一桌子。
我說:“你沒事吧?”
張一寧堅持認為眠安就是喜歡我。
她說:“他不喜歡你,為什麽你去哪兒他就跟去哪兒?就連你下普通班他也跟着去?”
“他不喜歡你會每天特意跑到很遠很遠的東門給你買三明治?你不會真的以為他抽屜裏的零食都是別的女生送的吧?”
“盛夏,我告訴你,他從來不收女生送的任何東西,我送過我知道。”
我問:“眠安在哪兒?是你跟我說你知道眠安的下落我今天才來見你的,不然,我現在會在家裏睡覺。”
張一寧擰了一下我胳膊:“你要死啊!就算不為宋眠安你跟我多待待怎麽了?”
說完她眼框紅紅的,欲言又止。
我說:“你才要死。”
她張了張嘴,猛地哭了出來:“宋眠安他病了。”
準确來說,他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