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探林府
探林府
或許是因為這一段時間日子過得順暢,今日又解決了幼女的教養之事,林如海雖是歇在了書房,但卻睡得極好,雖然次日早早就起床出門公幹,卻仍覺得十分精神。
與之相反的,則是留宿在林府的賈珠。他這一次參加鄉試,原就因為從京城出門晚了些時日,連着趕路,沒有完全休息好就進了考場,考試結果也未如人意。昨日又見了林如海與俞平二人,雖然與他們對談學問獲益良多,但卻更能看出己之不足,且想起自己啓蒙之時所請先生亦不過是秀才,林家為幼女所請先生竟為兩榜進士,如此對比,心下更覺難堪,且又擔心此次回京,賈政定是要對自己失望至極,不知要如何面對。
如此諸多所思所想會于一處,又兼連日勞累,半夜之時他便發起熱了,只他本就是借住于林府,身邊又只帶了幾名小厮,餘者皆是趙敏安排的丫鬟下人,卻也不是丫鬟不經心,只是他不欲吵鬧出來,惹了全府不安,便硬是到第二日,丫鬟來服侍他起床時,才知他生病,而後方又忙不疊地告知趙敏,延請大夫,過了多日方才好轉。
只是經此一遭,趙敏卻不能讓他真如自己所言,只住上三五日就回京了,并不是說她有多在乎賈珠此人,只不過不想讓他從林家生病後着急上路,不願他若是因此而有什麽不好,而為林家惹上麻煩。
更何況,賈珠雖然惦着自己剛出生的兒子,但也知道幼子如今有府內上下若幹人等看着,并不會有什麽大礙,而他心裏也确實對回家面對賈政一事心有懼怕,只是不能對人言而已。如今趙敏只是讓他多留一月,且在這裏又有林如海可以指點自己功課,這本就是極難得的事情,更讓他難以拒絕。
故而,他不過是遲疑了一會兒,便“勉強”應了下來,而後又修書回府說明,便也安心在林府住了下來。
而賈珠在府內休養的這幾日裏,黛玉卻是已經正經地開始上學了,時間安排地亦不算輕松,上午一個半時辰随着馮瑛學習劍術,下午兩個時辰随着俞平學習詩書,每五日方才休息一日。林如海最初還擔心她身子受不住,但黛玉也确實有些出乎他意料,幾日過後仍然興趣十足,甚至氣色都比往常好了一些,唯一不滿的是她的劍還要許久才能用上……畢竟,學武總要從基本功練起,否則即便會舞劍,也不過就是個花架子而已。
卻說,這日正巧碰上林如海休沐在家,賈珠便也多是趁着此時方才拿着課業去尋他請教,只今日他不過剛詢問了兩個問題,還未及林如海與他講授清白,便見品墨前來說金陵薛家的家主上門拜訪。
“姑父……”
賈珠幾乎是在聽到薛家來訪四個字時,就漲紅了臉。他雖仍在讀書,并不涉朝政,但也知曉薛家身份,亦知他們正在為太子做事。薛家與他有親,所以鄉試時他住在薛家是常理,但林薛兩家卻無甚關系,從前也未曾聽過薛家姨夫曾來林家拜訪之事,今日前來,怕是知道自己就住在林府,認為哪怕是為了照顧自己和王家的面子,林家也不好斷然拒絕。
林如海雖看出他之想法,卻只笑道:“無妨,既是你姨夫來了,便去瞧瞧罷。”他仿佛渾不在意,而後卻又對品墨道:“将他請到偏廳去坐。”
“是侄兒給姑父添麻煩了。”賈珠見品墨走了,但卻仍低着頭,只是瞧瞧看了看林如海的神色,見他并無惱意,方才心下稍寬。
“走罷。”林如海起身,又拍了拍賈珠的肩,其實他是真不在意,在揚州管鹽政,職責所在,官場應酬中,三教九流他見識得都多了,更何況一薛家乎?
只是他與賈珠相處幾日,自覺此子心思過細,雖然想得周全了些,但卻少了些決斷力,若是以如此心智進入官場,亦恐不能長久。此點于他在學問上的見解亦可看出一二,若仍如此,鄉試仍會極難上榜。但于此事上,他雖能指點,但若要改變,卻仍要靠他自己才好。且賈珠終究是賈家之子、王氏之子,總也不是要他來指點的,所以許多事情,林如海多是點到為止,并不多言。
“林大人。”
Advertisement
林如海才帶着賈珠進了院門,偏廳內等着的人便已先走了出來,又先與林如海問了好。
“久等了,請坐。”
“姨夫安好。”
薛昌先是點頭應了林如海的話,而後才又問了賈珠幾句,待坐下後,林如海卻并不急着問什麽,只自在喝茶,任他寒暄。
“說來,這次珠兒來金陵,我因上京城為主子辦事,并不在家,本還遺憾未能一見,不曾想剛到揚州,想要拜訪些舊交,卻聽聞珠兒生病仍在林府休息,心內擔憂,如若不來,恐回家後內子多有責怪,所以才急忙上門一見,倒是打擾林大人了。”
林如海笑道:“無妨,長輩關心小輩本就是常理。況且,今日本就是休沐,薛老爺來得極巧,若非如此,恐家中倒無人接待,只怕就要白白過來一次了。”
“是,是,卻是巧了。”
賈珠看兩人對談,心中苦笑,但卻只有解圍,忙問道:“姨夫上京,事情可都辦妥了?我在金陵時,常聽姨媽和表弟妹惦記姨夫呢。”
“俱已辦妥,主子也算滿意。只我薛家雖經商多年,但這些年卻也艱難,為主子辦事之時,卻也常有力不從心之感,只盼着日後能多有人幫忙,一同為主子分憂,或許就更好了。”他一面說話,一面也在瞧着林如海的神色。
卻說,薛昌今日來林府,雖有所求,卻并沒有得到太子的明确授意,但巡鹽禦史在江南鹽政上的地位卻是世人皆知的,且他在京城時便聽東宮幕僚多次提到過林家,他自記在了心裏,他又自知薛家能為太子府出力之處便在于錢財,但在這一份子上與大皇子的甄家相比卻不值一提,若要提高自家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定然要別尋他途,而林家卻是他籌謀中的一環。
自然,若是平常他定不敢貿貿然上門,不過今日路過揚州,又去杜家拜訪之時,聽得賈珠正在林府中,方才動了心思。
當然,薛昌并未想過此事可以一次便成,今日前來不過是試探一番而已。只他不知,杜家讓他上門試探林家,并不僅僅是為了拉攏林家。林家是否能拉攏、是否好拉攏,他們早就知曉。今日又哄他上門,不過是聽說前幾日張家夫人曾登林家門,與趙敏坐談多時,卻不知是否與他們所謀劃之事有關,心中有些猜疑,所以才将消息透露于他,望他能在林家得些消息而已。
故而,雖然兩人各有謀劃,但也算是目标一致,只不過并沒什麽結果罷了。倒是惹得林如海笑看一場,又與趙敏有了諸多言語罷了。
而若說此前張家上門之事,倒也确實為了馮瑛與張珍兒二人,只不過是說要上門賠禮。趙敏當時聽到這個說辭也深覺可笑,畢竟街上之事已經過去将近一月,如今杜家的人早都已經在長安府了,他們卻是才想起此事,但終究還是任着她說了下去,哪怕聽到的借口都覺得有些荒誕。
“賈夫人不曉得,我自打來了揚州,恐是有些水土不服,近來身子就不大好,家中內宅都是由着下面兩個兒媳婦打理,近來才又過問些家事來。誰知就聽他們說起家中最近屬實亂得很,竟都出了逃奴了,又聽說他們上街抓人、行事乖張,又打了好一頓板子,本想着這事兒也就這麽算了,不過就是兩個奴婢,往後管得嚴些也就是了,哪曾想他們受了板子,才說起曾在街上沖撞了林家女眷,這可把我虎了一下,生怕傷着了人,又傷了咱們兩府的情誼,所以才連忙過府看看。”
趙敏笑道:“夫人說笑了,別說那天本就沒沖撞着,就說如今都過了這麽些時日了,該好的也就好的,我們家也不是那起子小性的人,哪裏會記着這些事,今日若不是夫人上門,我早就都忘了,不過還是勞你費心記挂着了。”
“沒事兒就好,可不知我昨兒聽說這事兒,心裏多過意不去,聽說那天夫人還帶着府上的大姑娘在外面,姑娘家嬌貴,若是被我們家那兩個不知死活的逃奴沖撞着了,可如何是好?”
“夫人所說的逃奴我們卻是未見着,不過,若說背主的逃奴卻是可惡至極,總該讓官府抓回才好,夫人怎得沒報官呢?雖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家丁不少,平日裏也夠用,但若是上街抓人,恐怕還是不如官府便利。”
張家夫人掩了掩嘴唇,笑道:“夫人說得是呢,只可惜當日他們并未報告知府衙門,又未尋得人,如今又過了這麽些日子,又往哪裏抓人去呢?不過是如此罷了。”而後又道:“看我,說這麽多可做什麽呢,倒是白讓夫人為我們家操心。”
趙敏笑道:“哪裏就至如此了。”
“夫人說得是。”她點點頭,又轉而問道:“怎麽沒見府裏的大姑娘?前兒也聽說林家的姑娘最是有靈氣的,又得了進士老爺開蒙,還聽說林大人四處尋得好匠人,要給她打弓啊、劍的,可不是比我們家的丫頭都尊貴許多。只是好像沒聽說府內尋了武師傅來,想來林家是書香世家,一時尋不得也是有的,若是有要我們幫忙的,盡可說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