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048

聽到及川有光的聲音, 那個男人頓了頓,動作有些緩慢地看向聲音的方向。

少年坐在狹小的窗框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有些出乎意料的, 少年和上次見面有很大的不同, 看起來最多也就是小學低年級的年齡。

BOSS看着他,無法掩飾地流露出近乎着迷的神色。

帶着侵略性的目光黏膩冰冷地如同蛇的皮膚,及川有光的嘴角向下撇了撇, 下一秒, 他從高處跳了下來。

大概兩米左右的窗戶, 在他跳下來的同時,他的身形迅速拉長, 落地時已經變回了成年的模樣。

衣袂和發絲無風自動, 他擡手順了順耳邊的碎發, 風流寬大的袖子随着他的動作劃過,看起來自有一番風流。

“咳咳……”

“抱歉,讓你見到糟糕的一面了。”BOSS露出一個苦笑,及川有光此時的樣子才是他比較熟悉的,這些年一直是這個外表。

年幼的狀态就算他想見都難, 奴良組将小少爺保護的太好了。

及川有光眸光一轉,随即彎起眼睛拍了拍BOSS的肩膀:“那是因為你總是在家裏待着,老年人更要多曬太陽才行。”

“以我現在的身體,無論去哪裏都很困難吧。”

BOSS的聲音聽起來很虛,給人一種快要喘不上氣的感覺,幾乎說一句都要停頓幾秒。

放慢語速可能還好, 但BOSS很清楚及川有光是沒有什麽耐心聽他慢吞吞的說話的。相反, 如果他看起來很疲憊,說不定還會給他一點多餘的關心。

及川有光聞言卻笑了一聲, 毫不客氣地說道:“那也是你自找的,維持這樣的外貌對你而言負擔太重了。而且我也很不理解,你身上只有八分之一的妖怪血統,到底為什麽要執着于當妖怪。”

Advertisement

和及川有光從見面以來一直在刻意提到的年齡問題截然相反的,坐在那邊的BOSS并非是垂垂老矣的形象,而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青年。

但和這個聽起來就充滿生命力的年齡相比,他皮膚蒼白到有些灰敗,捂着口部的手指嶙峋瘦削,看起來就是一副身體糟糕頭頂的病态模樣。

不過聽着及川有光的話,他站了起來,個頭很高——或許比琴酒還要高一點,至少也是差不多——像一個枯瘦的衣架子。

臉倒是非常英俊,混着歐洲人的血統,眉眼深邃,看起來有些憂郁。高高的眉骨下是一雙上挑的細長眼睛,鮮紅的眼睛是他身上唯一色彩鮮明的部分,在昏暗的房間裏好像在發光。

“可能是不甘心吧。”BOSS這樣說道,語氣非常溫和,他的肩膀上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色披風,緩慢地走向不遠處的小桌,“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坐在你父親的懷裏,那麽多人裏唯獨對我伸出了手。這麽多年過去,你還是風華正茂,我卻成了這副模樣。”

及川有光坐在了他剛剛的位置,右手支着臉看着他,沉默了幾秒鐘:“就算我是人類,二十多歲的樣子和我現在也應該沒太大區別。”

“但是你永遠不會變……這是送你的禮物。”BOSS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精致的禮物盒,對及川有光說道。

“沒有什麽是永遠不會變的,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規律,妖怪只是老得慢一點。”及川有光接過了盒子,看到裏面又是鋼筆。

可能因為他工作的緣故,基本每次BOSS送他禮物都是鋼筆,這東西又很耐用,家裏還放着十幾只新的。

及川有光将盒子扣上,說道:“其實不用每次都送我東西。”

“但是我會于心不安。”BOSS說道,“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請收下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也很溫柔,态度也很坦然,看起來并不像是做過什麽虧心事。

及川有光頓了頓,看向那個人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

對于很多事,及川有光的态度都非常寬容,他不理會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相反的,很多事情都難以逃過他的眼睛,他只是出于盡量不插手人類的糾葛所以假裝不知道罷了。

就像是蘇格蘭和波本再怎麽裝一般同事,他也能感覺出來這兩個人其實關系很好,否則也不會偏偏将他們設置成幼馴染了。

從BOSS他盡力勸自己來這個組織取材時,他就感覺這個人應該有什麽事情在瞞着他,或許是想利用他做什麽事。

BOSS肯定也是知道自己很可疑,但他也很清楚及川有光的好奇心,越是表現的可疑,及川有光反而會越心動。

最終他果然成功了,及川有光進入組織後一邊做着自己的事情,一邊探尋着BOSS的秘密。

不久之前的綁架純粹是個意外,但被帶走的時候,及川有光立刻想到了那個計劃,也就是直接出擊。

那時候的他什麽都沒查到,并且如果不是他突發奇想的變小應該直到現在也不會有什麽進展。

他做出像是在要補償似的态度問烏丸要錢,如果對方真的心虛一定會給他,

之後事情如他所想,烏丸不僅給了他錢,還非常急切地想和他見面,對于他故意表現出來的差勁态度也沒有任何不滿……

可是他看起來為什麽一點都不害怕呢?或者他也在試探自己是否已經拿到确切的證據嗎?

及川有光和眼前這個人正式相識,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的那次無規律的失蹤案。

失蹤者都是人類,相互之間并沒有什麽關聯,男女老少各行各業都有,警察什麽都沒查出來。

但是到了奴良組這邊,卻接到了有成員的後代失蹤的消息。

之所以直到現在才發現,是因為失蹤的人都是只是有妖怪血統,卻沒有相應的力量,幾乎和人類無異的半妖,或者更少,一直以來都是作為人類長大的。

這件事情是及川有光負責查的,和哥哥相比,他在人類社會有着更受人尊敬的身份,行事都比較方便。

因為失蹤者都是半妖,及川有光最初是打算用自己當誘餌的。

不過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是目标,對方抓的都是沒有戰鬥力空有血脈的普通人,自然不可能冒着得罪奴良組的風險和他杠上。

他在外面好幾天都沒有任何收獲,當時他都打算換女裝試試了,BOSS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年齡比他父親年長很多,但是比他祖父還要晚二百多年的只有八分之一妖怪血脈,同樣在追查兇手的烏丸君。

手下有一個龐大的黑丨道組織,不是率領妖怪,手下都是人類。

畢竟只有八分之一的血統,除了比一般人要長壽些,烏丸似乎也沒什麽妖怪的能力。

不過這個人憑借着這樣尴尬的身份,卻建立起了如此龐大的組織,對及川有光來說也是個非常有趣的觀察對象。

然後BOSS以自身為誘餌,兩人一起找到了制造這場案子的兇手,是個試圖研究這些異類的瘋狂科學家。

那個男人連同手下接近五十人,全部被BOSS的手下解決了。

‘這是黑手黨的處事方式。’

被抓去的半妖有三十七個,最終活下來的只有六個人。BOSS唯一的女兒也死在了實驗之中。

因此,雖然及川有光并不贊同一刀切式的殺戮,但也沒有阻止他尋仇。

從那之後他也和烏丸漸漸熟悉起來了,一年大概能見五六次。不久之前對方聽說了他正在瓶頸期,主動給他推薦可以來自己的組織取材。

認識了這麽多年,及川有光也不想随便的懷疑朋友,只是人體實驗、研究所這樣的詞彙太過敏感,他必須要查清楚。

及川有光将裝着鋼筆的盒子扣上,發出‘啪’地一聲悶響:“那我就收下了,多謝你,我會好好珍惜的。不過你的研究所是怎麽回事?”

BOSS聽到前面的時候還在笑,在及川有光話鋒一轉,毫無鋪墊的問了敏感的問題。

及川有光一直盯着他的臉,沒有錯過任何一個微表情,BOSS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說話的時候卻還是很溫和:“研究所?誰告訴你的?”

“嗯……”及川有光沒有回答,“所以是怎麽回事,你沒有做什麽錯事吧?”

“堇的事情才過去了十年,現在我還能想起來最後一次見到的她那已經面目全非的臉……我是絕對不會碰那種東西的。”BOSS捂住了胸口,眉頭緊鎖,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堇就是在十年前的事件中不幸罹難的受害者之一,也是BOSS的女兒。他們一起進入實驗室的時候,BOSS第一眼就看到了泡在液體中的少女,如他所說,已經支離破碎的少女早就沒了呼吸。

BOSS當時痛苦地幾乎要死了,但及川有光卻意外的并沒有從他身上共情到悲傷。

僅僅是看着BOSS抱着少女殘破的身軀哭號的場景,漠然到現在他的也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所有場景。

及川有光不是沒有同理心的人,因為并沒有從BOSS身上感受到悲傷,他還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類疾病,去看了幾次心理醫生。

不過雖然醫生也沒辦法解釋他的反應,但所有人都認為他非常健康。

及川有光又覺得或許是自己平時寫作投入的感情太多,共情能力變弱了,然後就被無語的月彥拉去了電影院。

兩人看了一部評價很好的溫情電影,及川有光毫不意外地抱着哥哥哭得稀裏嘩啦。回家的時候還在掉眼淚,然後月彥也毫不意外的因為把弟弟弄哭了被敲了一頓。

“我想去你的研究所看看。”及川有光說道。

BOSS的身體一僵,他放下了手,露出有些苦澀的笑容:“那是為了研究能延長壽命的藥物的,我……”

認識了BOSS這麽多年,及川有光是知道他長生的執念的。

BOSS的妖怪血脈已經很稀疏了,姑且還有個長壽的buff。

而他的兒女們全都沒活過他,最後一個也在十年前沒了。手上還有這麽龐大的組織,不願意放手也是情有可原。

“帶你過去當然可以,這方面我問心無愧。”BOSS看到了及川有光的面色,最終還是這樣說道。

他慢吞吞地走到旁邊的桌子處,拿起放在那邊的便簽在上面寫了個地址,遞給了及川有光。

“這是研究所的位置,為了防止被你認為是提前勾連,我就不安排人帶你過去了,你随時都可以過去。”

他态度非常坦然,及川有光接過了那張便簽,塞進了随身攜帶的本子裏。

看到及川有光收下,BOSS心中也是松了口氣,不能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他看到及川有光的那個筆記本,笑着問道:“說起來你在這裏玩得怎麽樣,我的組織,确實很不錯吧?”

既然朋友已經給出了确定的回應,及川有光也不想懷疑對方,也恢複了往日的态度,聞言點了點頭:“認識的幾個人都很有趣,我很喜歡。”

BOSS站在一旁,半俯着身與及川有光說話,一點也沒覺得身為客人的及川有光坐在他的位置,自己站着有什麽問題。

反過來說不定才會讓他更坐立不安。

“能讓你滿意就好,琴酒安排在你身邊的都是比較年輕的成員,我想你們應該會比較有共同語言。”他頓了頓,試探性地問道,“不過我好像聽到一些傳言……”

及川有光自然也是知道的,臉直接鼓了起來:“無聊。”

BOSS低聲笑了起來:“需要我幫忙阻止他們嗎?”

“謠言這種東西,越是制止傳得越兇。沒事,我已經有解決辦法了。”

“是什麽?”

“等我做完再說吧。”

他不願意說,以BOSS一貫的善解人意也不會追究到底。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BOSS說道,“至少在這個組織我是有絕對的話語權的,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他說着看向了及川有光,少年同樣看着他,及川有光還是人類的模樣,但此時他的眼睛卻變成了金色。

充滿了大妖威壓的詭異金眸中有着泛開的漣漪般的花紋,在暗處卻熠熠生輝。

BOSS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彎起眼睛藏起眼中的貪欲:“午餐應該已經做好了,我叫人帶你過去?”

“你不去嗎?”及川有光問道。

“我确實已經老了。”BOSS用那張病态卻依舊年輕的面容笑着說道,“沒辦法侍奉您,就讓那幾個孩子陪你吧。”

及川有光知道他是個從不在下屬面前露面的神秘主義者,據說是為了防止被暗殺。

人類和妖怪不同,及川有光在人類中是非常有名氣的小說家,但他卻從來沒有在人前露過臉,直到現在網上都在猜他的性別。

但是作為奴良組的小少爺,基本只要看到他的臉,就能知道他是誰。

這大概就是人類和妖怪對于強者的定義不同吧。如果知道了他是及川有光,出門都會被一群人圍起來很難脫身,更別提像現在這樣到處取材了。

不過及川有光覺得BOSS和他的情況不太一樣。

畢竟沒人知道BOSS長什麽樣子,就代表着哪一天被人換掉也未必有人知道,總感覺好像更危險了。

及川有光有些走神,BOSS發現了卻也沒有說什麽,像是在看某種藝術品般,端詳着他。

“既然這樣的話還是算了。”及川有光對着BOSS露出一個笑容,“我是來見烏丸君的,烏丸君不在也沒什麽意思,下次再見吧。”

及川有光朝着男人揮了揮手,擡頭看了看他進來時的那個小窗戶,很明顯以他現在的身形是很難鑽進去的。

“哦對了,我變小的樣子被人看到了,如果有人問你的話記得想辦法圓過去。”

窗戶沒辦法走,及川有光最終只能遺憾地選擇正門。

“好。”BOSS笑着答應下來,也沒說除了及川有光,根本不會有人會直接問到他面前,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我之前聽說了點事情,你想要一個代號嗎?”

“過幾天吧,我還沒體驗夠底層的生活。”及川有光站在門口對他說道,随後那扇門在BOSS的面前重新徹底關上了。

房間內又歸于死一般的沉寂,一切全部都被關在了外面,無論是光線還是生機。

BOSS坐在了他長久以來的座位上,定定地看着眼前已經熄滅了的壁爐。下一秒,他擡起手,一團火苗躍動着從壁爐中燃起。

火苗倒映在了他的眼中,将那雙鮮紅的雙目照得更加明亮。

他輕笑了一聲,看着眼前的火焰,很自然地聯想到了冰。

BOSS的腦海中浮現出剛剛坐在窗邊的那個孩子,逆着光坐在高處,漂亮、健康,連聲音裏都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和他截然相反。

“沒有的東西,搶過來就是了。”

-

第六次,琴酒終于煎出了完美的魚,外觀和熟成都正好,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魚擺到了盤子裏,正準備做些裝飾的時候,聽到了那個女人接起了一通電話。

“是,已經完成了。”說到這裏的時候貝爾摩德看了他一眼,“我需要現在過去等候那位嗎?已經離開了?”

琴酒的眼球瞥向了貝爾摩德站着的右方,那個女人的臉上寫滿了錯愕。

“……好,我明白了。”

琴酒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挂掉了電話,穿着黑色禮服裙的金發女人長嘆了口氣,用一種遺憾卻隐含笑意的語氣宣布道:“少爺已經離開了,那位先生說這些食材你們自己處理掉。”

琴酒:“……”

辛辛苦苦捏了兩個小時壽司的朗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走了?”

“大概是你們的速度太慢,已經等不及了吧。”貝爾摩德無所謂地說道,“這不是很好嗎?難道你要拿這種東西送到少爺的面前?”

朗姆對自己握的壽司其實還是有點自信的,本來想趁着這次機會緩和一下與那位的距離……

如果說先前還只是猜測,就算那篇作文都能說是巧合,可是如今及川有光是真真切切地被當成是貴客迎接的。

貝爾摩德也叫他少爺,這不擺明實錘了。

雖然讓他們幾個人準備料理稍顯寒酸,但這并不是待遇寒酸,而是他們做的東西拿不出手。

就說琴酒,殺魚都比煎魚利落。

他們即是上帝也是魔鬼,無惡不作,但是做不了飯。

貝爾摩德說得沒錯,讓他這麽把東西拿上去給少爺品嘗實在有些丢臉了,想到這裏,朗姆突然也沒那麽破防了。

“那也沒辦法,這些東西只能帶走了。”他看着擺了一平面的壽司,有些頭疼,看向貝爾摩德,“你要帶一點走嗎?”

“不好意思,我戒碳水。”貝爾摩德明顯對琴酒的魚更感興趣,她拿起一個粉紅色的餐盒,将那條煎魚小心地轉移了進去,“我們組織的TOP KILLER應該沒有帶着食盒到處跑的習慣吧,這個由我來解決怎麽樣?”

琴酒看起來就不像會料理的人,貝爾摩德好奇死琴酒做出的東西味道怎麽樣了,至少在幾次的試錯下,賣相非常不錯。

朗姆的腦袋邊上冒出一個問號:“你是,你戒碳水不戒油啊?”

“你懂什麽,這是優質蛋白……”

下一秒貝爾摩德的手背痛了一下,原本在她手中的粉紅色餐盒落到了琴酒的手裏,琴酒将圍裙摘了下來扔在了旁邊,拿着餐盒直接朝外走去。

貝爾摩德習慣了他的冷言,見狀也無所謂,她摘下手套看了眼白皙的手背,上面留下一道指印的紅痕,啧了一聲:“臭脾氣。”

朗姆心說誰讓你惹他的,不過貝爾摩德和琴酒吵起來與他無關,甚至還有好處,他恨不得BOSS身邊的所有人都打起來,最後只剩他一個。

反正琴酒和貝爾摩德有矛盾他就可以趁虛而入了,朗姆的假眼轉了兩圈,對着貝爾摩德說道:“既然如此,你來嘗嘗我的手藝。”

貝爾摩德卻略過了他走了過去,拿起一雙筷子,鉗了一點琴酒做出來的失敗品放入口中。

朗姆:“?不是我說你好歹給我點面子啊,我不要臉的嗎?”

貝爾摩德卻細細品味着那條有點涼透了的失敗品,眼睛微微的睜大了。

朗姆:“肯定很難吃吧。”

“意外的非常不錯。”貝爾摩德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将手中的筷子掉了個遞給了朗姆。

朗姆總覺得有詐,畢竟貝爾摩德這個女人才是組織裏最大的神秘主義者,他也不過是學着那位先生的樣子不露臉罷了。

而且貝爾摩德演技還非常厲害,畢竟是拿過不少獎的女明星,很有可能是特別難吃然後騙他上當。

但那……

朗姆其實也是有點好奇的,如果貝爾摩德不在,他估計也會悄悄的嘗一下,畢竟琴酒長了一張殺人都比殺魚利落的臉,做出來的東西的味道着實讓人好奇。

他用筷子尾部也弄了一點,放入口中。

朗姆:“!!!”

貝爾摩德:“是吧?瞧你緊張的樣子,我給你下毒還用得着騙你嗎?”

朗姆翻了個白眼,不過他一只眼睛是假的,翻起來像個恐怖片。

“真沒想到琴酒居然還是居家型……”說着,朗姆一陣惡寒,不過想到琴酒剛剛面無表情帶着粉色飯盒離開的樣子,忍不住和貝爾摩德八卦了一句,“一想到他回去之後,捧着那個盒子吃東西的樣子我就忍不住……”

“不一定。”貝爾摩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特地用那種顏色的盒子,GIN他說不定在戀愛呢。特地給戀人帶回去的工作午餐,聽起來還挺浪漫的吧?”

朗姆有一點被她的話惡心到:“那家夥的戀人只可能是這個組織吧。”

就算和琴酒關系非常差勁,朗姆對琴酒的工作态度也是認可的。

有時候他都覺得累的時候,琴酒還在工作。

“誰知道呢。”貝爾摩德聳了聳肩,将長手套戴了回去,“要是能知道是誰吃到了那份午餐就好了。”

-

“居然是魚啊……”

發出感嘆聲的人是及川有光,他坐在琴酒開的那輛福特車的副駕駛座位,膝蓋上放着一個如果貝爾摩德或者朗姆在這裏一定能一眼認出來的粉紅色飯盒。

琴酒聽到他的聲音,右眼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今天要開很遠的山路,所以琴酒沒開他那輛寶貝老爺車,随便開了輛別的車就過來了。

本來是那位先生這麽多年來難得的宣召,結果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能見到面,還被派了要去給即将到來的及川有光準備一頓便飯的任務。

雖然琴酒也在認真地煎魚顯示自己沒有在摸魚,但他從做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及川有光肯定不會在這裏用餐了。

沒有特別具體的理由,畢竟及川有光的行為模式很難摸清邏輯。

有時候你覺得他一定會怎麽做,他就會給你相反的答案,或者你開始猜他是不是又要叛逆一把時,他又乖巧地要命。

簡直就像是考試前最後一秒決定要不要改那道選擇題的選項一樣玄學,不管改不改,結果一定是錯的。

所以琴酒的判斷更近似一種直覺,他從很多年前一直在讀及川有光的書,雖然每本都是不一樣的有趣,讓人很難猜到接下來的劇情會如何發展,但琴酒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感應的。

果然如他所想,及川有光并沒有選擇在這用餐,他用心制作了很久的餐品就是為他自己制作的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并不是什麽壞事,琴酒懶得更換餐盒,直接拿着就離開了。

在他下山的路上,遇見了坐在路邊可憐兮兮的及川有光,說自己太餓了沒辦法繼續下山。

這就是及川有光會出現在他的副駕駛位置,吃着他的工作餐的緣故。

不過琴酒的心情還是很不錯,說到底,無論是遇見及川有光還是将精心制作的料理給他品嘗,都不是什麽不幸的事。

從知道及川有光真實身份的那一刻起,琴酒就戴上了對他的濾鏡。

之前只知道及川有光是組織的太子爺的時候,他都沒這麽在意及川有光。

現在的形勢完全逆轉了,他現在比較希望及川有光能快點出新書,已經一年多沒有新作品面世了,伏特加都不敢這麽歇!

琴酒面無表情地開着車向山下走去,根本看不出他的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麽。

“好吃。”

他耳朵一動,餘光掃向了身邊的那個少年。及川有光拿着一雙筷子,非常認真的品嘗了他的料理,然後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琴酒的嘴角翹了翹,意識到這點後,他立刻繃起臉,面無表情地繼續開車。

及川有光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就毫不留情地離開了,在确定烏丸真的如同他所說的那樣清白之前,他也不是特別想和那個人待一起太久。

無論與什麽人交往,及川有光都會保持一定的距離,很少會露出自己本身的想法。

這并不是他的內心多麽深沉,而是完全相反的,及川有光的演技很差勁,連裝睡都很難裝好,能演得好只能說明他不在意,他根本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

喜歡誰就會忍不住對他好,讨厭誰就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有時候別人會覺得他故意誇張的做派是在嘲諷,實際上他真的有在認真出演。

為了防止變成那種被人一眼就能看透的家夥,及川有光才很少與人深交的。

他現在對烏丸君有了芥蒂,以對方的觀察力,再相處下去肯定會被發現的。

如果是真的倒是無所謂,要是他冤枉了人就不太好了。

會因為一件十年前的事情對認識了十年的朋友進行審視,及川有光當然是有充足的理由。

大概從一年前起,又陸陸續續收到了有人失蹤的傳言,這次比起上一次的半妖,失蹤的還有比較弱小的妖怪。

而幾乎沒有太久的時間差,烏丸君這位與十年前的事件有所關聯的人,突然竭力邀請他進入組織就非常可疑了。

及川有光停下的這一年,一方面是他确實有些瓶頸期,另一方面就是在尋找失蹤案的線索。

他的計劃是和月彥說過的,這也是月彥之前對陸生說的‘有光不是來玩的’那句話的理由。

因為不想和現在的烏丸相處太久,及川有光直接離開了那個誇張的城堡,并且有些失意地在路上散心。

烏丸君看起來真的非常可疑,解釋也都像是提前想好般刻意。

畢竟也是認識了十年的朋友,及川有光還是很在意的。

不過走到一半他就沒電了,前一天晚上的通宵加上休息不足,再加上從昨天到現在,他真的好像只和波本吃了一個小蛋糕,及川有光非常随便地在路邊坐下恢複着體力。

不是不可以叫人來接他,但是他想自己待待。

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琴酒。

琴酒話少,也從來沒對他說過奇怪的話,臉上冷若冰霜,更不像是那種會随便腦補的人,及川有光沒什麽壓力地坐上了他的車繼續emo。

然後聞到了某種絕對是食物的香氣。

雖然及川有光對魚這類生物稍微有一點點心理陰影,但是這條魚處理地很幹淨,至少最吓人的魚頭是去掉了。

一方面确實非常美味,另一方面他也是真的有點餓了,及川有光将這條手掌大的小魚全部吃掉了,留下一排整齊幹淨的魚骨。

自己制作的料理被人全部吃光,是件非常令人滿足的事情。

琴酒雖然面上沒說什麽,心裏還是說了句;吃飽了就趕緊寫書,別一天到晚瞎混什麽幫派,反正你也只能起到吉祥物作用。

及川有光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胃是情緒器官,吃到了好吃的東西終于飽了,及川有光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作為非常有原則的半妖,及川有光也相當的賞罰分明。

如果是壞人就要得到懲罰,當然現在的他更多的會選擇報警。但如果是做了好事,他自然也要給出相應的回報。

不和人牽扯太多的因果,這是他能輕松的活到現在的原則之一。

就是不知道他能給琴酒什麽,琴酒看起來什麽都不缺,或者缺的他也給不了。

如果琴酒和他說下一個任務是要殺了某個人,他不想做,許願讓自己完成就糟糕了。

及川有光知道了只會讓他永遠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琴酒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喜歡什麽文藝作品的男人啊,一想到琴酒可能會私下裏看文藝愛情片他就覺得OOC,就算是他作品裏的黑冢,書櫃上估計只有馬克思吧。

這個男人,完全想象不出來他會做什麽娛樂。

及川有光想了想自己手上的人脈,無論哪一個好像都和琴酒扯不上什麽關系。

及川有光:“盯……”

琴酒被及川有光盯得有些頭皮發麻,他不知道這位少爺又在抽什麽風,明明車也上了飯也吃了,難道是沒吃飽嗎?

只有一條魚對于男性來說确實量有點小了……車上倒是還有一袋子便利店速食,是他趕路的時候買來的。

少爺估計也吃不慣吧……

琴酒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主動開口打破這份尴尬的凝視。

“車上還有飯團……”

“琴酒,你有喜歡的人嗎?”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琴酒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得聽清了及川有光的話,然後更加頓住了。

“喜歡的……人?”

他不太确定及川有光是什麽意思,但是他還記得及川有光曾經說過自己的特長是‘在下雪天将男人騙到自己領地接吻’。

雖然下雪是前兩天的事情了,但是山上的溫度本就更低,四周的雪還沒有化,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琴酒猛得踩下了剎車,平時在路上做這樣的行為肯定要被交警罰了,但是這裏是山上,周圍除了他們也沒有別人。

琴酒看向了及川有光,墨綠的瞳孔微微縮小,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問道:“喜歡的人是指?”

“就是你比較喜歡的人。”

及川有光也放松下來,這個問題他一共詢問過兩次,波本聽完之後直接向他宣誓效忠了,蘇格蘭的反應稍微正常一些,但卻也是誤會了他的意思。

果然,還是琴酒的工齡長,所以更穩重一些,居然會問他具體是什麽意思。

及川有光也很開心地給他解釋:“比如你喜歡的導演、腳本師、小說家、藝人之類的。或者是你喜歡的游戲制作人也可以,我基本都可以想辦法幫你要到簽名。”

“簽名……”

“嗯,或者你想要見面我也可以幫忙,總之為了感謝你今天的幫助,請一定要說出來。”及川有光語氣非常輕松,之前沒對安室透說出的話也告訴了琴酒,“就算你想要他們誰的內褲也可以,我可以帶你混進那個人家裏,但是偷要你自己偷,我不做這種沒有道德的事情。”

琴酒:“。”

看到琴酒沉默的樣子,及川有光的眼睛微微睜大:“你不會真的想要……”

“沒有!”琴酒的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及川有光松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所以你有什麽喜歡的人嗎?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會幫忙。”

琴酒雖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值得及川有光報恩的事情,但是對方都這樣說了,他忽然想到了什麽。

琴酒一直沒說話,及川有光也有些明白了:“我覺得也是,你看起來不像是平時會看那種無聊的東西的人……或者你想要錢嗎?還是豔遇,我認識很多大美人,就是你能不能活着全身而退的問題了。”

“……其實。”

琴酒打斷了及川有光的話,組織的TOP KILLER重新啓動了汽車,一邊開車,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其實……我有一個朋友,就是,一個朋友,伏特加。”

“欸?”

“伏特加還挺喜歡你的,我安全屋裏有你全套的書,能簽名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