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算計

算計

是夜,蕭府亮起了燈盞,徐婉齡的院落內穿出了啜泣的聲音。

“老爺,雲舟今日對妾身如此無理,就連着霜兒,也受了委屈,每每他來,哪次我沒有招待好他?可他每次都冷着個臉,好像我欠了他什麽似的,今日又…咳咳——”

徐婉齡躺在榻上,面色蒼白,蕭雲霜在旁邊侍奉着:“我敬重兄長,可他也不能如此對待母親!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那個天賦修行,不能為蕭家光耀門楣,可我和母親也不能如此受他羞辱,難道他仗着自己是寒翁真人的弟子,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徐婉齡面上又留下兩行清淚:“現在就連他身邊的那個下人,名叫璞玉的,都能對我無理!老爺,您都不知道,今日我離開時,那璞玉惡狠狠的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呀!”

蕭父不做聲,只默默聽着,手卻将徐婉齡面上的淚痕拭去了,沒有得到自己想聽到的,徐婉齡怒火中燒:

“要早如此,我就不嫁與你,本以為你是修行之人,能護住我和孩子,看來是我錯了,你連自己的兒子,甚至是一個下人都教訓不了,怎麽,蕭雲舟你不敢動,那個對我無理的璞玉你也不敢動嗎?!”

蕭父額頭冒汗:“這,婉齡,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璞玉又不是咱們的家奴,他從小跟着蕭雲舟長大,如同心腹,早就被他慣壞了,又豈是我可以幹涉的?況且,你就算想要懲罰他也得有證據吧,你還沒看出來嗎?雲舟這孩子不是咱們可以随意拿捏的!”

“老爺!”

“好了,我不想再聽了,婉齡你好好休息,夜深了,睡吧。”

“那你呢?”

“我?”蕭父搖頭嘆息:“我得連夜将清單上的東西整理出啊!否則還不知道他要怎麽鬧呢。”

想到那些錢財,徐婉齡心中更氣,腦中也生出了一個想法:“老爺何必如此坦誠?就算您沒按照清單上的來給,少那麽一點兩點,又有什麽關系,到時候随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是了…”

蕭父一愣,“行了,我自有我的打算,雲霜,你好好照顧你母親。”

語罷,蕭父便若有所思的離開了,而徐婉齡在看見蕭父離開後,猛的将敷在額頭上的汗巾子扯開,像個潑婦一樣坐起,坐姿甚是不雅。

“哼,我倒輕看了他,沒想到他還有點心機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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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霜連忙拍着徐婉齡的背:“母親莫要生氣,為他生氣不值得,現在父親還站在我們這邊,我就不信他面對那些豐厚的錢財會不心動,況且…父親的心上人終究是您,不然當初也不會迎娶您進門。”

徐婉齡翻了個白眼:“雲霜,你還是太天真,情意算得了什麽,他今天喜歡我,明天就難保不會喜歡上別人,我已經不是十八歲的少女了,可是總有少女十八歲,我若是不将這些錢財掌握在手裏,以後咱們娘倆可怎麽辦?”

她似是有些憂愁:“你父親是靠不住的。”

蕭雲霜低頭,腦中全是白天發生的事,于是低聲問:“母親,不知您有沒有發現,今日蕭雲舟身邊的那個名叫璞玉的奴才,有點奇怪。”

徐婉齡耳尖一動,眼珠轉了轉:“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點不一樣。”

蕭雲霜思忖片刻,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敲擊着:“兒子雖然和他們交涉不多,但是也知道,那個名叫璞玉的奴才是打小跟着他的,脾氣有些急躁,是個憨傻的家夥,今日我瞧着卻突然機靈了。”

“我也發現了,而且那奴才望着我的眼神,和從前壓根就是兩個人,你都不知道,他當時那個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剝了!”

蕭雲霜和徐婉齡面面相觑,怎麽想都覺得有些不對勁,第六感總讓他們覺得事有反常,卻又不知問題出在了哪裏。

“話雖如此,可咱們也只是猜想,連個苗頭都沒有,懷疑的沒頭沒尾的。”

蕭雲霜聞言,敲動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母親,兒子想了個好主意。”

徐婉齡望向蕭雲霜,只見蕭雲霜嘴角一彎:“您想要蕭雲舟身敗名裂嗎?”

“這……”

不瞞蕭雲霜說,其實這個想法她很早就有了。

這些年來他一直記恨着,憑什麽那個女人的兒子能夠得到歡心,能有天賦進入座翁峰修行,而她的兒子只能如此平庸?而如今,就連這麽一點錢財,都不肯留給她…

早知如此,她何必與蕭父在外茍且,她大可從父母的安排,嫁入殷實之家,她不服氣,更不甘心淪落至此!

還沒等到她回答,蕭雲霜又笑了:“我想。”

他緩緩站起身,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長,他背對着徐婉齡,面上的笑意逐漸消失,眼神中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嫉妒。

“憑什麽?憑什麽他能修行,而我只能走官場之路?我不甘心,也不服氣,既然我無法走上這條路,那他也別想,我不好過,他也別想好過。”

他冷哼一聲,拳頭重重的錘在了桌上:“這些年我們沉浸在富貴裏太久了,如今咱們不得不争一争。”

徐婉齡被他說的心情澎湃,也站起身來:“好兒子,你有如此志氣便好,不過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蕭雲霜想了想,沉聲道:“璞玉這奴才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麽事,蕭雲舟在京郊住,咱們得想辦法安排人過去,盯着點,也許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徐婉齡遲疑了:“若是被發現了呢?”

“母親放心,我自有辦法,對于那些人來說,最重要的不過是家人。”

徐婉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擡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心中微動,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城府竟然如此之深,比年輕時候的自己更有手段,更有心機。

若是蕭府只有他一個兒子,那該有多好啊…

*

屋內,燈火忽閃,蕭雲舟端坐着,手中拿着一卷書本,與白日不同,他身上穿着寝衣,外面披了一件大氅,黑發随意披在肩頭上,幾縷發絲帶着水意,周身散發出清新的雪松味。

連雲祁在他身側,伏在一張案前,他恢複成了自己的原本面容,精致的面容上帶着一絲困倦,睫羽輕顫,眼角微紅,白發垂在身側,手中握着一根毛筆,半天落不下筆墨汁滴在紙上,氤成一灘墨漬。

蕭雲舟不動聲色暼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拿起桌上的戒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的一下打在了連雲祁頭上,驚的他一個激靈,毛筆從手中滑落,墨汁染黑了紙張。

連雲祁立刻回神,心中一驚,連忙伏在地上:“少主,我…我一時失神…”

蕭雲舟沒理會他,問道:“寫好了?”

連雲祁點點頭,低着頭将自己的作業交了上去,蕭雲舟接過,一向清冷的表情出現了皲裂,額上青筋凸起,擡眼看向連雲祁:“這就是你寫的?”

連雲祁不敢說話,蕭雲舟扶額:“是我教的你哪裏不明白嗎?你不會可以問我的。”

伏在地上的連雲祁搖搖頭,表情愧疚:“沒有,少主您教的很詳細,是我太過于愚笨了。”

蕭雲舟長籲一口氣,目光落在那張紙上,只見那張紙上,寫着大小不一的字,比幼兒寫的字還要醜陋,筆畫更是不對 ,不是多了一點就是多了一捺,甚至可見紙上有不少墨點,可見寫字之人的遲疑。

“罷了,有些人天生就是不适合讀書寫字的,揠苗助長只會适得其反,我也不逼你了,你自己若是想要學習就來向我讨教,若是不想學,我也不再逼你,出去。”

蕭雲舟将那只紙扔在連雲祁面前,戒尺也被他啪的一下放在桌上,連雲祁身軀一震,擡起頭只見蕭雲舟面上全是失望之色,心中一下慌了。

“我是想學的,想學的,少主…”

“出去——”

蕭雲舟揉了揉眉心,随即手腕一動,連雲祁還想在解釋,下一瞬間便只見自己身體不受控制的向門外沖去,還未反應過來,只見自己面前房門一關,那張字跡醜陋不堪紙業随着門風搖搖晃晃的墜下。

連雲祁擡起手想要敲門,卻發現室內燈火熄滅,敲門的手頓住了,他失魂落魄的拿起那張紙,身形搖搖晃晃的,進入了自己屋內,不多時,屋內便亮起了燈火。

他傻傻坐在桌前 ,看着自己醜陋的字跡,心中氣極,一把将那張紙撕了個粉碎,随即拿出新的紙張,伏在桌前,照着蕭雲舟的字跡再次寫了起來。

墨汁浸入紙張,連雲祁神情認真 ,将困意硬生生壓了下去。

都怪他,心性不穩,竟然被少主身上的味道影響到了,竟然不知不覺中開始打起盹來了。

他好不容易走到少主身邊來,怎麽能叫少主失望,他一定要将少主吩咐的事做到最好!

連雲祁一想到蕭雲舟失望的眼神,心裏就好難受,都覺得眼眶有些發熱了,他吸了吸鼻子,繼續埋頭苦練。

……

蕭雲舟站在窗前,黑眸低垂,看着對面屋內那個在燈火下一閃一閃的人影,嘴角微微勾起。

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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