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日後山高水遠
日後山高水遠
海燈節之後, 空又強硬的按着歲生讓白術給他檢查了一邊身體。
“他現在恢複的很好，很奇怪但也很像奇跡，他身上沒有任何病痛留下的痕跡。”白術收回把脈的手這樣說, 空這才放下心，雖然心裏有無數的疑惑, 卻礙于在場的人太多, 沒有詢問歲生。
歲生垂着眼, 摩挲着系統幫忙做成項鏈的命牌,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段時日麻煩您了白術先生, 我們準備啓程前往稻妻了, 以後有機會的話會回來看看的。”旅行者在外面和白術說着話，派蒙和歲生在房間裏整理東西。
“這就要走了嗎？”歲生跪坐在床上, “感覺我才到璃月就又要離開了。”
“畢竟旅行者他還要尋找自己的妹妹，如果歲生想在璃月再留一段時間的話要不要和旅行者商量商量？你留在璃月，等我們去稻妻見過雷之神之後就回來接你。”派蒙認真的提出這樣的建議。
歲生搖搖頭, “還是不了，我也……我也需要見一見雷之神。”
派蒙只是懵懂的點點頭, “好吧，歲生，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了一些事情了呀？”
“唔。”歲生沒點頭也沒搖頭，含糊着說，“等我徹底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再告訴你和空吧。”
“我現在也不是很懂自己的情況，只是稍微想起來一點東西而已。”歲生彎彎眼睛，“怎麽露出這樣的表情？至少在完全想起來之前，我是不會抛開你和空的。”
他伸手捏了捏派蒙的小臉, “好了好了，笑一個吧。”
派蒙噘噘嘴, 晃了晃頭将他的手晃走，“啊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有個事情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
小向導又變得高興起來，“嘿嘿，我們以後在外旅行，可以不用風餐露宿了喲。”
她哼哼兩聲，叉着腰很神氣，“我們之前幫助了玉京臺的萍姥姥，她送給我們了一件名為塵歌壺的法寶，這是一處仙人洞府哦，旅行者已經将裏面都裝修的差不多了，他還專門給你和我都修了房間哦！你的房間是我挑的呢，很大很漂亮哦，還有那些家具，都是我們做的呢。”
“嘿嘿。”說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臉，“希望歲生你能喜歡。”
“等一會兒讓他将洞天關牒交給你，到時候你如果覺得疲憊了的話就能直接進去休息啦。”
塵歌壺……
歲生有點印象，當初歸終說如果他在摩拉克斯的洞府住不習慣的話可以搬到萍兒的法寶裏去住。
萍姥姥就是萍兒嗎？
歲生微怔，他這一刻才有了些原來已經過去這麽久了的實感。
或許我該再見一見他們，他想。
“好。”歲生點點頭，“謝謝旅行者和派蒙啦。”
“不客氣！”派蒙圍着他飛來飛去，然後拍拍胸脯，“我們可是最好的夥伴！這些都是我和空應該做的啦。”
空和白術交流完之後回到房間內，看到派蒙和歲生兩個腦袋湊在一起他微微挑眉，“你們在聊什麽？”
歲生将手舉起來晃了晃手中的留影機，“我和小派蒙在看空為我們準備的房間哦。”
他促狹的笑笑：“沒想到空的審美這樣好，挑選的裝飾品都是我喜歡的呢。”
空聽出了他的調侃，不自在的用手背貼了貼有些發熱的臉，“咳，是找了別人參考的，你能喜歡就好。”
“哦——”歲生拖長了聲調，臉上的笑就一直沒有落下來，“你和白術說完話了嗎？離開璃月之前你是不是還要去和認識的朋友們告別？”
“嗯。”空點點頭，“而且還有些關于稻妻的事情想要多了解一下。”
“歲生呢？是和我們一起還是另有打算？”空撐着頭，看着周身氣質柔和的歲生，“白術說你的身體恢複的很好，我和派蒙也不會時時刻刻都擔心着你走在街上會暈倒了。”
歲生想說他哪有那麽脆弱。
但他最後對上空那雙漂亮的鎏金色的眼睛還是将這樣的話咽了回去，“我……我也要去和朋友們告別。“
空沒有多問，如果歲生想說的話，不用他們問也會說的，他只是點點頭，“需要我和派蒙送你去嗎？”
歲生搖搖頭，“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收拾妥當後三人向白術告別，長生對着歲生依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它有些煩躁的拍着尾巴，“喂，你如果又出了什麽問題就來找我，我總會治好你的。”
“知道了，謝謝長生。”歲生彎彎眼睛，他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和長生産生的交集，但能感受到這條蛇對自己掩飾不住的關心，“以後會經常回來看你的，小蛇。”
“……知道了。”長生沒再說什麽了，若是往常，它肯定會反駁歲生說，什麽小蛇，我明明是大蛇了！
但這個久違的稱呼讓它的眼睛有些模糊，于是只是撇開頭，不看他了。
“旅行者，山高水遠，莫問前程路。”白術一拱手，風撩起他額前的發，模糊了眼前的視線，他目送着旅行者和歲生帶着派蒙走下長階，拐了一道彎，就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白術輕嘆一聲，摸了摸長生的尾巴，回了不蔔廬內。
走下不蔔廬，到了街市口，空看向歲生，“我和派蒙準備先去群玉閣一趟，你要一起嗎？”
在歲生昏迷的這頓時間，群玉閣也逐漸成型，利用浮空石升上了璃月港的天空，他們還借此認識了很多朋友。
歲生搖搖頭，“你們去吧，我去往生堂。”
他半點沒掩飾自己的目的，“還有些事情需要去确認一下，到時候你們結束了告別就來這裏找我吧。”
“好。”空點點頭，帶着派蒙先一步離開，歲生感受到周圍隐晦的視線，攏了攏披風，點開地圖朝往生堂的方向走去。
歲生站在地圖上往生堂的位置，朱漆色的門緊閉，這裏看上去一個人也沒有。
看來往生堂今日不開業，他思忖着，所以昨晚走的時候為什麽沒記得問一下鐘離該怎麽聯系他呢？
“哦呀呀？來客人了。”一道青春靓麗的聲音從耳側傳來，歲生看過去，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有着一對紅褐色漸變色雙馬尾，身着中式衣，衣擺上紋着彼岸花和百合花，頭戴乾坤泰卦帽，帽後有一黑色蝴蝶結，正面飾有往生堂的徽記，少女有一對很漂亮的梅花瞳，纖細手指上塗着烏黑的指甲油，她在歲生眼前揮了揮手，“啊哈？吓到了嗎？”
歲生搖搖頭，“你是？”
“我呀？”少女見他沒有被吓到就收回手背在身後站直了身體，“你好，我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客人你呢？是想了解一下我們的喪葬服務嗎？現在我們正推行第二碑半價服務喲，要看一看嗎？”
歲生：“謝謝，不過不用了，胡堂主，我名歲生，是來找鐘離的。”
“哦——找客卿的呀。”胡桃點點頭，“客卿今日正好在堂中呢，我帶你去找他吧。”
“那就麻煩了。”歲生向她道謝。
“不客氣，嗯哼哼，歲生？你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是來參觀海燈節的嗎？”胡桃蹦蹦跳跳的，古靈精怪的詢問，“最近确實來了許多外國游客呢。”
“唔，也算是吧。”歲生點點頭，“不過我在請仙典儀的時候就來璃月了。”
“呀！這麽久了，是打算在璃月定居了嗎？如果選房産的話可以優先考慮往生堂附近的房源喲。”胡桃極力推銷往生堂的各種服務，歲生時不時應一聲，他覺得胡桃的點子很不錯。
畢竟現在也沒誰能想出第二碑半價這樣地獄笑話似的營銷服務了。
“到了。”胡桃在一道拱門處停下，“我就不進去了，歲生先生，請吧。”
歲生微微颔首，擡腳跨過臺階慢慢朝鐘離靠近。
“摩……唔鐘離。”歲生喊習慣了，一時間還改不太過來，“鐘離。”
鐘離擡眼看過來，嘴角下意識就勾起笑，“歲生，你怎麽來了？”
“旅行者要走了，我準備和他一起去稻妻，來和你們道個別。”歲生在他對面坐下，“你現在有辦法見到歸終他們嗎？”
“絕雲間太遠了，以我現在的情況，我走不過去的。”歲生接過他推過來的茶杯，茶香袅袅，熱氣氤氲着上升，模糊了些許眉眼，“之前他們還送了禮物過來，如果他們知道我想起來了，不去和他們告別的話他們也會覺得難過吧。”
鐘離見不得他說喪氣話，于是微微颔首，“我有辦法，不過在這裏不好見他們，你要不要和我去別處？”
“那就走吧，本來就是要見他們的，怎麽能拒絕你呢。”歲生放下杯子，跟着他一起走出門去。
“客卿——”胡桃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你要和這位可愛的客人去哪裏呢？不會又要出門後帶回來一大堆沒用的石頭吧？”
“堂主冤枉，這位歲生先生只是請我去吃茶而已。”鐘離這樣說，胡桃雖然有些狐疑但還是讓他走了，“晚上我有事情需要去處理，你到時候記得回來守着。”
“好。”鐘離點點頭，在歲生略有些怪異的表情下鎮定自若的離開了往生堂。
然後将歲生帶到了慶雲頂上空的浮空亭裏。
歲生當然不能走去絕雲間，凡人鐘離也不可以。
但是摩拉克斯可以做到，甚至還可以将人帶到雲間。
歲生：……
怎麽一個眨眼就飛到這麽上面來了？！
“老師，稍等。”鐘離說着，掏出來一張符紙，口中念念有詞。
歲生聽的雲裏霧裏，只聽明白了最後幾個字——
“……急急如律令。”
好吧，如果這是這一句的話我也會說。
歲生坐着看鐘離動作，這幾句咒語念完，符紙無火自燃，青煙散去，很快，歲生聽到了兩聲清亮的鶴鳴，然後是一陣呦呦鹿鳴，他擡眼看去，披風嘯月的鶴和高大的巨鹿踏雲而來。
越靠近這處亭子體積也逐漸變小，眨眼間，幾個有些陌生又帶着些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歲生面前。
“帝君。”他們向鐘離問好，然後看向歲生，神色帶着些許激動，他們齊聲喊道，“大人。”
“還是別喊我大人了，我現在就是個普通人，你們就叫我歲生吧。”歲生連連擺手，他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三位女性。
“歸終。”昔日的塵神歸終看上去面色有些蒼白，但精神不錯，她歡歡喜喜的應了一聲，“诶，歲生，你可算記起來了。”
“留雲。”被歲生念到名字的留雲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笑着對他點點頭，“大人，歡迎回來。”
“……萍兒。”歲生看向和初見時一樣恬靜的女仙，沒忍住輕笑一聲，“唔，萍姥姥？”
“大人，您別打趣我了。”萍兒有些無奈，“此前只是為了方便在塵世行走才不得不僞裝成年邁的樣子，您還活着……真好。”
“嗯，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塵歌壺了。”
“哪裏的話。”萍姥姥搖搖頭，“這東西當初就是為您準備的，現在，給了那位旅行者，您和他一起旅行就不必擔心風餐露宿了吧。”
“削月，理水。”歲生又看向站在後面些略顯沉默的兩位仙人，“好久不見了。”
“大人，還能再見到您真的是太好了。”削月和理水同樣很激動，“帝君突然使用百無禁忌箓召喚我們，我們就猜到是您回來了，真好啊，真好。”
“都說了不要叫我大人了。”歲生無奈扶額，“不過，怎麽沒看見若陀？”
“若陀他……”削月和理水面露難色，不知道該怎麽說。
“若陀有事來不了，他托我等給您道個不是。”還是留雲反應快，搪塞了過去，歲生雖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但看不出來，鐘離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只好點頭應下了，“那下次再見面吧。”
“今日冒昧叫你們來只是為了和你們道別。”等人都落座，歲生才開口，“我不日将啓程前往稻妻，下次見面，可能又要等很久了。”
“沒事的，大人，不管您去哪裏，璃月的我們永遠都會在這裏等您回來的。”留雲這樣說，其他人也一起點頭，“此前送您的那些禮物，上面都留了一些我們的仙法，您若是遇到危險，可以拿出來抵擋一二。”
“聽摩拉克斯說您現在力量暫未收回來，我們做的這些東西，終于也派上用場了。”歸終輕笑一聲，“終于也輪到我們來護衛您了。”
“謝謝你們。”歲生最後只是這樣說，明明已經過去了很漫長很漫長的那麽多年，他們居然還記着自己，說不感動是假的，當他現在沒什麽能幫他們的。
“您別覺得為難了，如果當初沒有您，歸離原的子民包括我或許都不能存活。”歸終眉眼有些愁緒，但很快散去，“您為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們也想為您做些什麽。”
“我會常回來看你們的。”歲生點點頭，然後偏頭看向鐘離，“哦對了，還有那些夜叉們呢？是不是也在絕雲間？”
“……你想見一見你之前撿回來的夜叉幼崽嗎？我帶你去吧。”鐘離轉移話題。
歲生盯着他，總感覺他有事情瞞着自己，“摩拉克斯。”
“老師，以後有機會再告訴您吧，這件事情太複雜了。”鐘離無奈，“那個幼崽長得挺好的，就是不愛說話，如果見到你的話，應該會很高興吧。”
“好吧。”
歲生看向在這裏的仙人們，“諸位，後會有期。”
仙人們看着鐘離抱着歲生往望舒客棧的方向而去，無不感慨萬千，“唉，若是當初帝君和大人真的締結了婚契就好了。”
“留雲，慎言。”歸終輕聲呵到，“這種事情不要亂說。”
“挺好的，現在，至少我們這些老家夥，還能再見到大人呢。”理水輕嘆一聲，“好了，回去吧。”
歲生在望舒客棧見到了魈。
對方正在屋頂上曬太陽，或許是曬太陽吧，然後對于突然出現在屋頂的他們表現出了十分的驚訝。
“鐘離大人。”魈翻身下地，向鐘離行禮，“魈，我現在已經不是岩王帝君了，你不用再向我行禮。”
“是。”魈應着起身，然後看向正笑意盈盈盯着他的歲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只是呼出一口氣，喊了一聲，“……大人。”
“魈。”歲生點點頭，“鐘離沒給你飯吃？你怎麽還是這麽小。”
鐘離露出無奈的表情，魈面無表情，“大人，是我以前在夢之魔神那裏傷了根基，已經長不了了。”
“好吧好吧。”歲生聳肩，尋了個地坐下，“來，我們說說話。”
魈遲疑着坐下，鐘離也坐下，他那雙長腿有些無處安放的無措，但另外兩人都沒空關注他，歲生擡手摸了摸魈的頭，“還是長高了些的。”
“之前第一次到望舒客棧的時候是你在觀察我們？”
“是，我那時候擔心旅行者對您有不軌之心。”魈說的有些羞惱，但還是乖順的任由歲生動作，只是嘴上勸着，“大人，我身上業障重，您不要摸我的頭了。”
“沒事，就這麽一會兒。”歲生從背包裏拿出來一串糖葫蘆，像哄小孩一樣遞給他，“嘗嘗看？很甜的。”
他下意識看向鐘離，歲生也跟着看過去，眼神略有些幽怨，鐘離輕咳一聲，“拿着吧。”
魈才把糖葫蘆接過去，卻沒有吃，十分珍惜的收了起來，歲生搖搖頭，“魈，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魈點點頭，“屬下明白，旅行者此前說過，您和他會一起前往稻妻。”
歲生：“嗯。”
“等我從稻妻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歲生站起身，“走了。”
他戳戳鐘離，非常有工具人自覺的人将歲生抱起來，一個閃身，他們就回到了往生堂附近。
他們離開之後，魈看着那串糖葫蘆，遲疑着将果子咬了一個下來。
他垂下眼，眼睫輕顫，确實如同歲生說的那樣，很甜。
回到往生堂的歲生發現了等在門前的旅行者和派蒙，他剛準備揮手和他們打招呼，然後發現自己還被鐘離抱在懷裏，連忙讓他放開，自己轉身快步走到旅行者身邊，“空，你們來接我了？”
“嗯，你的事情結束了嗎？”空擡手幫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歲生點點頭，“嗯嗯，都結束了，随時可以出發。”
“好，那我們走吧。”空看向一旁的鐘離，“鐘離先生，後會有期。”
鐘離颔首，目送他們遠去。
——後會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