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聚
相聚
蕭府管家将幾個女子送到蕭雲舟的宅邸後,低聲吩咐了幾句,便離去了,幾人站在院子裏,見偌大的宅子內卻沒有幾個奴仆,面面相觑一番,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而他們在風雪中站了許久,偶爾有幾個奴仆從她們面前經過,卻并沒有想要搭理他們的意思。
為首的有個年紀較大的女人有些急了,他拽住一個奴仆的衣袖,便問道:“我們在這裏站了許久,難道都沒有人來安排一下嗎?”
奴仆沒有說話,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側過身子,視若無睹的從他們身邊掠過,自顧自的幹活去了。
那個女人氣的面色通紅,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繼續站着,不知過了多久,管家的秦姨才姍姍來遲,幾人正憋了一肚子的氣沒地方撒,剛準備開口抱怨,便看見秦姨一臉歉疚。
秦姨忙攙住了女人,滿是歉意道:“我已經聽少主說過了,你們就是先夫人的陪嫁侍女吧,真是失敬,我是這宅子裏的管事,我姓秦,比你們要大些,你們叫我秦姐就行。我們這裏不比蕭府,少主喜歡清淨,所以我們宅子裏沒有多少下人,怠慢你們了。”
幾個女人一臺戲,在場的幾位都是老江湖,即使有不滿,也壓在了心底,那女人也扯出一抹笑意:
“無妨,先夫人的陪嫁這麽多,一時半會自然是需要您去幫忙打點的,我們這些下人哪裏值得您費心費神呢。”
秦姨被陰陽怪氣的說了幾句,倒也不惱,樂呵呵的等着他們穿過竹林,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小院,說:“這就是你們的住處了。”
“怎麽如此偏僻?就這麽幾間房?”
“就是,難道我們不和其他人住一起嗎?”
果然有幾個女人鬧了起來,秦姨道:“你們是先夫人的陪嫁侍女,自然待遇要與別人有所不同,這地清靜,人一間房,不像我們這些人,只能睡大通鋪,多好啊。”
“可是…”
“自然,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定的,這也是少主的意思。”
幾個女人面面相觑,還想說些什麽,秦姨便微微一笑:“幾位長途奔波,便好好休息吧,我這邊兒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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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罷,她再不管幾個女子,腳步輕快,一會便沒影了,只剩幾個女人站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
“芳姐,怎麽辦…”
為首的女子名叫芳姐,她冷哼一聲,先打開了房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剛一過來就給我們下馬威,我看這事兒未必是少主的意思,也許是她私自安排也不一定,既來之則安之,先觀察幾日再說,盡量和其他下人打好關系。”
“是…”
餘下幾個女子悻悻的應了一聲,便帶着包袱各回各房了,然而另他們幾人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幾日,她們幾人不是沒人搭理,就是被安排在院外掃雪,連見到蕭雲舟的機會都沒有。
後來眼瞧着半個月過去了,雪都化了,仍然見不到蕭雲舟,好像這宅子裏沒有主人一般。
幾人心中憋着一股悶氣,但她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秦姨所安排的,她們這幾日工作時間完美避開了蕭雲舟出行的時間,根本沒有見到他的機會。
蕭雲舟對這一切并不關心,眼看着春日逐漸來了,離他前往座翁峰的日子也越來越近,璞玉終于回來了。
為了躲避眼線,璞玉趁着夜色,和阿仙從一處小角門進入,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了內院,一見到蕭雲舟,他就跪下了,痛哭流涕。
蕭雲舟連忙扶他起來,三人一齊進入了他的屋內,而連雲祁深知自己目前地位尴尬,于是乖乖的替他們關上了門,自己守在了蕭雲舟房外。
幾人敘了舊,阿仙便急切的詢問蕭雲舟關于連雲祁的近況,蕭雲舟什麽都沒說,只點了點頭,似乎對他挺滿意的,這讓阿仙眼底劃過了一絲失望。
“別說我的事了,璞玉他現在身體情況怎麽樣?”
“璞玉恢複的還可以,現在可以做一些輕活。”
“那他是否能與我一起前往座翁峰?”
阿仙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你別想了,他這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去座翁峰就是要了他的命。”
璞玉安安靜靜的聽着,看見蕭雲舟望向自己的眼神,趕緊咧嘴一笑:“少主,你別擔心我了,這些天我在阿仙姐那裏給她打下手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
蕭雲舟心中有些難受,如玉的面容上是濃濃的哀傷:“其實你要是不習慣...”
璞玉趕忙安慰:“真的沒有,阿仙姐真的對我很好,我在那裏還掌握了不少藥理知識呢。”
阿仙也在旁邊附和:“不錯,璞玉确實有很高的藥學天賦,尤其在制藥這方面,天賦更甚于我,也許為了他會成為一名煉藥師也不一定。”
二人這樣說,蕭雲舟心裏才有一絲安慰,璞玉又關心起了別的情況,他的目光放在門外,壓低了聲音:“他代替我服侍的怎麽樣?有沒有什麽逾矩的行為?”
璞玉別的不怕,就怕連雲祁仗着自己有幾分顏色,又在蕭雲舟身邊服侍,心裏生出了旁的心思,萬一帶壞了少主那可就不得了了。
蕭雲舟垂眸想了想,給出了中肯的評價:“沒有,他最近認了不少字,規矩也學會了,也逐漸進入修行之路了,他的天賦很高,相較于我,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個很聰明的,進步也快,也放在了正道,總之,他就如一個稚童,需要有人引導。”
“但他身份特殊,還是不宜久留。”
阿仙仍然秉持着之前的想法,蕭雲舟思忖片刻,沉吟道:“我會在前往座翁峰前,挑個合适的時機,将他送回妖族。”
“你明白就好。”
璞玉也在一旁說出了心中所想,他如今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他想在蕭雲舟前往座翁峰後,替蕭雲舟守着這些宅子和嫁妝,青梅也會幫助他打理那些産業,不至于落入賊人之手,他們這些受過夫人恩惠的下人,要在這裏幫少主守着家業。
“說到這,近日宅子裏新來了一批侍女,她們自诩是我母親的陪嫁侍女,我需要你們陪我演一出好戲。”
幾人絮絮叨叨說了些計劃,璞玉和阿仙便準備留在這配合蕭雲舟,夜色漸晚,三人便一齊離開了蕭雲舟房內,剛一踏出房門,蕭雲舟便注意到了異常。
...連雲祁呢?
“怎麽了?”阿仙問,蕭雲舟沒有說旁的,而是吩咐璞玉安排阿仙的住處,兩人默契的沒有說話,只有遲鈍的阿仙蒙在鼓裏,雲裏霧裏的。
*
蕭雲舟矗立在連雲祁房前,敲了敲門,見裏面黑暗一片,便推開了房門,門并沒有上鎖,裏面是漆黑一片,被褥隆起了一個小包,而雪白的狐尾則是暴露在了被褥外。
聽見有人推門進來,連雲祁兩只狐耳一動,随即豎的高高的,倏地一下從被窩裏鑽出來,只露出了兩只眼睛,見來人是蕭雲舟,他像老鼠見了貓,想重新鑽進被窩裏去,可蕭雲舟卻制止了他:
“把衣服穿好,出來,我們聊聊。”
語罷,蕭雲舟便離開了屋內,孤身矗立在院外。
其實連雲祁剛擡起頭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連雲祁眼眶通紅,妍麗的容貌此時此刻看起來可憐極了,他剛哭過。
他很清楚連雲祁哭泣的原因,想必那些談話他已盡收耳底。
其實他是故意讓阿仙說給他聽的。
連雲祁對他的忠心他明白,若他只是個普通的少年,他或許願意将他留在身邊,可他是妖族。
“少主。”
此時的連雲祁已經将自己收拾好了,穿了一身蕭雲舟先前送給他的玄色長衫,腰間随意系了腰帶,如瀑般的長發用木簪子随意挽了,眼眶仍然有些微紅,月色襯得他原本妖冶面龐更加魅人。
“你知道我要和你說什麽吧,想必你也聽到了。”
“是…”
這一次,連雲祁并沒有選擇像從前那樣只知道跪地祈求,他抿抿唇,琥珀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暗沉,他擡起頭,面上是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自知身份特殊,這些日子少主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底,可是,我真的不願離開您,我雖是妖族,可自小便離開了那裏,族中親人更是不知去向何方。”
他自嘲般笑了笑:“我這樣的人,去哪裏都是被嫌棄,只有少主不嫌棄我,肯給我口飯吃。”
“這些日子我教你修行,學規矩,練字,有這些技能,哪怕你回到妖族也可以過得很好。”
“不會的。”
連雲祁失魂落魄,打斷了蕭雲舟的話,眼角更紅:“不會的,我知道。”
他擡起頭望向蕭雲舟,琥珀般的雙眸似有星光點點,他輕聲道:“少主,我知道你要去座翁峰,你帶上我吧。”
蕭雲舟頓住腳步,滿臉詫異:“你想去座翁峰?以你的身份,不等你進入內門,便會被發現,你可知道後果是什麽?”
“送回妖族處置還算輕的,嚴重的廢去修為…”
“我不怕。”
連雲祁目光堅定,蕭雲舟卻搖了搖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我看不出你收斂了妖息,別人未必就看不出,不可能的。”
“若是我能做到呢?”
“不可能。”
語罷,蕭雲舟已不想再和他多說,直接背對着他離去 ,而連雲祁跟在他後面,锲而不舍的說:“我自然有辦法,只求少主給我一次機會,就算此事暴露,也絕不會牽扯到你。”
蕭雲舟沒有理會他,腳步更快,連雲祁說的話無異于是天方夜譚,他只是一只有點小聰明的狐貍罷了,和那些人鬥,他連三日都活不下去。
“少主—!”
蕭雲舟根本不理會他,腳步輕點,人便消失了,連雲祁知道他根本不想理會自己,于是也停下了腳步,只是望着蕭雲舟的離去的方向,眼神怔怔的。
驀的,他漸漸回過神來,擡起手用力的擦了擦眼,再放下時,那雙清亮的眸子裏多了一些旁的什麽東西,垂在身側的手也逐漸握緊了。
他會的,他會去座翁峰的,不僅如此,他還會光明正大的站在少主身邊。
他擡緩緩起自己的手掌,指尖有點點熒光萦繞,映襯着他精致的面容竟然有些陰鸷。
他很清楚自己的天賦,也逐漸懂得如何和體內那股力量和平相處,甚至利用那股力量進行修行,如今他的修為雖比不上少主,但對付一般的貨色還是綽綽有餘。
以少主之資,怎麽可能限于這小小京城,他遲早會名動天下,整個雲夢大陸都會知道他的名號,屆時,少主的身邊需要一個能替他解決好一切煩心之事的忠仆。
而這件事,他能辦到,也只有他一人能辦到。
他說過的,他會是少主身邊最忠心的狗,只要是少主不喜歡的人和事,不需要少主動手,他會替少主妥善解決,像少主這樣如月光般皎潔的人,只需要高高在上就好了。
連雲祁突然笑了,眼中多了些自己都未曾發現的隐秘情感,他癡迷的享受着身體那股力量的運行,緩緩閉上了眼。
他一定,一定會留在少主身邊,成為少主最忠心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