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黃章宗的妹妹, 黃蘭佩。”
程晉給出的答案讓衆人心驚,親妹妹殺了嫂子,間接導致哥哥的死亡。
相比起他們震驚的情況, 跟着回來的文永鳳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她就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聽着, 不去過問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生活的重擔已經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活着已經不容易了,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管別人的家事, 自己家的事情就已經夠糟心的。
雖說黃章宗和妻子的死因幾乎不會有争議,為了以防萬一, 林培鑫還是去協助唐風完成屍檢。
江序洲看着平板電腦上的報告, 每一條網友留言好像是刀子一樣。
【目的也太明顯了, 救完人就要了三十萬, 不就是沖着錢去救人的,算什麽見義勇為。】
【看了兩個孩子的落水視頻, 雖然說有一些距離, 努力一下也不是救不到, 可能就是不想救吧。】
【好像是孩子的舅舅和媽媽間有矛盾,大人的事情牽連孩子, 見死不救真不應該。】
【上岸的時候是不是看了外甥一眼, 會不會是故意不救的啊?】
一系列陰謀論的揣測, 都像是把黃章宗放在火堆上烤, 明明他只是和往常一樣去水庫裏釣魚,想要用釣來的魚賣些錢給妻子治病。
因為看到孩子落水下去救人, 他沒能把兩個孩子都救起來, 就好像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他是要了被救孩子家長的錢, 可他沒有辦法,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妻子去死。
相比起自己“可笑”的尊嚴, 他選擇妻子的命。
在黃章宗的家裏搜尋了一番,他們找到了一封手寫信。
又或者說,應該是發洩情緒胡亂寫下的稿紙,這場輿論風暴裏,沒有人比他更痛苦。
網友指責他救人居心不良,他同樣在自責自己“趁火打劫”的行為。
程晉去審訊黃黃蘭佩,昏暗的審訊室內,她低着頭,幾縷發絲自然垂落,遮擋了視線。
她的一雙眼睛通紅,身體不斷的顫抖。
程晉和參與審訊的警察桌下,文件放在桌上的響動聲把黃蘭佩吓了一跳。
放東西的聲音不大,可她就好像是驚弓之鳥一般,一丁點的動靜就能把她吓死。
注意到她這邊的情況,程晉調整了一下情緒:“黃蘭佩,你今天為什麽出現在醫院?”
被叫到名字,黃蘭佩身體哆嗦的更加厲害。
“去……去看我嫂子。”
程晉微眯眼眸:“只是去看她,沒做什麽事情?”
黃蘭佩低着頭,卻能感受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壓迫感強烈到讓她不敢擡頭。
“要她死。”黃蘭佩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每一個字都說的非常清楚。
“你很恨她?”
黃蘭佩愣了一下,随後才點點頭:“不恨。”
“既然不恨,為什麽要殺她?”程晉耐着性子,一點點問,也不着急。
“她死了,黃章宗才會難過。”
黃蘭佩在說到自己哥哥名字的時候,咬緊牙關表情都有些扭曲,甚至連一句哥哥都不願意叫,連名帶姓的喊着。
“黃章宗死了。”
程晉的話宛若平地一聲驚雷,黃蘭佩猛然擡起頭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程晉。
“怎麽可能?”黃蘭佩不相信,接連說了好幾句自己不相信。
程晉給她看了幾張照片,看完後黃蘭佩情緒失控崩潰大哭起來。
“他怎麽會死了,他怎麽可以死了”黃蘭佩質問程晉,好像這樣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程晉将這些天的黃章宗承受的網絡暴力,以及諸多媒體騷擾,有巨大精神壓力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黃蘭佩顯得很震驚,沉浸在喪子之痛,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些天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經歷了什麽。
反應過來後,只見她的嘴唇顫抖的厲害,幾次試圖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後什麽都說不出來。
片刻後,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審訊室內響起。
和黃章宗不同,黃蘭佩雖有個當老師的父親,卻偏偏不愛讀書。
打小逃課打架叛逆事情做了個遍,把老父親氣的不輕。
最後更是在剛滿十八歲的時候就懷孕,非要和同村的一個小混混結婚。
為了這個婚事,兩家關系鬧的很僵,他們的父親也不允許黃章宗再和妹妹聯系。
幾年後,黃章宗的父親病逝,想着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父親走了也該來送送。
卻沒想到黃蘭佩的丈夫竟然打起了白事錢的主意,辦喪事一分錢不出也就罷了,還要來瓜分父親留下的遺産,就連辦白事親戚給的安慰包錢都想要沾手。
黃章宗忍無可忍,與對方打了起來,黃蘭佩不僅不覺得丈夫有錯,反倒指責起自己的哥哥來。
最後在一衆親戚的參與下,黃蘭佩夫妻被趕走,兩家關系再度降到冰點。
和程晉一起進來審訊的警察是丹林市刑偵支隊的隊長,聽到黃蘭佩說起自己和哥哥黃章宗之間的糾葛,氣的明顯呼吸都不順暢了。
而真正激化兩家矛盾的,還是黃蘭佩的兒子。
黃蘭佩的兒子祝少聰所念的小學,是黃章宗所教書的學校。
一天上班,自己班上有個小姑娘哭着來找她,看着孩子渾身髒兮兮的樣子,他第一反應是不是孩子在哪摔了。
誰料,問完得到的結果,讓辦公室所有老師都憤怒不已。
根據小女孩兒所說,下課時間有人把她拖到教學樓後面的垃圾池裏,讓她進垃圾桶裏蹲着,不然就打她。
小姑娘害怕極了,只能照做。
被裝進垃圾桶後,讓她進垃圾桶的人把垃圾桶放平,推進了垃圾堆裏,還不允許她出來,直到上課後那個人才離開。
小女孩兒沒有受什麽傷,但是受到很嚴重的驚吓。
黃章宗在第一時間報了警,同時聯系孩子的家長來學校。
卻沒想到警方調查過後發現,讓小女孩兒進垃圾桶的人,就是黃蘭佩的兒子祝少聰。
女孩家的父母不依不饒,因為祝少聰年紀小,被教育一通後就讓家長領了回去。
黃蘭佩因為這件事賠了一大筆錢,他們不僅不知錯,反倒将所有的問題都推到了黃章宗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報警,我們家怎麽會損失這麽多錢!”黃蘭佩到現在還不覺得是自己有錯,大聲質問程晉。
“我們要是不賠錢,那個女孩兒的家長就會一直找麻煩,我們家少聰還這麽小,要是在檔案上留下污點,他以後還怎麽考進單位。”
程晉身邊的支隊長直接給氣笑了,小小年紀就這麽壞心眼,幹了壞事爹媽不想着好好教育,竟然還怪旁人影響了自家孩子的前程沒辦法考公。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到了年紀的男女都适合做父母。
“考你媽呢,孩子不好好教,做人都有問題,還想着考試,就算檔案沒問題他也考不進去。”
支隊長一忍再忍,到底是沒忍住破口大罵。
“你家兒子是心肝寶貝,別人家的姑娘就活該被你欺負,地球圍着你一家轉是吧!”
支隊長看都不看旁邊的程晉一眼,就算一會兒被罵他也得說。
自己也是做父母的,非常能夠理解女孩家長的心情。
當時這個案子因為當事人年紀都很小,丹林市公安系統裏都知道這件事情,雖然案子不是他辦的,卻也很清楚當時的情況。
那個小姑娘的情況遠沒有黃蘭佩說的那麽簡單,在第一次垃圾桶事件後,那個孩子又被報複了好幾次。
孩子的家長才會這麽生氣的不依不饒,好好一個姑娘,險些給人逼成了自閉症。
與先天自閉不同,後天自閉症其中一種患病原因是受到了強烈的驚吓,同時會産生嚴重的心理創傷,甚至是産生輕生的念頭。
施暴者卻在這邊輕飄飄的一句鬧着玩,就想把事情翻篇,哪裏那麽好的事情。
支隊長一連罵了好幾句,直到罵痛快了才停下來。
“程隊,抱歉,我情緒失控了。”
程晉看了他一眼,并未出言責備:“出去平複一下,換人進來。”
支隊長沒想到程晉就這麽輕飄飄的把這件事情揭過去了,要是換做他們局長,哪怕知道他是對的,都得給他罵個狗血淋頭。
“是!”
支隊長立馬轉身出去,很快換了一個警察進來。
兒子的死亡,黃蘭佩認為是自己的哥哥故意不想救他,自己家破人亡,憑什麽造成她家破人亡的人還活的很好。
所以她向躺在病床上的嫂子動了手,殺人的時候她是害怕的,可想到自己可憐的兒子,瞬間就有了勇氣。
“我只是想要他和我一樣痛苦,沒想要他也死的。”
黃蘭佩一直在哭,可她的哭聲并沒有獲得任何人的同情。
程晉從審訊室裏出來時,就看到丹林市局的局長在罵人。
顯然是知道了剛剛審訊室裏的事情,支隊長被罵的一聲不吭,臉上寫着不服氣。
看到程晉出來,局長立馬讓人散了,盡快把檢讨書交上來。
“剛剛裏面的事情,讓你看笑話了。”
程晉表情淡淡的,并不想追究這件事情,應對了幾句後就把話題給帶過去了。
事情到這裏,他們的案子也算是結束了。
本就是為了調查水庫浮屍案過來的,屍檢結果證明,溺水的祝少聰就是溺亡,并非人為。
且下水庫游泳是他邀約着顧韋去游泳比賽的,排除謀殺可能性。
黃章宗調查過後同樣沒有異常,是媒體的介入讓事情鬧大。
正常情況下,這個案子丹林市局就能辦,他們過來除了是因為媒體輿論,同時也是給阮明栖他們調查常英的死亡真相打掩護。
局長詢問什麽時候做資料交接,程晉則以黃章宗和妻子的屍檢結果還沒出為由,暫時擱置。
對此,局長也沒什麽好說的,省廳做事講究有始有終,這很正常。
從市局出來,程晉就回了村子。
……
冉桂峰心疼住院費,不顧醫生的勸阻辦理了出院手續。
剛回家,就碰上了文永鳳,兩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
冉桂峰可半點都不像是腦震蕩的傷患,抄起掃把就要和文永鳳幹架,場面混亂的不行。
更離譜的是冉桂峻兩兄弟聽到大哥家的動靜,帶着兒子也趕過來幫忙。
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對文永鳳口出惡言,上前勸架的警察還挨了不少打。
眼看木棍就要落到文永鳳頭上,江序洲趕忙把人拉到身後。
話音剛落,江序洲把棍子擋了下來。
攻擊不成,氣頭上紅了眼的冉文海又用揮起了扁擔,朝着江序洲的頭就要打下去。
“別碰他!”
阮明栖瞬間瞪大眼睛,心髒一瞬間好像都停止了心跳。
話音剛落,冉文海連人帶扁擔飛出兩米距離,正好落在兩個警察腳邊。
短暫驚愕過後的,反應過來立馬将人按住。
其餘人被這一下震撼住,紛紛忘記動手,趁着這個機會勸架的警察立馬将人都給控制住。
江序洲那一腳踹的不輕,冉文海臉都青了。
阮明栖深吸一口氣,平複一下剛剛的後怕,強忍怒氣陰陽怪氣道:“都讓你別碰他了,他下手沒輕沒重的。”
說完,阮明栖走到江序洲旁邊,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定不少胳膊不少腿,人也沒什麽大問題,懸着的心才落地。
人全部被控制住,阮明栖看着蹲了一排的人氣不打一處來。
剛剛檢查了一下,幾個勸架的警察臉上好幾塊淤青,手背上也很多抓痕,不知道的還以為冉家人都是練九陰白骨爪,給他們的手抓的血淋淋。
“挺出息啊,人多勢衆就欺負人是吧。”
“警官,是那個女人先罵人的。”徐廣娟一臉不服氣。
“我還沒瞎沒聾呢!”阮明栖音調拔高,“不是你先罵她的嗎,見到人就罵,你這嘴是真快啊,攔都攔不住。”
事情起因還要歸結于文永鳳,得到醫院的消息,冉桂峰要出院回家。
現在家裏沒人,阮明栖他們則讓文永鳳稍作等候,等冉家人回來了,再去他們那邊了解情況。
一路颠簸消耗了文永鳳大量的精力,等待的過程中,倚靠着牆睡着了。
半個小時後,她從夢中驚醒,非要阮明栖他們現在就帶着自己去冉家看看情況。
緊接着就發生了剛剛的事情,江序洲在裏面幫忙清理傷口。
餘光瞥到一旁的文永鳳,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是想起什麽事情了嗎?”
文永鳳擡起頭,目光閃動:“我夢到程曉斐了,她讓我救她。”
江序洲愣了一下,一路上想着女兒的事情,文永鳳就夢見程曉斐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夢中求救,他卻沒有辦法說什麽。
就像母親與孩子間的心靈感應,無法用科學來解釋,有的時候第六感又真的能夠預見一些東西。
文永鳳從房間裏出來,看到一排蹲着的冉家人,她紅着眼睛。
“我女兒呢!”文永鳳聲音嘶啞的像是被砂紙磨過,“你們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徐廣娟猛然擡頭:“你胡說八道什麽,誰知道你女兒跟哪個野男人跑了,我們還沒找你賠償我們丢兒媳婦的損失,你倒是先來倒打一耙了。”
“你說什麽!”文永鳳又要沖上去,徐廣娟也絲毫不怵,伸出手就好往頭發上抓去。
“夠了!”阮明栖立馬制止,“沒完了是不是,這麽愛吵去警局給你們開個單間吵啊!”
聽到要去警察局,徐廣娟立馬不吭聲了。
文永鳳擺明了是豁出去了,徐廣娟害怕她可不害怕 :“你們殺了她,是嗎!”
聞言,原以為又會是一番争吵,沒想到相比起冉桂峻和冉桂翔兩兄弟的氣氛,被指控的冉桂峰和徐廣娟卻沒有說話。
眼神躲閃,不敢與人對視的樣子立馬吸引了阮明栖和江序洲的注意。
他們的反應不對,明顯是心虛的表現,難不成程曉斐真的出意外了。
阮明栖立馬想到送檢的樣本,聯系了在實驗室人員了解情況。
對方回複消息,還需要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出報告。
此時的半個小時對于他們而言顯得無比漫長。
手機鈴聲響起,阮明栖第一時間接通電話。
“DNA樣本比對結果顯示,兩個樣本存在親緣關系,母女關系成立。”
“提審冉桂峰和徐廣娟!”
阮明栖聲音傳來,徐廣娟和冉桂峰臉色唰一下就白了,顯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