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嚣張跋扈的草包太子(26)
嚣張跋扈的草包太子(26)
高政像是沒聽見, 不卑不亢地自說自話:“臣來這裏之前曾想過,殿下若是要殺臣,臣便從容赴死, 殿下若是不殺臣,臣便将一切都告訴殿下, 此後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亦不辭。”
他笑了笑, 俯身行禮:“多謝殿下不殺之恩,從今往後, 臣便是殿下你的人了。”
沈明恒莫名其妙:“孤什麽時候說不殺你了?”
他嗤笑一聲:“先說說你打算跟孤說什麽?看看這消息夠不夠買下你的命。”
宋景年溫文爾雅, 彬彬有禮:“高大人言過了, 殿下也并非什麽人想效忠就能效忠的。”
說完微微一笑,就差沒直說“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麽貨色”。
“世家要造反。”高政突然開口。
如平地落驚雷, 這話實在稱得上驚悚。只可惜在場三人都身有反骨, 說者與聽者皆不以為意。
高政面色平靜,問道:“不知這個消息, 夠不夠讓臣多活幾天?”
宋景年放下沈明恒批複好的紙卷, 撣了撣衣袖, 輕描淡寫地說:“這等人盡皆知之事,也值得高大人擂鼓篩鑼?”。
“他們用您當借口,殿下。”高政沒有理會宋景年,他目光專注地看着沈明恒:“聖上下旨宣召秦将軍回京, 世家若要保命,須得在秦将軍到長安之前起事。”
“這與殿下有何幹系?”宋景年也不在乎高政的有意忽視,當然與他胸懷寬廣沒有半點關系, 只不過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和他的主君說話的,身為一個好的謀士, 應當時刻捍衛主君的地位。
“他們總不能說是皇帝害了殿下,要為殿下報仇吧?”這理由未免太荒唐,宋景年說出口都不由得有些想笑。
高政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大差不差。”
“他們說太子府的火是三皇子放的,要清君側。”高政諷刺地說:“三皇子狼子野心,弑父殺兄,他們護駕來遲,雖令三皇子伏法,陛下與廢太子卻也活不過來了。為社稷計,只能擁立五皇子登基,穩定國祚。”
秦将軍雖然勇武過人,但怎麽說也蟄伏了十二年,此連番大勝來得蹊跷,除了耳目盡被掌控的沈績,其他人大抵都往邊境塞過人,多多少少也能拼湊出沈明恒未死的事實。
可沈明恒是必須死的,沈績會在乎皇家聲望,世家可不會。
他們不需要一個文治武功樣樣不俗的皇太子。
原本漫不經心不以為意的沈明恒聽到這句話忽然頓了頓,他突兀地冷笑一聲:“瞎了他們的狗眼,敢對沈謙益起歪心思,找死也不是這種找法。”
明裏暗裏為難過主角團的,有幾個能活得過三章?
“殿下似乎很看重三皇子?”高政有幾分疑惑,皇家之間還有親情這種東西?可沈明恒對沈績都沒幾分尊敬,憑什麽三皇子就能是那個例外?
沈明恒淡淡道:“不該打聽的事少打聽。”
這話有些似曾相識,高政愣了一下,打趣道:“看來殿下果真極為重視三皇子。”
他在軍營問起沈明恒時,将士們回絕他也是這句話,一字不差。高政一時不知道是該感嘆仆随其主,還是該詫異沈明恒對沈謙益的情意竟如此之深厚。
高政若有所思。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既然已成事實,往後其中的尺度他就得好好把握了,總不能因為一個外人影響他們主仆情分。
卻不知三皇子是怎麽想的,是否同樣将殿下當做兄長去尊崇與敬愛。
看來得找個機會接觸試探一下三皇子,若是……同歸于盡的把握他還是有的。
他早就想效仿一次漢唐使臣,等了這麽多年才等到沈明恒,他絕不容許任何人毀了他的聖明之君。
“殿下不必憂心。”宋景年勸道:“三皇子能得您看重,想來也非凡俗,我稍後便讓秦将軍先行,快些趕路,不會有事的。”
沈明恒輕哼一聲:“誰憂心了?”
末了又問:“你怎麽還在這?不是說要去收拾嗎?孤覺得還是別等明早了,趁夜走,免得又要驚擾百姓來相送。”
宋景年:“……”
高政:“……”
您但凡多堅持幾秒,臣就信了這句“不憂心”。
宋景年淺淺嘆了口氣。
他也好,秦将軍也好,這滿城的百姓也好,都沒能勸得殿下動身,而今不過一個關于三皇子的消息,殿下便就忍不住了。
分明萬無一失,殿下還是不放心,沈謙益何德何能,配得殿下如此看重?
宋景年按耐下心中彌散開的點點澀意,心中帶着幾分陰狠地想,沈謙益,你最好別辜負太子殿下。
*
在原劇情裏能夠走到大結局的沈謙益自然也不會是省油的燈,高政能得到的消息,當然也瞞不過他。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世家臨死前的反撲固然令人為難,但沈謙益更在乎另一件事。
他頭一次沒有在府裏等待周時譽,而是直接找上了門,來之前連拜帖都沒遞,氣勢洶洶的,像是在尋仇。
周時譽周大人正是風頭無兩之時,只是三皇子再怎麽不受重視也是個皇子,下人不知他們暗地裏見不得人的聯系,又不敢把人堵在門外,只好恭恭敬敬引他們入府,又迅速通知了周時譽與文黎。
時隔數月,兩人終于收到了宋景年寄來的信,還沒來得及看,就聽說三皇子來了,且臉色極其不好,一幅要殺人的陰沉。
文黎倒是有些心虛,周時譽一如既往地平靜與坦然。
周時譽揮退下人,問道:“殿下怎麽來了?”
“我再不來,怕是最後死了,還對你們感恩戴德。”
沈謙益握拳,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澀然道:“你們早知皇兄還活着,是與不是?”
周時譽眼也不眨:“是。”
“一意孤行,不擔心即将歸來的燕丘大軍,是因為你們知道秦将軍是皇兄的人,他會聽從你們的指示,配合我、欺瞞我、送我上絕路,是不是?”
“是。”
饒是意料之中的回複,沈謙益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自嘲一笑:“難怪慫恿我造反,難怪不在乎我的名聲,原來是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成功。”
“拿我當棋子,用我對付世家,讓我把沈績推下皇位,罵名我來背,皇兄便能幹幹淨淨登基為帝。”
“從一開始,你們就在利用我,這數月以來你們為我定的計,無一是真心為我謀劃。”
文黎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沉默着表示承認。
周時譽認認真真聽完,點了點頭,又說了聲:“是。”
他歉然道:“殿下,是我對不住你,我問過你的,你不肯放棄皇位,可……皇位只有一個。”
正如他周時譽也只有一個主君。
沈謙益冷冷地看着他們,眼神諷刺。
周時譽确實反複問過他許多次是否有意皇位,他那時只以為是謀士的考驗,要看他奪嫡之心是否足夠堅定,于是每一次他都毫無動搖地說“是”。
如今他知道了,那不是考驗,那是喪鐘。
他每應一次,周時譽對他的殺心便增一分。
周時譽、文黎、宋景年,這三人果真是世間少有百年難遇的奇才,可是啊,從一開始,他們就站到了他的對立面。
“我若知道皇長兄還活着,也許你問我時,我會有別的答案。”
沈謙益神情有些悲哀:“共事數月,沈謙益自問并無虧欠之處,先生可有半點信過我?”
文黎愈發愧疚:“事關重大,殿下,實在抱歉。”
文黎前半生堂堂正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所行之事無愧于心無愧于人,讓他過意不去的,唯有一個沈謙益。
人這一生總要經歷許多兩難,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可身在局中,未至塵埃落定的那一刻,誰知道自己是佛是魔?
也許很多年後物是人非,他會後悔年輕時為了沈明恒賭上一切,但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今日之後,我與二位的情分,便猶如此此杯。”沈謙益拿起桌上待客的茶杯,重重向地上砸去,瓷器破碎聲尖利,散落滿地狼藉。
他原想割袍斷義,只不過衣裳若是短了一截,出去後指定會被人看出。
沈謙益雖然憤怒但理智還在,實在不想多生事端。
他們三人離得近,碎片飛濺,掠過周時譽的手背,頓時多了一條血痕。
點點殷紅洇出,周時譽眉眼微垂,又道了一次歉,“殿下,對不住,我會保你性命無虞,後半生衣食無憂,待事情做完,周時譽定當登門,向殿下負荊請罪。”
“難不成你們已經覺得勝券在握了嗎?”沈謙益冷笑:“我知道禁衛軍統領實際上是你們的人,你們自然可以讓他打着我的名義造反,以此繼續你們的計劃,但我還沒輸,你們大可不必開心得這麽早。”
周時譽默了默,他嘆了口氣:“那便各憑本事吧。”
沈謙益拂袖而去。
剛上馬車,簾幕落下,沈謙益臉上神色瞬間變化,方才的委屈、憤怒、悲哀盡數消散,只餘下面無表情的漠然。
他與周時譽二人确實緣分已盡,不是在那茶杯破碎時,而是早在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
并非不生氣,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的喜怒不能太過自由,之所以表現得那樣激動,更多是出于政治考量。
——他需要周時譽與文黎的虧欠。
——他如今幾近一無所有,任何籌碼都不能放過。
沈謙益微微閉眼。
沈明恒自小便是尊貴肆意的皇太子,沈承孝身後也有尹家,唯有他戰戰兢兢。
自出生起,什麽樣的難關他沒見過?無非是信錯了人而已。
他不會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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