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恢複正常
恢複正常
夜色将整個座翁峰籠罩, 蕭雲舟躺在塌上，卻始終無困意，雙膝的疼痛讓他不敢随意下榻, 只能閉着眼，聽着窗外的蟲鳴溪水聲。
已經三日了, 除了寒翁真人來看他，便只有周圍的生靈陪伴着他了。
…如果他的雙腿沒有受傷，那麽此時此刻, 他會在夜晚靈氣最盛之時, 在屋外研習劍法。
可他現下, 只能被困于這一小方天地, 期盼着熬過黑夜，可到了白天, 他又會更難過，不能打坐修行, 當真讓他覺得活着比死了還難受。
他這兩天，很多時候都有想，若他真的成了廢人, 也不必茍活于世了，倒不如一劍抹了脖子的幹淨，反正他的生活已經沒有了意義。
“叩叩——”
“雲舟, 你歇下了嗎？”
是寒翁真人，蕭雲舟很想掙紮着起身迎接, 雙膝卻傳來陣陣疼痛, 他面色痛苦, 只能低聲道:“還沒有，師父您有什麽事嗎？”
寒翁真人聞言, 便推開了屋門，一進來便看見蕭雲舟一臉痛苦的表情，心中一顫，忙來到塌前，扶着他坐起了身子。
“師父這麽晚來，是有什麽事嗎？”
蕭雲舟面色虛弱，寒翁真人眉頭緊蹙，緩緩掀開了被褥，面色變得更難看。
此時此刻，蕭雲舟的雙膝早已呈暗紫色，寒翁真人不忍再看，蓋上了被褥，輕輕摸了摸蕭雲舟的頭:“好孩子，為師給你帶來了藥，你快服下，這藥吃了便好了。”
蕭雲舟卻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幾日我該吃的都吃了，各種名貴藥材您像流水似的往我這送，仍是不見好，師父，您別哄我了，我知道的，當年被魔物襲擊，我這雙腿的毒素未被清除，現在受了寒氣，毒素徹底爆發，藥石難醫，您別廢勁了，這些藥…您留給需要的人吧。”
寒翁真人看到蕭雲舟這幅自暴自棄的模樣，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絞着疼，蕭雲舟與他的母親長得很像，當年蕭雲舟的母親臨終前也是這樣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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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喜歡的兩個孩子，天賦異禀，卻一致的心性柔軟，他永遠忘不掉蕭雲舟的母親是如何年紀輕輕便隕落的，只要他還在一天，他就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寒翁真人看着蕭雲舟蒼白的臉，将那藥丸遞到蕭雲舟手心裏:“
雲舟，這藥是以九尾一族的心頭血為引，方才制成這麽一顆，九尾一族的心頭血可治愈一切疾病，你吃下雙腿便能恢複如初。”
“什麽！？”
蕭雲舟臉色一下就變了，心中猛的一沉，黑眸中滿是震驚，他看着手心裏那顆小小的藥丸，透着詭異的血紅色，他的嘴唇微微顫抖，:“您的意思是…”
“連雲祁為了能醫好的腿，特來求我，取出他的心頭血為你醫病。”
“我告訴他，取心頭血的過程極為痛苦，且稍之不慎便會丢掉性命，但他仍然堅持…”
蕭雲舟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想起前幾日自己對他的态度，想要開口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低聲問道:“他…還好嗎？”
寒翁真人拍拍他的肩頭:“目前沒有生命危險，此時此刻，應該正在休息。”
蕭雲舟握着那顆藥丸，覺得自己手心都是熱的，取心頭血的過程何其痛苦，他雖未親身體會，但也從書中看過，他沒想到，連雲祁竟然肯如此待他…原來從前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可那日，自己卻遷怒于他，甚至還對他說了那樣重的話…
寒翁真人為他端來了水，雙眼望着他:
“雲舟，他是為了你才承受了這麽多痛苦，你莫要辜負他的心意，趕緊吃了這藥，等身體恢複好了，再去向他道謝也不遲。”
蕭雲舟明白連雲祁的心意，于是接過水杯，仰頭将藥丸服下，剛一服下，他便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樣，尤其是下肢，原本酸痛無比的膝蓋竟然有些微微發熱。
他掀開被褥，只見他的兩膝上紫色的毒素漸漸散去，兩只膝蓋也是一會冷一會熱，肌膚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成了正常的顏色。
蕭雲舟只覺得自己心跳極快，黯淡的雙眸中再次有了亮光，寒翁真人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微微一笑，扶着蕭雲舟緩緩起身，蕭雲舟試探性的邁出一步，兩只膝蓋再無之前的痛感，甚至整個身體也沒有了之前的酸脹。
“師父...這是...”
寒翁真人笑着點點頭，蕭雲舟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他竟然真的好了…是連雲祁再次舍命救了他，若是沒有連雲祁，他恐怕真的會殘疾。
可随即他卻臉色一變，神情嚴肅:“師父，關于連雲祁的身份是九尾一族之事，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人知道。”
“這個為師自然知道，起來走走看。”
蕭雲舟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他緩緩站起身，雙膝果然恢複如初，竟一點疼痛都感受不到。
寒翁真人見蕭雲舟恢複成了從前的模樣，心中也安心了，長籲了一口氣:“我也沒想到，那小子竟然肯如此為你，不知是不是我…”
話到這裏，他又咽了回去:“你若是感激他，可以去看看他，他這幾日都在我那裏昏睡着。”
蕭雲舟只當寒翁真人是嘴快，也沒有計較什麽，而是躬身行禮:“不光是連雲祁，弟子也要謝謝您，若不是您為弟子制藥，弟子也不會恢複的這麽快。”
寒翁真人微笑着點點頭，伸出手搭在了蕭雲舟的肩頭上，領着他出了門:“咱們師徒二人有幾日沒有好好說話了，到師父那裏坐坐，順便看看那小子。”
蕭雲舟也笑着點點頭，随着寒翁真人一齊離去了，只是他沒注意到，寒翁真人面容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眼神中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之色。
他現在已經不明白了，為何連雲祁作為蕭雲舟的一劫，還肯為他獻出生命，二人之間若是沒有仇恨，又怎麽能構成劫難？
難道預言有誤？
罷了，若這預言有誤，這兩個孩子都是極有天賦的，心都不壞，他們願意學，他也願意教；若預言是真的…那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
蕭雲舟來到暗室時，連雲祁還睡着，寒翁真人說，他已經昏睡了好幾日了，可見他元氣大傷。
蕭雲舟坐在塌前，看着連雲祁睡顏，那張臉還是蒼白的，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平時那雙琥珀般深邃的雙眸緊緊閉着，全然沒了先前的生機勃勃。
若不是寒翁真人告訴他不要擔心，他都懷疑連雲祁是不是死了。
“妖王和人皇的回信到了，兩族都默許妖族可以來到萬朝宗修行，似乎過段時日兩位領袖便要會晤讨論人妖兩族來往通商之事了，從今往後，人妖兩族便要來往頻繁了。”
“真沒想到，人妖兩族這麽多年來的紛争，竟然由連雲祁解開了。”
寒翁真人搖搖頭:
“非也，其實兩族的領袖早有破冰的想法，不然你以為人族與妖族如何通婚的，還不是人皇默許的？妖族也是睜着眼閉着眼，這扇門早已露出一條縫隙，連雲祁作為鑰匙徹底打開了這扇門而已。”
蕭雲舟微微颔首，原先浮躁的心也在這一刻靜了下來。
這樣也好，連雲祁從今往後便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他可以大方的出現在世人面前，也可以像他一樣一心修行了。
蕭雲舟伸手，替連雲祁掖了掖被角，剛要随着寒翁真人離開時，卻感覺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人的掌心很熱，蕭雲舟緩緩回過頭，便看見連雲祁躺在塌上，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眼眶微紅，那雙好看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燭火微晃間，連雲祁的那張面容竟然有些昳麗。
“少主，你…”
連雲祁輕聲呼喚，那滴淚便順着面頰落了下來，蕭雲舟只覺得心中一顫，寒翁真人見狀，默默地退出了暗室。
“我是在做夢嗎，你怎麽來了？”
連雲祁還是有些沒緩過來，聲音虛弱，蕭雲舟将他的手放在了床沿邊，自己坐在了塌前，蕭雲舟想起前幾日自己對他的态度，有些愧疚：
“多虧了你的幫助，我的腿才能恢複如初，你這樣舍命救我，我…我不知該如何報答…”
連雲祁看着蕭雲舟那張溫潤的面容，原本懸着的一顆心也漸漸沉穩了下來，他垂下了眸子，語氣有些落寞:
“是我有錯在先，我不該欺騙你，別說什麽報答的話，只要你能原諒我就好...”
“可...”
看着蕭雲舟愧疚的表情，連雲祁卻突然擡眼笑了笑:“咱們這樣報答來報答去的，什麽時候是個頭。”
蕭雲舟有些羞赧，輕輕“嗯”了一聲，開口：
“從今日開始，你我二人便誰也不欠誰的，你不再是我的奴仆，不必對我卑躬屈膝，百般讨好，從今往後，你是寒翁真人的弟子，是我的師弟，你我二人同修一處，互幫互助。”
連雲祁望着燭火下蕭雲舟那張溫潤的面容，心跳竟然逐漸加快，随即低低喚了一聲:“師兄。”
蕭雲舟聽到他這樣稱呼，便直接站起身，朝着連雲祁躬身作揖：“師弟。”
連雲祁見狀，忙要下床扶起蕭雲舟，蕭雲舟眼疾手快，将他重新按回塌上:“你好好休息，過幾日還要參加拜師大典的儀式，你作為寒翁真人的內門弟子，是一定要出面的。”
“師兄放心，當日我一定在。”
“如此甚好，師弟，我便不打擾你了，明日我再來看你。”
“師兄等等，我有一物要交于你。”
連雲祁将案前的一瓶血液遞給了蕭雲舟，蕭雲舟一愣，有些不解，連雲祁開口提醒：“這是我欠璞玉的。”
蕭雲舟一下便想起來了，他緊緊将那瓶血液握在手心裏，望向連雲祁的雙眼裏滿是感激:“璞玉知道了，一定很開心...你受苦了。”
連雲祁笑了笑:“只要他能恢複就好。”
蕭雲舟朝他點點頭，随即作了一揖，便轉身離開了。
蕭雲舟離開後，連雲祁望着那忽閃的燭火，眼神有些暗沉。
今日，他的願望，終于實現了，他再也不是低賤的奴仆，而是少主的師弟，就算是未來死了，他們的名字也會一同被刻在宗祠的牌位上。
忽然，他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尉遲策，也想起了那日荒唐的夢境。
連雲祁眼神驟然冰冷，從今往後，只要有他在少主身邊一日，這些對少主懷有不軌之心的臭魚爛蝦都別想接近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