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頭之血

心頭之血

連雲祁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住處的, 等他回過神來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他坐在案前,眼神卻落在了窗外, 隔着很遠,他看見蕭雲舟的住處燭火并未亮起。

他很清楚, 少主如今是舊傷又添新傷,昨夜的一場雨,帶來了倒春寒, 少主雙膝本就有病根, 跪了一夜, 雙膝被寒氣滲入, 這股寒氣已經影響到當初的病根,藥石難醫, 恐怕少主下半生都會為這病痛所困,更重要的是…連走路都姿勢都會被影響。

這對一個劍修來說是致命的, 更何況像少主這樣天賦異禀的天之驕子,又怎能忍受自己成為這樣的人。

連雲祁緊緊咬着下唇,手握得很緊, 若不是因為他,少主怎會跪在雨中一夜?

成為劍道魁首,是少主一生之願, 他當初是發了誓的,一定要成為少主的助力, 可現在少主卻因為他落得如此慘狀…

都是因為他…

連雲祁緊緊咬着牙關, 雙眼通紅, 心中無力,不知該如何幫助蕭雲舟, 一想到蕭雲舟那副模樣,心中便難受的像被刀割一樣,恨不得能替他受了這份罪。

“我到底…到底應該怎麽辦…?”

連雲祁扶着額頭,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面色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

他想起來了。

他記得在拍賣會時,有人說過,他是九尾一族,心頭血可治愈一切疾病。

連雲祁緩緩擡起手,望着自己掌心,眼神也呆呆的,雖然确實有這樣的傳聞,但他那人說的是否是事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為九尾血脈…

...可是,他若不試,少主可能會抱憾終身,少主那樣風光霁月的人,怎麽能淪落至此?他已經想通了,不管他們所說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必須去做。

連雲祁眼神一暗,随即便離開了住處,轉身來到了寒翁真人所在的聽瀾殿,直直便進入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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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寒翁真人正在書架上翻看着醫書,蕭雲舟的情況他已經知道了,他知道蕭雲舟的病情複雜,并非單純的風濕之症,病症目前随着毒素已滲入骨髓,不是幾貼藥貼下去便好的。

他按照醫書上的,又根據自己的見解配了一堆藥,吃的敷的都有,而且不是小數目,估計沒有個三五年,蕭雲舟的傷勢是好不了的,就算好了,也只是暫時壓制住那毒素,仍然還是要複發的。

“…寒翁真人,弟子連雲祁求見。”

連雲祁在門外低低出聲,寒翁真人見他來,沒什麽表情:“想必你已經看到了,雲舟的傷。”

“是。”

“你要明白,雲舟的傷都是為了你,如果沒有你,他原本是萬朝宗的天之驕子,不出二十年,以他的天賦,劍道魁首的稱號必然是他的。”

寒翁真人的話深深刺痛了連雲祁,他一咬牙,猛的跪在了寒翁真人面前,沉聲道:“弟子明白,弟子來,正是有法子可以醫好少主的傷!”

寒翁真人繼續拿着藥材,頭也不擡:“我都沒有什麽好辦法,就憑你也能知道?”

連雲祁緩緩擡起頭,琥珀色的眸子望向寒翁真人,只見他一字一句道:“弟子曾聽聞,九尾一族的心頭血,可以醫好任何不治之症。”

“那又如何?你只是…”

寒翁真人突然頓住了,他回過身子,眉頭緊緊皺起:“你…你不會是九尾一族的血脈…”

話音剛落,寒翁真人便急切的來到連雲祁身邊,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将掌心覆于連雲祁的頭頂處,口中念念有詞,再次睜開眼時,眼神滿是不可置信:“你竟真的是九尾一族!”

連雲祁伏下身子,語氣虔誠:“那就請師父取了我的心頭血,為師兄醫病!”

寒翁真人聞言,一時片刻做不了決定,他語氣緩和了不少,提醒道:

“你只知九尾一族的心頭血可以治愈一切疾病,但你可知,取心頭血的過程萬分痛苦,稍有不慎便會危及生命,即使這樣,你也願意?”

“少主是因為我才淪落至此,若是我能幫到少主,又有何不可?我這條命,本就是少主撿回來的。”

連雲祁緩緩擡起頭,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滿是決絕:“只要少主的病能好,弟子就算豁出性命,也心甘情願。”

寒翁真人倒是被他這份勇氣驚到了,他扶起連雲祁,最後給他一次機會:“你可想好了,不後悔?”

“弟子絕不後悔,望師父速下決斷。”

“好!”

寒翁真人一咬牙,轉過身去,在身後的書架上抽出了幾,片刻間聽得轟隆之聲,便瞧見書架後緩緩出現了一間暗室,寒翁真人率先進入,連雲祁也不問什麽,面色鎮定的随着他一齊進入了暗室,二人進入後,那書架便再度恢複了從前的模樣。

連雲祁觀察着周圍的環境,這件暗室不大,但該有的陳設都有,燭火微晃間,寒翁真人示意他躺在那張塌上,随即從袖中拿出了一枚藥丸。

“這是止痛效果最好的藥丸,取心頭血的過程痛苦萬分,這會為你緩解一些痛楚,但…”寒翁真人神色有些複雜:“但我不能保證,這藥丸一定有效。”

未等寒翁真人說完,連雲祁将藥丸拿過,一口服下,随即躺在了塌上,閉上了雙眼。

他已經想好了,這次恐怕兇多吉少,不管結果怎樣,只要少主能回到從前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他便是死了也值得了。

突然,他又睜開雙眼,向寒翁真人提出了一個要求:“您取心頭血時,幫我勻出一瓶來,若是我死了,請您将那瓶血交到少主手上,就說…就說是我欠璞玉的。”

他曾答應過璞玉的,會替他找到解妖毒的解藥,他的心頭血可以治愈一切疾病,想必妖毒也能解,若是璞玉好了,興許可以來到座翁峰,繼續服侍少主。

璞玉是個忠仆,有着赤子之心,他與少主相識多年,若不是因為他,也不會離開少主…好像從他出現後,不好的事情不斷發生,或許,他是天生的災星。

若是他死了,一切便可以回到從前,他也就沒有什麽放不下心的了。

寒翁真人不知道他說的璞玉是誰,但還是答應他的請求,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将一團紗布放在了連雲祁口中:“我要開始了。”

連雲祁也為之緊張,雙手攥住了床沿,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寒翁真人見他如此緊張,開口安撫:“你放心,我會很快的。”

話音剛落,便看見寒翁真人口中念了一訣,指尖竟像刀刃一般,迅速在連雲祁的心口處劃出一道傷口,随之傷口不斷逐漸加深,竟硬生生的剖開了連雲祁的胸膛。

連雲祁緊緊咬住那團紗布,雙手緊緊攥住床沿,額上冷汗密布,臉色慘白,手上、頸上、額上青筋凸起,即使有止痛的藥物為輔,他都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那種痛苦,遠勝于幼年之時遭人虐待的痛楚。

寒翁真人額頭吸汗密布,他也萬分緊張,取心頭血,他也是頭一遭的動作,他屏氣凝神,小心翼翼,随着心頭血逐漸被取出,連雲祁含在口中的那塊紗布,不知不覺中竟然也已被鮮血染紅。

即使這樣痛苦,連雲祁也未曾發出哀嚎,只偶爾有幾聲悶哼,就連寒翁真人也有些敬佩連雲祁,手下動作也越發快了起來,額上也是冷汗涔涔。

連雲祁從未覺得時間這樣長過,疼痛不斷加深的情況下,他奮力的擡起眼皮。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蕭雲舟,他恢複到了從前的模樣,少年意氣風發,劍法精湛,修行速度驚人,門派衆多女弟子都對他心生愛慕。

就連尉遲策,也隔三差五來找他,二人經常在一起修行,比試,沒過多久,尉遲策竟然向少主表達了自己的感情,甚至想要少主與他結為連理!

這…這怎麽可以?!

連雲祁猛的睜開雙眼,呼吸急促,雙眼中滿是慌亂,渾身大汗淋漓,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你終于醒了,傷口會很痛,這些日子你就在這裏休息。”

寒翁真人正在為他的傷口敷藥,随着他的醒來,痛感也如潮水般席卷而來,連雲祁忍不住發出悶哼,躺在塌上不敢動彈。

“已經取出來了嗎?師父您先不要管我,少主的病要緊…”

“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給你上完藥,我即刻就去。”

寒翁真人神情嚴肅,只見他上完藥後,閉上雙眼,指尖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在連雲祁的傷口處不知畫了些什麽,他便立即感覺到心口的疼痛要緩解許多,痛苦的神色也輕松了不少。

“行了,你好好休息,這是你要的東西,等雲舟好了,你親自送給他吧。”

語罷,寒翁真人便将那一小瓶心頭血放在了案前,自己則拿着盛滿血的琉璃碗離開了暗室,離開前還再三叮囑連雲祁,不要随意下床。

連雲祁躺在塌上,身體的疼痛被緩解,困意也随之而來,可他的腦中仍然回蕩着夢境中的畫面,尉遲策那個厚臉皮的家夥,竟然對少主暗生情愫…即使是假的,他也覺得沒由來的惱火。

不知是不是傷口的原因,想到這裏,他竟然覺得心裏又有些痛,情緒也變得有些焦躁。

尉遲策算什麽,竟然也配染指少主,少主是何等風光霁月的人物,他也配嗎?

罷了,夢境只是夢境,他只要沒死,一天在少主身邊,尉遲策那個家夥就別想靠近少主。

現下他是真的累了,眼皮都要擡不起來,他一定要好好修養,快點回到少主身邊才好,不然他總是對尉遲策那家夥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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