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凡清。

非凡娛樂的老板。

于陽介紹的時候，有些腼腆，和他之前跟胖子說話的态度很不一樣。估計因為是老板的緣故，餘塵覺得于陽說話不太自然。

餘塵看着凡清，他穿着西裝皮鞋，手腕上是精致的腕表，顯然剛剛工作完，仍然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高挑的個子，精致的發型一絲不茍，戴了一副金邊眼鏡，擋住了他略帶侵略性的眼睛。

他溫和的和胖子雷曲握手後，一臉笑意的看向餘塵，“這麽巧，你竟然是于陽的朋友。”

“認識啊？”于陽笑了，“餘塵之前幫過我。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和我一起賽車的那個男孩。”

“那就更有緣分了。”凡清伸出手，目光鎖在餘塵的臉上，“很高興認識你。”

餘塵拿紙擦了擦手上的油，握了握凡清很快松開，“你好。”

“邊吃邊聊吧，這兒味道不錯的。”胖子招呼大家坐下來，又加了碗筷，喊了兩個炒菜。“凡總能吃辣嗎？”

“不用那麽客氣，”凡清笑了笑，“叫我凡清就行。我也比你們大不了幾歲。不介意的話，叫哥也可以。”

“凡清哥那麽年輕就開公司了，真了不起。”雷曲拿起可樂，“我們不能喝酒，初次見面，大家幹一杯吧。”雷曲胳膊碰了碰餘塵，“餘塵，來。”

餘塵拿了可樂，雷曲在他耳邊悄悄問，“怎麽認識的，沒聽你說過？”

餘塵和凡清碰了杯，喝了口可樂，“上次在滑雪場，見過一次。”

“餘塵。”凡清看着餘塵，嘴角依然是餘塵非常熟悉的笑，“再次見到你很高興。”

他沒有覺得一絲一毫的尴尬，他沒有對餘塵之前的拒絕表露出一點的生氣。

這确實是餘塵初初認識凡清時，凡清的樣子。溫和的，親切的，願意照顧對方所有的情緒，一度讓餘塵認為凡清是一個能夠承接住他的情緒，為他提供情緒價值的人。

當然，那是在顧赫還沒出事之前，在顧赫死去之後，凡清脾氣變得非常不好。

餘塵吸了口氣，回想起來，也許是自己的行為，真的刺激到了他，讓他難以接受吧。也能理解，他當時腦子裏只有顧赫，整天不人不鬼的陰沉着，凡清當他是男朋友，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也許是因為餘塵想起了凡清在車禍時還想着要保護自己，也許是因為餘塵這段時間對往事釋懷了很多，他不再對凡清懷着那麽大的敵意了。躲不掉的，那就接受命運的安排，何況，眼前這個凡清，是無辜的。

“上次，不好意思啊。”餘塵笑了笑。

“沒事兒。”凡清的表現相當紳士，“當時确實有點冒昧了。不過希望你理解，做我們這行的，看到長得好看的，都希望認識一下，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他一句話，化解了當時搭讪的尴尬，也做出了合理的解釋。

“餘塵資質不錯的。”于陽看向凡清，他還想着幫餘塵說話，“他長得比我好，出道應該很容易紅的。”

凡清看向于陽，他沒有說話，于陽有些尴尬，臉紅了紅，結巴道，“我，我就是那麽一說。”

“資質是不錯。”凡清嗤笑了一聲，他轉頭看向餘塵，“不過，我想餘塵應該不屑做明星吧。上個月，我們公司剛好參加了一次公益拍賣活動，看到了餘塵的畫。沒想到啊，餘塵你還會畫畫？”

“嘿，他可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小畫家。”胖子一邊撸串，一邊眉飛色舞的介紹，“校長辦公室都挂着他得獎的畫呢。”

“那可不止是會畫畫”雷曲加重了那個會字，也來勁了，“餘塵在全國那可都是拿金獎的人。對吧，塵兒？他一幅畫可貴呢。”

“別瞎說。”餘塵臉有點紅，他從來不在同學跟前說這些，他不過是運氣好一點，拿了一些獎項罷了。不值得到處炫耀。

“那可不是瞎說，”凡清看了看餘塵的手，那雙手白淨修長，作畫的時候指骨會輕輕凸起，凡清輕抿下唇，開口道，“一幅畫五十萬，可是相當轟動的。”

“五十萬！”

“五十萬！”

“五十萬！”

雷曲、胖子和于陽同時看向餘塵，“塵兒，你他媽可以啊。這事兒你回來都沒說啊。”

“有什麽好說的。”餘塵吃了塊牛肉，有點膩，放了筷子。“又不是給我的，是人家的捐款。獻的是愛心，跟我的畫無關。”

“哦。”雷曲反應過來，“那也很牛逼了啊。诶，你有空給我畫一幅，以後一定賣不少錢。”

“就是就是。”胖子舉手，“我也要，哦，還有我哥。”

“畫畫畫。”餘塵笑了，大家也笑了，凡清也适時的加了一句，“那我也不見外了，讨一幅。”

“好。”餘塵點頭，他無所謂的，一幅畫而已。

自那一晚和凡清重新認識之後，凡清自然而然的進入了餘塵的生活，但他很有分寸，偶爾會約着餘塵雷曲他們打個球，看球賽，每一個節日他會給餘塵發節日的祝福。

而每一次外出，都有雷曲胖子一起，絕對不會和餘塵單獨出去。僅此而已，邊界感掌握得很好，這讓餘塵也覺得踏實了很多。

餘塵整個高二下學期又回過頭讓蘇遠把他的素描基礎鞏固了一遍，他自己找了網課補文化，高二期末考試的時候，他出奇的考得特別好，他們班主任都說沒想到，餘塵竟然進了學校前百。

“不錯啊。”蘇遠看着這成績也是高興，“說吧，想要什麽獎勵？”

“獎勵嗎？”餘塵靠坐在蘇遠家躺椅上，看着遠處的湖面，很久沒說話。

蘇遠畏寒，不喜歡開空調，餘塵怕熱，喜歡在蘇遠家陽臺躺椅吹風，放假後他就常來，也不怎麽畫畫了，就躺在那兒看湖。有時候沉靜得蘇遠都忘了有他這麽個人在他家裏。

餘塵想了很久，回過頭看着坐在屋內沙發上的蘇遠，說，“大半年了蘇遠，帶我去見見他吧。”

蘇遠正在看一本古玩雜志，估計是沒想到餘塵會提這個要求，突然就愣了，他轉臉看着餘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餘塵笑了笑，蘇遠覺得他那笑帶着一分苦情。他不承認自己喜歡顧赫，蘇遠卻不是傻子。他有時也覺得餘塵太堅韌了，他就不能愛一個人，忍着不說的。

“蘇遠，我很想他。”餘塵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怕吵到誰一樣，他垂了垂眸子，再擡起時已經看向了遠處，他目光落在遠處湖面上的一對鴛鴦上面，黑且長的睫毛如同扇子一般，一下一下的輕眨。“又是大半年了，蘇遠，即便知道他還活着，可我也到極限了。”

蘇遠皺了皺眉，說實話他不太聽得懂餘塵話裏的意思，他當他就是太想顧赫快要把自己憋瘋了。

他就說自己當初的猜想是對的吧，餘塵把對顧赫的感情全部掩藏起來了，他像個沒事人一樣讀書，畫畫，該打球打球，該吃飯吃飯，該跟朋友出去玩就去玩，可是那些隐秘的情感呢？像雪球一樣在他心裏頭越滾越大，堆積到他無法承受的那一天，雪球碎了，一點點的崩塌，瓦解，将他僞裝起來的防具一層層的擊潰，如果蘇遠不答應他，天知道餘塵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會不會得抑郁症？甚至傷害自己。

蘇遠不敢想，他也不想再去問顧赫的意見，他決定不再理會那個狠心絕情的男人，他要幫餘塵。

“周末，北京有一個古玩私藏鑒賞會，是一個業內玩家自己舉辦的酒會。我帶你去。”蘇遠把手裏的冊子扔給餘塵。“哥順便帶你見見世面。”

餘塵确實已經到了極限了，顧赫再次離開他半年，他逼迫自己忙起來，将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學業上，卻每晚都要抱着他的衣服才能安然入睡。可是時間長了，衣服上的氣息已經淡了，他打開顧赫的衣櫃，也沒有那熟悉的木質香了。

顧赫住過的房子，死氣沉沉。

這種死寂才是餘塵最害怕的。這會讓他不斷的想起顧赫的死，那片廢墟，顧赫的死訊，墓碑，那段讓他最痛苦的日子。

放假後，日子閑了下來，他想念顧赫的時間就更多了。哪怕電視上網絡上偶爾能看到他的訊息，但那只會加深他對顧赫的思念。

蘇遠的退步，仿佛給餘塵打了一針強心劑。

“飛機上可以睡一會兒。”蘇遠把眼罩戴好，“晚上才有精神去見你男神。”

“嗯。”餘塵看着窗外，他哪裏睡得着，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過顧赫了，他有些雀躍，卻又有些緊張。

氣流讓機身有着輕微的抖動，餘塵頭靠在窗框上，看着窗外一望無際的白雲。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顧赫坐飛機遇到氣流時的情形。

那次，是他第一次和顧赫單獨旅行，飛機遇到了氣流，颠簸得很厲害，連空姐都坐到了位置上系上了安全帶。

“顧赫。”餘塵死死拉着顧赫的手，抿着唇，面色蒼白，“我們不會要死了吧。”

“不會。”顧赫牽着他，任由他的指甲嵌進他的掌心，“遇到氣流很正常，過去了就好了。”

飛機還在颠簸，但比起剛剛震動得不那麽厲害了。

餘塵仍然害怕，他還緊緊抓着顧赫，“顧赫，我害怕。”

“別怕。”他替他仔細檢查安全帶，攬着他，輕輕拍着他肩膀，用餘塵最舒服的姿勢，溫柔的給他順着背，抱着他，給他足夠的安全感，“很快就沒事的，相信我。”

餘塵在顧赫的心跳聲和身上的木質香氣中，緩解了緊張，不多一會兒，機長就帶着他們飛過了那片氣流。飛機也逐漸安靜平穩了下來。

他抓破了顧赫的手掌，顧赫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哄着他，“你看，我說過沒事的。”他總是這樣，讓他安心。

餘塵閉着眼，任眼淚從眼角輕輕滑落，顧赫再也不會給他安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