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少爺x嬌氣包
真少爺x嬌氣包
門上的東西自然是鎖。
祁安自制的鎖。
祁安垂眸,漆黑的眼眸看向門鎖處的刺手毛邊,腦中掠過一張皺紋遍布的臉。
那是他性情暴躁的父親。
很多年前的一天,祁安讀初中的時候,他如往常一般吃了幾口飯便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看書學習。
夜晚,回來的父親不知抽了什麽瘋,或許是在工地被工頭罵了,或許是單純的脾氣上來,他一巴掌用力拍在祁安的門上。
祁安習慣性鎖門,他厭惡極了父母突然的推門而入和每晚他們回來時、吵吵嚷嚷的大嗓門。
“你一個小孩子,哪有什麽隐私?”
“我看你是皮癢了,還敢跟老子說教。”
父親不是第一次猛拍他的房門,但那一次,他似乎格外生氣。
“在家裏還鎖什麽門?怎麽,連老子都見不得了?”
“把門打開!”
躺在床上剛剛入眠的祁安面無表情地睜開眼,他平靜地盯了會天花板,然後坐起身。
房門被敲得砰砰響,有簌簌的牆灰下落,坐在床上的祁安想起很久之前。
父親的性子易怒且大男子主義,他秉承着棍棒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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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祁安有一些不聽話,他手中的棍子、衣架、所有他抄起順手的東西都會在祁安身上留下印子。
至于母親,她只會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祁安慢慢長大,但落在他身上的棍棒照舊。
也許最開始父親的打罵是因為他不聽話,但後來,就演變成父親受了氣之後的宣洩。
甚至有幾次,祁安以為自己會死在父親手下。
但他不想比自己的混賬父親先死。
祁安陷入沉思,父親那樣的人從不會聽他人的勸解,就算在拘留所裏住幾天,出來也一切如常,或許還會更憤怒。
他想——
只有比暴躁的人更暴躁才行。
湳砜 于是祁安下了床,在床底摸出一把菜刀。
恰在此時,門鎖被父親的蠻力踢壞了。
祁安神情淡淡,他盯着父親看到菜刀時、有些愣神的面孔,唇角揚了揚。
少年幽深的眸子裏似混雜瘋狂,他握着刀前進,說:“爸爸……”
“這是你教會我的。”
後來,祁安沒挨過打了。
父母無邊際的說教也從喧嘩變得咕哝,只偶爾暴躁地罵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祁安喜歡這種安靜。
收回思緒,祁安望進易樂清澈的瞳孔,不甚在意地說:“指紋鎖。”
“你自己做的?”易樂問。
祁安嗯了一聲,手指按在小屏幕上給小少爺演示了一下。
“咔噠”一聲,敞開的門發出了開鎖的聲音。
見狀,易樂嘟囔了一句:“哼,不過如此。”
說着傲氣的話,小少爺的杏眼卻是亮晶晶的。
祁安在其中,還看出一些崇拜的意味。
一個口是心非、又格外好懂的嬌貴少爺。
“毛巾給我吧。”祁安簡單擦幹後,換了一件衣服,他随即拿過易樂手上半濕的毛巾,走到小陽臺。
祁安想把毛巾挂上去,手卻在擡起時随之一頓。
少年看着手中的毛巾,鼻尖不知何時繞上一股易樂身上的香味。
很淡,卻足夠讓他聞到。
其間,還纏繞着他熟悉的廉價肥皂味。
祁安盯着毛巾半會,他側過眸,沒瞧見易樂的身影,轉過頭後便微微低下頭,将鼻子往裏陷了陷。
潮濕的淡香湧了上來。
和易樂衣服上的差不太多。
祁安覺得自己跟變态似的。
明明易樂本人還在這,就在一個屋子裏頭,他卻忍不住嗅起綿軟毛巾上殘留的氣味,腦子裏也想象出漂亮小少爺拿着自己的毛巾往他雪白身子上面擦拭的畫面。
祁安擡起頭,輕呼出一口氣,若無其事地把毛巾晾回衣杆上。
祁安走回客廳,依然沒瞧到人,心裏便有了個猜測。
不客氣的小少爺估計進他的卧室了。
祁安幾步到自己的卧室,果不其然,在其中看見了易樂清瘦的背影。
小少爺穿着幹淨的校服,黑溜溜的眼睛徑直盯着卧室一處。
祁安知道他在看什麽,他并不覺得冒犯。
因為……是他邀請易樂來自己的家,默許他進自己的私人空間。
祁安上前,一聲不吭地站在易樂的身邊,視線與易樂看向同一個地方。
那裏有一幅油畫。
畫面色彩清淡明淨,只用了幾個顏色就勾勒出半張側臉的輪廓和一只細瘦的手。
畫中白淨的手捏住了一架紙飛機。
似乎下一秒,那邊緣暈了點藍色油彩的紙飛機就要飛出去,飛向飄遠的天空。
這是一副簡單、卻散發清爽與自由靈魂的畫。
它放在整個卧室最顯眼的地方,一進來,易樂就被其吸引了目光。
不僅因為整個畫面栩栩如生,也因為他對畫面上的側臉十分熟悉。
那是他的臉。
易樂眨了下眼睛,他的視線滑到畫面的右下角,看到一個龍飛鳳舞的花體簽名。
——An。
An……
這是易樂第二次看到這個簽名。
而且很明顯的,作者就是他第一次見到簽名時、腦中自然而然浮現的那個人影。
第一次、第二次……
易樂蹙了蹙眉,他在意識中翻開劇本看了看,恍然。
原來這是他第三次看到這個簽名。
易少劇本中出現過的“An”是第一次。
易樂的記性不是很好,他看過整個劇本後,不記得細節,只記得大體上的劇情和設定,比如祁安的設定是個會畫畫的。
好像……易少還在畫畫這件事上給祁安使了絆子。
易樂正要往下翻劇本,晾完毛巾的祁安就走了進來,站在他的身邊。
灑在自己身上的燈光被高挑的少年遮住些許,易樂的第一反應是尴尬,畢竟他在未經主人許可的情況下就進了別人的卧室。
特別的沒有距離感。
易樂小咳了一聲,不悅道:“你畫我幹什麽?偷偷摸摸,怪……”
“怪……惡心的。”後面三個字,易樂說得很輕很慢。
祁安已經習慣了易樂的言行不一,小少爺清澈杏仁眼中倒映的,分明是欣喜。
小少爺喜歡他的畫。
腦中掠過這句話,祁安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祁安注視着那幅湖水藍色的畫,修長的手指動了動,憶起自己畫這幅畫的心情。
前幾天晚上,他爸醉醺醺地回了家,帶着滿身的臭氣與污穢。
嘔吐後的酸臭在家中彌漫。
父親咒罵着,跌跌撞撞地在客廳裏走了一圈,又糊裏糊塗地到了陽臺。
他眯起眼,打了一個酒嗝,腦中昏沉沉一片,朝跟同他一起回來的母親罵道:“這衣服晾多久了?懶不死你!”
母親有些委屈,小聲嘀咕說:“這衣服是那小子的。”
“我可不敢碰。”
父親沒聽清,他煩燥地罵了母親一句,就神長手,想把衣服扯下來。
可他的手剛抓住衣服一角,一道晦暗的目光就凝在他的背上。
父親的動作僵住,混沌的腦裏陡然升起一股涼意,清醒了不少。
“放手。"身後的聲音平靜,卻莫名的,如淬了冰。
緊接着,清淺的腳步響起,一步一步朝陽臺逼近。
恍若某種不疾不徐的野獸,它瞳孔淡漠卻牢牢鎖定在獵物身上。
半分都不曾挪動。
一滴汗自父親的額角滑落,他而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低低地罵了一句,“一件衣服而已,跟誰要偷你的一樣。”
說完,父親就惡狠狠地瞪了祁安一眼,又挽回自己的父親尊嚴一般,他粗魯地推了母親一下,說:“愣到幹啥子?!快去給我做宵夜!”
母親嗫嚅着允諾。
面容憔棄的母親與祁安擦肩而過,她自回家以來,眼神第一次落在祁安身上一秒。
祁安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他擡起手臂,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細長的晾衣杆,寬大手背上有分明但不突出的青筋浮動。
父親後退一步,看着祁安把衣服收了,他張開嘴,又想罵罵咧咧幾句。
但下一秒,祁安冷淡的目光就輕飄飄地滑過他的手臂。
中年男人粗糙的大臂上有一條猙獰的刀疤。
父親一驚,左手下意識擡起捂住自己的疤痕,腦裏閃過冰冷的刀影。
多年前的徹骨寒意灌入父親的全身。
他握住雙拳,讪讪閉上嘴,眼睜睜看着高挑的少年拿着衣服離開。
即便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的酒鬼,也不想與一個冷靜的瘋子拼命。
他還不想死。
父親恨恨瞪着祁安的背影,只能在心裏罵——
不孝的混蛋。
祁安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嘎吱響的凳子上。
他垂眸,盯着白潔校服上醒目的一個灰色手掌印,手指敲動。
好髒。
明明只是再清洗一遍就可以去除的污痕,可不知為何,祁安心頭有漸漸放大的煩燥。
就好像,有一團擦不幹淨的雜亂線條深深印在了白淨的紙張上。
肮髒,又惡心。
祁安低頭,輕嗅了一口校服上殘存的淡香,睫羽顫動。
他掀起眸,看着自己面前空白的畫紙,心裏有什麽沖動正破殼而出。
狹小昏黑的世界裏,只有畫筆是祁安宜洩的渠道。
除掉攢存的學費,祁安近乎把所有錢都投入繪畫。
藍白相間的色彩自祁安的畫筆下流出。
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清新淺淡的顏料,也是他第一次在作畫時想着一個人。
可那個人,明明只是一個單純的笨蛋而已。
又傻,又嬌,又天真。
祁安抿住嘴,落筆的同時,心裏的煩悶不知何時消失了。
轉動的腳步聲在室內響起。
祁安從過去的記憶裏回過神,他看着在自己不大的卧室中踱步的漂亮小少爺,眼底掠過一絲微弱的笑意。
實際上,在他默認小少爺踏入自己的領地時,祁安是緊張的。
他擔心易樂嫌棄自己破爛的小屋子,更擔心,易樂對他的畫露出他不想見到的表情。
不管是厭惡,還是忽視。
但所幸,小少爺喜歡他的作品。
即便他心口不一。
祁安盯着易樂清瘦雪白的脖頸,指腹互相摩挲了一番,淡淡說:“如果真的偷偷摸摸,我就不會讓你進來看到這幅畫。”
易樂心裏暗道确實,嘴上不滿地嘟囔,“就算你這樣說,也不能掩蓋你偷畫我的罪行。”
祁安聞言,俊逸的眉骨皺了皺,他似陷入思考,幾息後低下頭,輕輕說:“那……你打算怎麽懲罰我?”
懲罰?這個詞怎麽感覺怪怪的?
易樂琢磨了一下就将其抛在腦後,他眼睛一轉,掃過狹小屋子裏堆滿的畫,揚起小下巴,趾高氣昂道:“罰你……再給我畫一幅畫。”
“不……”易樂皺了皺鼻子,伸出蔥白的手指,張開,“五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