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召喚陰傀
召喚陰傀
慕長淵并不擔心沈淩夕找上門。
上神來了也得先付賬,誰讓自己的錢都在擇一手裏呢?
魔尊表示自己也是受害人。
但慕長淵花沈淩夕的錢就算了,禿驢別想花。
親仙修,明算賬,自己點的山珍海味,用琉璃念珠償債吧您嘞!
吃瓜群衆不斷湧向城隍廟前的空地,慕長淵作為最美逆行者,就不去湊熱鬧了,他現在身嬌體弱,萬一被不長眼的法器砸中,多半得給大家免費表演一個獅子頂球,暴露出上古神器縛魂鎖可不好。
上古神器,顧名思義,不到天道的級別的大能是煉不出來的。
直到慕長淵身死,三界能被稱作上古神器的總共就十件,其中四件是墨宗的那位吳姓器修上神鑄造的,剩下六件裏有兩件為武器——分別是沈淩夕的歸魂槍和慕長淵的豔骨刀。
地獄魔尊的武器之所以被歸為“神器”,是因為原煉制時用了玄清上神的一根肋骨。
當年奪魄邪帝在人界散播瘟疫,引得上神下凡清亂除惡。邪帝不敵,肉身在歸魂槍下碎屍萬段,即将灰飛煙滅時,地獄魔尊出手擋了一下,也因此斷了一根臂骨。
那場戰鬥打到最後三敗俱傷。
後來沈淩夕回到天上,把那臂骨削成一支骨笛,盡管斷臂還能重新長出,但仇慕長淵是一直記得的。
又過了幾百年,震驚三界的天乾之變出現了,無數仙修一夜堕魔,道心盡數崩潰。
仙盟找不出原因,只能腆着臉求地獄的掌權者,當時魔尊開出的條件是他缺件趁手的兵器,要用玄清上神的一根肋骨來鑄造。
仙盟自然不肯,大罵慕長淵趁火打劫。但随着天乾之變愈演愈烈,越來越多仙修毀了根基,最終某天裴青野親自下黃泉,代天道上神給地獄魔尊送了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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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豔骨刀鑄成後,魔尊才肯出山肅清鬼界,找到天乾之變的源頭,解決了這一樁禍事。
對于慕長淵乘人之危的舉動,上神生不生氣不知道,仙盟是氣得不行。
所以第二年讨伐地獄的檄文裏,魔尊又多出一條“公報私仇”的罪名。
慕長淵無所謂,反正他債多不愁,自己爽了就行。
想着想着,魔尊忽然想起,要是沈淩夕不能飛升,自己的趁手兵器豈不是也沒了?
畢竟用了那麽多年,說沒一點感情是不可能的。
他來時走的是偏僻巷子,這會兒酒勁上頭有點記不清回客棧的路,迷茫地站在路口張望。
巷子寂靜,靜得連孤魂野鬼都不在。
慕長淵剛才太過出神,沒注意到自己被跟蹤,等發現時對方已經很靠近。
他餘光瞥見鬼鬼祟祟的身影,還不少,慕長淵想了想,決定人美心善地給他們一次機會。
玄宗門,本座倒要看看你們想幹什麽。
慕長淵身形搖晃兩下,随後一手扶住牆壁,一副弱柳扶風不勝酒力的模樣。
本來就是個病秧子,晃得恰到好處,晃得那些跟蹤他的玄宗門徒心神蕩漾。
這樣的大美人若是被制造成無條件服從的陰傀……
有人剛吞咽口水,就看見美人徹底脫力地倒在路邊,他們一擁而上:“來不及了,快帶走!”
**
被挾持的感覺并不好。
慕長淵忍着氣被帶到城外山上,心想原來主戰場這麽遠,早知道不跟來了,回頭還得自己走回去——天亮前不知道能不能回客棧。
萬一擇一發現他半夜到處亂跑,回頭又要跟他母親告狀。
想到慕夫人,慕長淵頭更大了。
一方面已經過去萬年,照理說母子緣分早就散得不能再了,可另一方面,慕長淵還用着這一具身體,連最基本的血緣關系都沒斷,談何“緣分消散”一說?
他被颠得不舒服,魂元魔物也暴躁地蠢蠢欲動。
這些金丹修士繞過十幾道複雜的陣法後,終于抵達圍靈大陣的中心。
正值七月半,空氣透出炎熱,月色卻清透得更顯妖異,到了子夜時分,連雲城的水汽都隐隐散發着邪氣。
慕長淵聽到一聲熟悉的“阿彌陀佛”,裝暈中都忍不住挑起眉梢。
不虛雙手合十道:“貧僧與那位善信只有過一面之緣,為何要将貧僧抓來。”
門徒道:“吵什麽吵!你們都是一夥兒的,當然不能留你通風報信!”
慕長淵心道果然是孽緣。
他被放置在祭壇的聚魂棺內,閉着眼也知道周圍陰氣極重——是容城古戰場的千百倍不止。
慕長淵雙手被綁在身後,躺下後就摸到石棺壁的繁複符咒。
今夜是鬼門大開的日子,這陣法應該聚過一段時間的陰氣邪祟了。
慕長淵暫時探不出虛實,但陰氣和邪祟對魔修有幫助,慕長淵也不清楚玄宗門為什麽這麽做。
就,精準扶貧?
魔尊自重生以來,遇到的人都不怎麽正常,除了沈淩夕。
他還在裝醉,他的嘴替不虛和尚已經開始提問了:“既然命不久矣,閣下起碼讓貧僧做個明白鬼——這難道是傳說中召喚邪祟的圍靈大陣?”
圍靈陣是一種陰邪陣法,召喚能力取決于陣眼的法器,法器品階越高,招來的邪祟就越強。
大部分魔修招魂圍靈都是為了煉制陰傀為自己所用。
鳳起語的聲音響起:“不錯!這是圍靈陣!但不是普通的圍靈陣!”
慕長淵心想這敢情好,居然還有專業講解。
前段時間玄宗門得了一件上古神器“聚魂棺”,鳳起語正愁不能對外炫耀一番。
此時失而複得的祭品就躺在棺內,附近是自己設下的重重機關,萬事俱備,只差讓最強的邪祟奪舍,再與自己簽訂主從契約。
事成之後,他就是坐擁三界最強陰傀的惡道第一人!
今晚鳳起語的心情起伏劇烈,此時的他純屬報複性狂妄:“……仙盟算什麽東西!他們很快就會退出歷史舞臺,以後我玄宗門才是稱霸三界的第一門派!”
慕長淵十分同意那句“仙盟算什麽東西”,但假如魔尊沒記錯的話——別說上下五千年了,五萬年記載裏最強的邪祟好像都是他自己?
躺在石棺裏的魔尊:有趣。
石棺外的嘴替佛子:“阿彌陀佛。有趣,有趣。”
和尚全身被五花大綁,臉上依然笑眯眯:“但願貧僧死前能瞻仰最強陰傀的風範。”
鳳起語掃了他一眼,冷笑:“何止瞻仰,本少主能讓你有幸成為陰傀爪下第一縷亡魂。”
佛子笑道:“那敢情好。”
說話間,護法和長老已經按照布陣的位置站好,并且念咒将聚魂棺蓋合上。
夜幕空間仿佛劈開一道裂縫,天地間忽而卷起萬丈高的龍卷風,挾裹着漫天雷電急速擴張,像盤旋在山崖上的黑色巨龍。
巨龍周身仿佛有着黑洞般的吸力,将方圓千裏的陰氣都吸附過來。
要不了多久那些前來朝聖的邪祟就會開始搶奪祭品的身體。
外界聲音變得模糊,石棺內很狹窄,躺起來還硌得慌,慕長淵連聽都沒得聽,頓覺無趣。
魂元輕易就掙開了捆綁,他活動着發麻的手腕,又摸了一遍棺壁。
“還以為是贗品,結果是個真品,”慕長淵冷笑:“又是鎖又是棺的,本座倒真像只邪祟惡靈了。”
他百無聊賴地摸着花紋,忽然懷裏掉出一件東西,跌在石壁上發出清脆聲響。
是沈淩夕發冠上的那支細玉簪。
當時沈淩夕沒找他要,簪子被慕長淵順手收進懷裏,不知怎麽又被他帶出來了。
冷玉已經被體溫捂熱,這會兒周圍全是邪祟之氣,慕長淵終于後知後覺地察覺出簪上蹊跷:上面附了一抹神識,因為太淡,幾乎毫無存在感,簡直比他還會藏。
“……”
元嬰期可以神識出竅,俗稱切片。
所以他剛才是帶着沈淩夕去招搖撞騙了?
似乎是為了證實他的這個想法,簪子突然間消散成一縷雲煙,随後一個重量直接撲在慕長淵身上!
慕長淵整個後背抵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被壓得一哼。
“沈淩夕你……”
你果然是鐵石心腸,連切片都那麽重!
“噓,別說話。”
石棺裏面只夠一人平躺,上神的吐息拂在頸邊,慕長淵被溫熱呼吸掃拂一下,手還維持着握簪的姿勢,此時就跟抱着對方一樣,頓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習武之人身體的柔韌性極佳,在這漆黑的環境中尤其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慕長淵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句話:生同衾,死同穴。
兩名宿敵擠在一方狹小的空間內,沈淩夕注意力全部放在外界的大陣上,根本沒關注到慕長淵的異樣。
他忽然間嗅了嗅,難以置信道:“你喝酒了?”
魔尊不理他,好像又在和誰生悶氣。
沈淩夕見他不說話,又聽見對方急促的心跳,以為慕長淵在石棺裏呼吸不暢,他雙手撐着石壁往旁邊挪了挪,小聲問:“有沒有好一點?”
并沒有。
上半身剛擡起來,下半身就貼得更緊密了。兩個人的腿以一種極為暧昧的姿勢糾纏着,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也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腿……”
聞言,沈淩夕支着身體把腿分開一些,改成跨坐的姿勢。
“……”慕長淵兩眼一黑。
沈淩夕只得無奈道:“再忍忍,石棺現在被陣法壓着,從裏面打不開。”
月色如霜,照着圍靈大陣上空山巒般的巨龍,猙獰的閃電像打在沉睡的巨龍身上,巨龍卻無動于衷,鱗片随着貫穿古今的邪祟和魔氣的進入,微微起伏。
陰風吹得山崖間嗚嗚作響,鳳起語剛才隐約聽見石棺中痛苦的哼聲,大喜過望,見那陰黑魔龍好像在打盹兒,不由得催促道:“快點奪舍!你們難道不想重返陽間,稱霸三界嗎!”
魔龍不理他。
鳳起語見狀命人抓緊催動陣法。
陰邪之氣掀起飓風,猶如奔騰而來的千軍萬馬、黃泉鬼将!
魔龍的力量越強大,玄宗門少主就越興奮。
幾乎将上下五千年散落在九州大陸上的邪祟陰氣全部收集後,鳳起語見魔龍仍沒有醒來的意思,不滿地嚷道:“怎麽還沒好?為什麽還不醒!快點醒來!臣服于我!”
在他再三催促下,盤旋着的魔龍終于睜開金色的豎瞳,這邪物有三只眼,挪動龐大的軀幹時,天地都被它撼動。
陰風呼號,有弟子畏懼這曠古絕今的力量,膝蓋一軟就跪倒下去。
魔龍睜眼後,周身紫色閃電更加暴烈,可也無濟于事。
圍靈大陣和特殊咒法确實能對這遠古的邪祟起到驅使作用,不知為何,佛子見魔龍金色瞳仁中似乎透出一絲幽怨,無數怨魂厲鬼從鱗片中伸出白骨,想要掙脫開來。
他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手中的琉璃念珠散發出純淨的青色光芒。
最終魔龍挾裹着強大陰氣,呼嘯騰空,肆掠卷成一股巨大的黑龍卷,垂直鑽入石棺!
魔氣全部沒入石棺,聚魂棺連震都沒震一下,悄無聲息。
佛子垂眼道:“善哉善哉。”
鳳起語充滿興奮:“成功了?!”
世間最強的邪祟被他召喚出來了?!
按照邪帝的指示,下一步就是簽訂契約,讓陰傀為自己所用。
鳳起語迫不及待地咬破手指,以血在半空畫出一道特殊的主從契符,随後直接拍向石棺!
做這些時,他內心無比激動,仿佛自己的初戀就躺在這口棺材內。
咒法極度的催動之下,石棺終于被從外面打開,魔化的黑氣瞬間噴湧而出。
鳳起語雙手舉起,呈現出一種迎接的姿态,熱血沸騰地對神器念出最後一句咒語:“全世界都想害哥哥,只有我心疼哥哥!”
佛子:???
能驅使陰傀的上古邪咒……是這樣的嗎?
懸崖上的門徒全都目不轉睛地盯着石棺,那裏封着上下五千年最強的邪祟,以後将為玄宗門驅使!
很快的,魔化氣息被風吹淡,緊接着所有人都看見——一黑一白兩只“陰傀”從石棺裏坐起。
沈淩夕一手扶着石棺壁沿,另一手拉起慕長淵,臉上寫滿了關心和警惕:“你沒事吧?”
鳳起語臉上表情逐漸呆滞,整個畫面對玄宗門少主的沖擊力,不亞于看見初戀和另一個男人同時從床上醒來。
虛空中,膨脹的魂元狴犴打了個嗝,冷冷地朝鳳起語看過來。
縛魂鎖“哐啷”響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