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雙敏會
雙敏會
“你來了。”
趙敏迷迷糊糊中，走進了一間木屋裏，小小的三間房舍，陳設簡樸，但卻能見精致，一進門，便能看到一張簡單的木桌上，放着一個簡單插瓶，裏面略略放了幾支梅花，再向裏看去，方見到木炕上坐着一個三十餘歲的女子。
“來罷。”
趙敏應聲過去，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十分面善，而後才意識到，此人竟和“自己”十分相像。
“你是誰？你是賈敏？你可以聽見我說話？”
女子輕輕點了點頭，卻并未說話，只仍示意她坐下。
趙敏順勢坐下，又順着開起的窗戶看了看外面，只是一片白茫茫的，若不是偶爾能聽到黛玉和林如海在自己耳邊說的話，她在此處實是分不出時間的，除了偶爾會看到張無忌，會聽到賈敏的聲音，但卻不能與他們對話。且其餘多數時間，便是在這樣或是黑黢黢或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裏。
故而，她在這裏晃蕩了許久，但終不能想通其中關竅，如今見到趙敏，竟是一時激動起來，忙問道：“你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嗎？可知我何時會醒來？”
“張夫人，你問的問題我卻也回答不了你，只你昏睡不醒之事，卻是與那日來的僧道二人有關，這件事情，想來你也是知曉的。”她說着，又嘆了嘆氣，道：“說起來，這事原是在我，只恐說來話長。”
“夫人不妨直言。”
賈敏淡淡地，似也在回憶，說道：“你應該記得自己剛在這裏醒時的事。”
“嗯，你當時可也去了‘我那邊’？”
賈敏搖了搖頭，說道：“我與你不同，當真是飄忽的魂魄，只能四處游走，雖也是在你那處走了一圈，但也只看到‘你’被一戶農家救下，但卻一直未醒，而後，也偶爾看到你那個地方的夫君，似是要去尋你。但我當時不知發生了什麽，也不知我為何突然出現在那裏，就只能靜靜看着那裏發生的一切，不過也沒有多長時間，我就被一股力量拉了出來。後來，我也能偶爾在老爺、玉兒、還有你身邊，看着你們生活，只不過有時候，卻又不知飄到了哪裏去了。”
“既是如此，我們可否想辦法互換回來？”趙敏微微低頭，抿唇道：“你的丈夫和女兒很是想念你，如今，他……應也猜出了我們的事情，若是你能回去，你的丈夫應該是很歡喜的。”
“你覺得若是我回去，我該如何說明，‘我’，不是‘你’呢？”她似乎很平靜，只是問道：“張夫人以為為何老爺到如今才有懷疑？不過是你很多數時候還是很像我的，有時候，甚至很像我剛成親的時候，你接收了我的回憶，那不只是幹癟癟的故事，還有我對于他們的感情，你，可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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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敏自是有感覺的，只不過她未曾放在心上罷了，她像賈敏嗎？或許有一些罷，但她卻清楚自己并不是此人，他們明明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更何況，即便像她又如何，自己總不能完全用賈敏的身份而活，她首先是趙敏，是她自己。
“你可能不稀罕我的生活，”賈敏似乎是瞧出了她的想法，只繼續道：“但是我們都沒得選擇了，我們回不去的。”
“你怎知回不去？”趙敏自然不信此等言論，她甚至認為賈敏是有意在試探自己，只挑眉道：“小女雖然不才，但也算有些謀算，不若你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一二，也好讓我們互相參考些，說不得我就能想出方法來呢？”
“你當我知道什麽，”賈敏冷笑，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是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一縷殘魂罷了，我忖度着，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才能接收到我的一些記憶，也是因着這個原因，所以即便我的魂魄到了‘你那處’，卻也不能入如你一般進入到身體裏，只能這樣四處漂泊着。”
趙敏剛剛一直在盯着賈敏的神色，卻是沒看出差錯了，心下便有些相信了她的話，且剛剛她所言，不過也是為了探賈敏的底罷了，當真是遇上此事，她卻是一點也出不上力的。
“張夫人這副表情可是想着自己夫君，所以一心要回去與他一起生活？”
趙敏倒是沒有想到張無忌，剛剛只是一心琢磨着賈敏的話，只是聽她此問，又似有些調侃不屑之意似的，便挑眉反問道：“怎麽，難道你就不念着？”
“我與老爺夫妻将近二十年，如今膝下又只有玉兒一個女兒，我自然念着他們，若是我能回去，如今我也不會坐在此處與你閑聊了。”
“那夫人不妨直言，你今日現身，究竟要做什麽罷。”
賈敏垂眸，苦笑說道：“我在此間四處游蕩之時，聽人說起我的壽命，只怕就在這幾日了，之前那兩個僧道出現，恐就是為了我的劫來的，他們要确認我是否真得去世了。”
“你得罪他們了？”
“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談何得罪不得罪？他們是為着我女兒來的，在揚州這般游走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确認我的玉兒，是否能變成一個孤女，是否會被送入京城寄人籬下罷了。”
“這……”趙敏有些摸不着頭腦，問道：“可知他們為何這麽做？”
“我只聽到些只言片語，再詳細的便沒有了。”賈敏神色很是黯然，說及此處，又不由擡頭，看向趙敏，聲音中似是帶着些懇求，說道：“我的魂魄回不去了，但我離開，你卻仍在這裏，趙姑娘，我知道我這樣說可能讓你為難，但是，我如今已無人可求，只盼你能對我林家照拂一二。且我家老爺是極好的人，你若有什麽話大可以同他說，若是他能周全的，定不會推脫的。”
“好像，我除了答應你，也沒什麽別的選擇。”趙敏擺了擺手，似是完全不在意似的，又有些嬉皮笑臉般，問道：“只是你還沒說我要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呢？”
“我想……許是‘我’離世的那日罷。”
趙敏剛問出口，便也想到了這點，如今雖然什麽都不能确認，但心下也都有些傷感，只不過趙敏不耐煩這樣的氛圍，便忙說道：“你不是說你還有一縷魂魄與我在一處嗎？說不得你還能接着她看看你丈夫和女兒呢。”她笑了笑，而後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問道：“只不知，若是我哪日與你夫君親近些，你可會吃醋？若是當真，我可會不會被你這魂魄用醋腌了？”
“你倒是個會玩笑的人。”賈敏也被她逗得笑了出來，只是又有些猶豫，問道：“那，你不念着那個叫做張無忌的人嗎？”
“我也說不上，原來，我應該是很喜歡他的，為了他，我甚至将父母兄長都抛下，只和他在一處。”
“私奔？”
“我說這位夫人，不要這麽講究罷，我們江湖兒女可不很在乎這些的，至情至性嘛，我那時喜歡他，自是要與他在一處的。”
賈敏卻對她這番言語很是不信，只是挑眉道：“但你現在後悔了，也可見父母之命還是很重要的。”
“也說不上後悔，就是……心裏有些難過罷，我爹爹娘親去世的時候，自己也沒能再見上他們一面。”她說着話，又看見賈敏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便笑道：“怎麽，擔心我教壞你家女兒啊。”
“我現在擔心好像也沒什麽用了，只不過，我确實不希望玉兒那樣。這世間對女子總是要苛刻些，‘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但願玉兒能兩全罷。”而後頓了頓，又道：“我瞧着姑娘也像是個極精明的人，自己也有了些經歷，将來若玉兒有些什麽，還需你幫忙參謀些才好。”
“小事，小事，我會照應的，只要你信得着我就行……”
賈敏神色一滞，知道她和張無忌的事兒，她确實是有些懷疑。只是見着賈敏這般神色，趙敏卻是開懷了起來，只忍着不大笑出聲，而後又要說話，但還未及出口，一瞬間那木屋已然不見了，屋子裏的人自然也不見了。
“娘親，你可是醒了，娘親……”
趙敏又一次聽到了黛玉的聲音，但是已經數不清過了多長時間了，而後不自覺地翻動眼皮，竟覺面前的景象似是有些不一樣了，好像有些刺眼，她下意識伸手去遮光，還未緩過神來，就感覺到了小姑娘掉在自己身上的眼淚。
“娘親終于醒了，可覺得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黛玉連忙問着，又趕緊起身吩咐着丫鬟，“去将劉大夫請來，另外趕快去前院同爹爹說一聲，娘親醒了！”
屋內的丫鬟們也都面露喜色，連忙着就各自出門做事，只餘下半夏和白鷺在此處，兩人亦是歡喜得很，要知道今日已經是夫人昏迷的第四十九天，若是再不醒，還不知要如何呢。想到這裏，白鷺亦忙道：“幸而太太醒了，若不然京城來人，老爺都不知要如何與人交代呢。”
趙敏此時也緩過神來了，她正拉着黛玉的手，安撫性地摸索着黛玉的背，聽到白鷺此言，便道：“京城來人了，可是怎麽回事？”
“媽，沒事的，如今媽醒了，就什麽都好了，那些事爹爹會處理好的。”
“不對，”趙敏看了看黛玉的神色，指着白鷺道：“你說。”
“太太，是榮國府赦老爺家的琏二爺到了，好像是那府裏老太太聽說了您生病的消息，又看到了老爺的信，不放心，所以……”白鷺看了看黛玉的神色，咽了下口水，道：“就是來看看太太的。”
“是來看我，還是來查探林府，問罪老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