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江序洲打量着周圍, 發現附近連個路燈都沒有,到了晚上田埂邊的路沒有丁點照明的東西。
在沒有防護欄的情況下,晚上的時候走到這裏, 确實很容易摔倒。
三人站在石臺階邊說話,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說話聲。
“這個樓梯原本是做了防護欄的,後來因為要評最美鄉村,當地領導覺得村民們做的竹欄遮擋太醜, 就讓人給拆了,還勒令他們不準再裝回去。”
回過頭來, 就看到一個脖子挂着相機, 身後背了個很大黑色書包的年輕男人。
“你也是這個村裏的村民嗎?”阮明栖問。
男人搖搖頭:“我不是, 我是市攝影協會的, 專門拍攝農村風光,來的次數比較多, 所以清楚一些。”
江序洲目光從他的照相機上收了回來, 那個相機他也有一個, 專業性很強,一般只有專業攝影師才會買這種級別的相機。
“我好像沒見過你們, 你們是來村裏旅游的游客, 還是誰家的親戚嗎?”
男人是個自來熟, 搭話起來非常自然。
“我們的是來旅游的。”
元石村花草樹木非常多, 空氣質量很好,說一句“天然氧吧”都不為過。
閑聊幾句得知, 男人名叫季方直, 今年27歲, 丹林市攝影協會很有名的自然風光攝影師,還辦過幾次的攝影展。
三人田埂邊情況查看的差不多了, 剛要準備離開,季方直就叫住了江序洲。
“我一直覺得你很熟悉,剛剛搜索了一下才敢确認,你是江序洲吧?”季方直眼中帶着笑意看着江序洲,“我聽過你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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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序洲反應很快,年少輕狂出道兩個月,雖然時間不長,但也是正兒八經發行過個人單曲。
盡管距離宣布他退圈已經很久了,搜索引擎上真要找起來,還是能夠找到他的部分信息。
江序洲大方承認,季方直臉上笑意更甚。
“可以給你拍張照片嗎,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明星。”
季方直很是耿直,坦坦蕩蕩有話直說也不是讓人感到不适。
江序洲看了阮明栖一眼。
“去吧,我等你。”阮明栖伸手接過他的手機,讓他方便拍照。
江序洲過去後,阮明栖笑了,對某人剛剛要去拍照前看自己一眼都反應很滿意,和小時候一樣可愛。
阮明栖回頭,就對上林培鑫一臉嫌棄的表情。
“你幹嘛?”
“這話應該我問你。”林培鑫挑了挑眉,“你剛剛看小江的眼神不對。”
阮明栖眸色微動:“哪裏不對。”
“一臉的慈愛,像個慈祥的老父親。”林培鑫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真缺德啊,想當他爹?”
阮明栖牙都緊了:“眼盲心瞎。”
“你怎麽罵人呢!”林培鑫立馬瞪了他一眼。
“你先開始的。”阮明栖絲毫不怵的瞪了回去。
另一邊,季方直不斷調整位置,力求拍的人好景好,好一番的調整後,終于是按下了快門。
“好看,人和景都好看。”
一邊說着,季方直一邊朝着江序洲走過去,将相機往他的方向靠了些,讓他可以看的更清楚。
季方直拍照水平不錯,幾張照片都拍的很好,愣是一張廢片都沒有。
突然,江序洲按動翻頁鍵的手頓了一下。
季方直察覺到他的異樣,立馬說道:“我一般風景拍攝的比較多,偶爾也會拍人,這個婆婆是村裏的村民,她每天都會到這裏來等她的孫女回家,我覺得等待也是一種美,就給順手拍下來了。”
江序洲擡頭看向阮明栖,原本在一旁觀望的某人迅速站直身子。
“怎麽了?”阮明栖快步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江序洲示意他看相機裏的照片,雖然人物在照片裏有些小,卻能一眼認出就是他們在調查的常英。
“你說她每天都會來這裏等孫女?”江序洲追問一句。
“是啊,我來的幾次她都在這裏,遇到的次數多了就跟她聊了兩句。”
季方直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麽表現的這麽意外:“她說孫女在鎮上讀初中,她老是記不清楚孫女的下課時間 ,就提前過來等等她。”
江序洲怔了一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資料上寫了冉桂峰三兄弟家裏,孫輩裏只有冉慧娴一個孫女。
“她有說過孫女叫什麽名字嗎?”阮明栖追問一句。
“有,叫娴娴,今年13歲了。”季方直說,“別看婆婆年紀大了,卻非常浪漫。”
“我記得這片田埂邊上有菜花,有的時候婆婆還摘一些下來做成花環,說是要送給她的小孫女。”
季方直突然想到了什麽,接過自己的相機,一通翻找後,終于找到了想要的那張照片。
“我拍過一張,是不是很可愛。”
季方直找到照片後,又把相機遞到他們面前,那是一個油菜花的花環。
江序洲感覺喉嚨發緊,心情非常的複雜。
“照片有什麽不對嗎,你們的反應好像不太對。”季方直試探性問道。
阮明栖迅速回神:“這幾張照片能傳給我嗎?”
季方直愣了一下,他們要江序洲的照片他可以理解,只是怎麽別人的照片都要走了。
面對他疑惑的眼神,阮明栖立馬給了個解釋:“我們認識她孫女,想把照片給她看。”
季方直愣了一眼,看向他們的眼神更加奇怪:“你們不是外地過來旅游的嗎?”
阮明栖立馬從手機裏調出來了冉慧娴的照片,冉慧娴從某些角度看,和常英非常相像。
看到照片後,季方直相信他們确實認識婆婆的孫女,連接好藍牙後,把他要的那幾張照片都導了過去。
“你們不會拿照片做壞事吧。”導完照片,季方直不放心的追問一句。
阮明栖從口袋裏掏了證件:“剛剛沒說實話,我們是警察,來村裏調查案子的,因為不方便說案件情況,才說是來旅游的。”
看過證件後季方直松了口氣:“這樣,是警察就沒關系了,是我照片裏有什麽線索嗎,如果你們需要的話可以盡管看,要哪張照片我導給你們。”
季方直都這麽說了,為了以防萬一阮明栖把相機裏的照片看了一下,除了風景以外,并沒有別的有價值的線索。
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三人和季方直告別。
“真是沒想到,來一趟還有意外收獲。”林培鑫感嘆一句,“如果調查到的資料是真的,常英很有可能患有阿爾茨海默病,腦海中的記憶錯亂,才會以為冉慧娴今年上初中。”
“不排除這個可能,如果真是記憶出了差錯,常英怪異出現在田埂邊就能夠解釋。”
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有認知和記憶功能受損,可能出現失認特征。
“我回去再看看屍檢報告。”
目前只是有這種可能,他們都不敢輕易下定論,具體結果還得有證據證實才行。
林培鑫把唐風出具的屍檢報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在見到唐風後,兩人在角落好一通的嘀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最後兩人商量着出門一趟,同時林培鑫讓阮明栖去和冉慧娴了解一下,她最後一次見到常英時有沒有什麽異常的情況。
當天夜裏,外出許久的唐風和林培鑫終于回來了。
“我們找了村裏的藥店,詢問了一下常英是否有就診情況。”
“那個醫生說,去年九月份也就是冉慧娴開學前,曾帶着常英去過他那邊檢查,說是出現了焦躁易怒,偏頭疼的症狀。”
林培鑫他們把從藥店裏拿來的出藥單遞給阮明栖:“醫生建議他們去大醫院檢查一下,這一點下午也讓你和冉慧娴确認過了。”
阮明栖點頭:“我問過冉慧娴,當時她雖然想帶常英去檢查,但是身上的錢不夠,她上大學的錢都是讀書時候自己去做兼職賺的,剩下的錢只夠支付一個月實習期的生活費,所以沒有去醫院做檢查。”
“另外冉慧娴說,去年九月時,常英确實有出現健忘的症狀。”
調查到這裏,他們心裏都已經有個數了。
常英的死不是命案,和丹林市第一次的調查結果一樣。
只是現在的情況,他們很難對還在抱有一絲期望在等消息的冉慧娴開口。
“那現在怎麽辦,誰去說?”
林培鑫問道,不管調查結果如何,對于死者家屬而言都是痛失至親,再多的語言對于他們而言,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阮明栖深吸一口氣:“我去吧。”
剛走出去兩步,江序洲和林培鑫同時跟上。
“你們幹嘛啊?”
江序洲語氣淡淡的說道:“陪你。”
“就是,雖然我們都不是什麽會安慰人的主,他們都去一人一句,也許能多說點什麽。”
雖是嘴上這麽說,但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冉慧娴的情況無解。
江序洲他們在村子裏找了一圈,最後是在土屋前找到冉慧娴的。
她坐在一塊不知道哪裏搬來的小紅磚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整個人宛若行屍走肉一般。
江序洲看着她的樣子,感覺很不是滋味。
阮明栖對這樣的情況束手無策,幾次鼓起勇氣,卻張不開嘴。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時,手上一熱。
江序洲牽了一下他的手,很快就放開,這是要替他開口的意思。
“夜裏涼,怎麽自己坐在這裏。”江序洲蹲下身子,讓自己的目光與她平視。
與江序洲眼神對上的一瞬間,她的眼圈就紅了,警方臨時在圍欄邊上安裝的應急燈泡也不知是不是電沒充滿,光線有些微弱,讓她的臉色看起來更加慘白。
“我怕他們來搞破壞,裏面有證據。”冉慧娴的聲音都啞了,“不能讓他們破壞了,我要給奶奶讨回公道。”
江序洲第一次有種與人對視想要逃避感覺,破碎感強烈到快要窒息。
“我們找到了幾張照片。”
他們借了程晉帶來的設備,把從季方直那導過來的照片打印出來。
看到照片的一瞬間,冉慧娴整個人都僵住了。
短暫的停頓後,一顆淚珠啪嗒一下掉在了照片上,正好落在照片裏常英的臉上。
一瞬間冉慧娴吓到了,慌亂又小心的擦掉照片上的淚珠。
用力把照片“抱”進懷裏,好像想隔着照片擁抱那個再也無法擁抱的人。
“奶奶,我回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
冉慧娴渾身抽搐的厲害,悲傷的情緒像是一場無聲的風暴席卷而來,好像要把她撕成碎片。
“我有在好好賺錢,我回來接你了,你怎麽就走了,你走了我怎麽辦,奶奶,我沒有親人了,你別不要我。”
冉慧娴徹底崩潰,哭聲在空曠的平地回響。
阮明栖下意識避閃開視線,林培鑫一會兒擡頭看天,一會兒低頭看地,用小動作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想尖叫,想吶喊,卻無法讓心中的疼痛減少半分。
冉慧娴今年過年沒有回家,因為過年期間上班有三倍工資。
她想帶走奶奶,把她“唯一”的親人接到自己的身邊。
哪怕租來的房子很小、很舊,那都沒有關系,那是她們未來的家。
在那裏不會有人給她們臉色,不會有人嫌棄她們吃了多少東西,更不會有無端的謾罵。
房子租好了,床單被套都已經洗幹淨,可那個房間的“主人”卻來不了。
冉慧娴锲而不舍的想要警方找尋奶奶死亡的“真相”,是她心理最後一道防線。
也許她早就知道奶奶的死是一場意外,是她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照片的出現,粉碎掉了她所有“幻想”。
奶奶死了,因為想念她、擔心她下課晚,回家路上不安全,所以想去村口等她。
結果卻死在了去村口的路上,她留在了那條等候孫女回家的路上。
“是我的錯,是我沒用,如果我可以再早一點賺到錢,奶奶就不會走了。”
冉慧娴喃喃自語,不知道是在和江序洲說話,還是在和自己說話。
“他們不讓我讀書的,他們要把我嫁給六十歲的老頭換給我哥的老婆本。”
“是奶奶救了我。”
“奶奶說我只有讀了書,才能有收到更多的彩禮,我知道的,奶奶這麽說是在幫我争取機會。”
“可我怎麽就這麽走了,把奶奶自己留在都是魔鬼的地方,我怎麽可以丢下奶奶自己走了。”
江序洲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安慰冉慧娴,最終只能默默的陪在一旁。
冉慧娴哭累了,抱着照片,又變回來剛剛呆呆愣愣的樣子。
第二天早上,熬了一個通宵的衆人臉色都不太好。
阮明栖感覺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姿勢,把環在江序洲腰上的手收了回來。
後半夜溫度越來越低,冉慧娴衣服單薄,江序洲把自己的外套給了她。
江序洲不肯要阮明栖的衣服,他也只能強行将人抱着。
“我接個電話。”阮明栖的動作自然“驚動”了江序洲。
江序洲調整了一下坐姿,被阮明栖抱着的後背一晚上都是暖的,突然沒了熱源,吹來的冷風讓他下意識抖了一下。
坐在一旁打瞌睡的林培鑫察覺到身邊的動靜,猛然驚醒。
“好,我知道了。”阮明栖壓低聲音回道。
江序洲看向他:“出結果了嗎?”
阮明栖先是往冉慧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