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往事
往事
阿仙的腳步很快, 可上官瑤也不是繡花枕頭,她的修為已在阿仙之上,所以沒兩步就擋在了阿仙前面, 直直的望着她,那雙微紅的眼裏竟然多了幾分嬌氣。
阿仙被擋住了腳步, 語氣不耐:“上官瑤,你到底要做什麽?”
上官瑤咬了咬唇,垂下眼:“師姐當年不告而別, 留我一人在梅花澗, 也沒有個解釋嗎?”
“我不告而別?”
阿仙嗤笑一聲, 圍着上官瑤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官師姐已經是未來內定的梅花澗峰主了, 怎麽要讓我這個平臺百姓給個解釋?”
阿仙陰陽怪氣,上官瑤心頭像被針紮了一樣刺痛, 她紅着眼睛:“師姐不必這樣對我說話,我只是想得個合理的解釋。”
“你要我怎麽解釋?當年你處心積慮的接近我, 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惹得弟子們對我多有不滿,後來又哄我, 說什麽在萬朝宗待着壓抑,帶我離開梅花澗,你知道那天我等了多久嗎, 可以,你不願意離開這潑天的富貴, 我走。”
說到這裏, 阿仙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不過我倒是沒想到, 你在我離開之後,竟然順勢成為了梅花澗的親傳弟子, 我也不得不多想,當初是否是你有意為之,以此勸我離開萬朝宗,好給你挪位置。”
上官瑤面色蒼白,伸手便要扯住阿仙的衣袖:“不是的,我是真的準備和你離開的…”
阿仙壓住心頭的怒火,擡起手一把打開了上官瑤:“不必多說,我現在過得很好,也很自由,別再煩我。”
語罷,阿仙轉身離去,身影湧入人潮中,上官瑤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落下,心裏的痛讓她幾乎都要窒息。
她拼命忍住情緒,失魂落魄的回了住處,又布置了一層結界,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她撲在床榻上痛哭起來。
直至哭的面色潮紅,上氣不接下氣,這才漸漸止住了哭泣,她擦了擦面上的淚水,緩緩起身,坐在了鏡子前邊,鏡中的她哭的梨花帶雨,眼眶微紅,嬌美的容顏染上緋色,哪裏還有半分端莊的樣子。
她抽噎中,将脖子上那塊并蒂蓮玉佩取了下來,玉佩還帶着體溫,她撫摸着上面的蓮花,一時沒忍住,淚又落了下來。
當初她們在梅花澗時是何等的要好,阿仙甚至請了能工巧匠,為她與自己打了兩枚玉佩,以此證明情誼。沒想到時過境遷,二人竟然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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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也很痛苦,這麽多年以來,每個夜晚,她都無比煎熬。
這些年,她為了家族榮耀,每天都在壓抑自己的本性,逼迫自己成為一個溫婉端莊的世族小姐,她的确成功了,也做得很好,可是她也永遠失去了自由與阿仙。
現在的阿仙就像一只逃離了鳥籠的雀,自由又灑脫,從她離開萬朝宗的那一刻起,仇家的大小姐仇羨仙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名叫阿仙的女醫。
也是從今日阿仙離去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們再也回不去了。
*
蕭雲舟與連雲祁二人從酒樓離去後,在明山城逛了許久,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傍晚時刻了。
尉遲策躺在榻上,聽見門開的聲音,騰的一下從榻上坐起了,望着蕭雲舟的眼神有些古怪。
“你今日沒事吧?到底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什麽…”
連雲祁兀自走到衣櫃旁,邊收拾邊說:“心裏若是不舒服了,整個身體都連帶着不舒服。”
“尉遲策,你說是吧。”
說着,他回頭對尉遲策微微一笑,眼底卻冷得很。
尉遲策明白連雲祁的意思,于是咬着唇,也不說話,默不作聲的收拾着行禮,蕭雲舟站在原地,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連雲祁将自己衣物收拾好了,又将蕭雲舟的也拿了出來,燭光下他精致的面容更添了些許柔和:“師兄,咱們去泡溫泉吧,累了一天了。”
蕭雲舟接過換洗的衣物,點點頭應允了,又側過頭準備問尉遲策要不要去,沒想到他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站在了連雲祁身邊。
三人一路根據掌櫃的指引,穿過青翠的竹林,來到了山上一處霧氣氤氲的店子旁,外邊站着的正是店裏的小二,見到三人,他連忙躬身行禮。
“我們是來泡溫泉的。”
“幾位小哥,咱們這裏有公共湯池,還有私湯,不過…”
“私湯!”
三人異口同聲,小二一愣,連忙又哈腰:“自然是可以,不過私湯只有兩處了,不知你們三位是…”
一陣沉默,蕭雲舟面色微紅,這種私密之事,怎麽能與他人共浴一池呢?雖然都是男子,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真的很尴尬。
連雲祁冷着一張臉,也不說話,他心裏是想于蕭雲舟共浴一池的,可又怕冒犯了他,但若是讓尉遲策與蕭雲舟共浴一池…不行。
尉遲策也低垂着頭,腦子裏也不知像到了些什麽,一張臉漲得通紅。
“三位客官?”
選擇權一貫是在蕭雲舟手中的,若換做往日,他肯定就不泡了,可今日天氣實在悶熱,他又幹淨,實在接受不了不洗澡,無奈之下,他只能咬着牙,硬着頭皮将連雲祁拉到尉遲策身側:
“他們倆一個湯池。”
?!
蕭雲舟與尉遲策大驚失色,連忙搖頭,連雲祁更是扯住了他的衣袖,用一種祈求的目光看着他,尉遲策更是大聲道:“和這臭狐貍一起泡溫泉,還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那,那你們倆分別一個私湯,我去公共湯池?”
“不行!”
二人又是異口同聲,蕭雲舟沉默了,沒想到這兩位師弟還挺難伺候。
“怎麽能委屈師兄去公共湯池呢?若是無計可施,那我就不泡溫泉了,師兄與尉遲策一人一個私湯吧。”
說着,連雲祁像是下了很大一個決心似的,轉身就要走,可尉遲策一個閃身擋在他面前,義正言辭:“你與蕭師兄都是我的師兄,哪有長輩讓着小輩的?還是我走,你留下來陪我蕭師兄。”
連雲祁額間青筋跳了跳,陰沉的目光望向尉遲策。
“三位客官,你們若是沒想好,就再考慮考慮,後邊還有顧客呢…”
小二如實說道,蕭雲舟回頭,果然後邊有幾個男子正排着隊,面上已經露出了不耐之色。
蕭雲舟無奈,看來他們幾人都不願意去公共湯池,他只能望向連雲祁:“連雲祁,委屈你一下和我一起吧,讓尉遲策單獨一個私湯。”
連雲祁身子一怔,随即那雙滟麗的桃花眼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微黃的燭火下,那雙眼竟有些波光潋滟。
他緩緩開口,聲音有些低沉,“與師兄一起,自然是願意的,倒是委屈了師兄。”
蕭雲舟擡起眼,正巧撞進了他的雙眼之中,心中頓時也是一動,連忙垂下眼,可連雲祁攝人心魄的眼神卻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的心跳逐漸加速,竟然覺得有些燥熱,于是拉了拉衣領,露出了脖頸處瓷白的肌膚。
不得不說,連雲祁生的是真漂亮。
連雲祁眼神一暗,喉結上下滑動幾下,眼神有些暗沉,他呼吸有些急促,緩緩回過了頭,目不斜視的與蕭雲舟一齊進入了店內。
尉遲策在一側看着二人,湛藍色的眸子垂了下去,只覺得心裏酸溜溜的,那種難受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他都不想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
蕭雲舟不知尉遲策所想,他甚至好意的拍了拍尉遲策的背:“你也去吧,這下連雲祁不會和你争了。”
蕭雲舟的善解人意,讓他更加酸澀,走了這一路,他與連雲祁只要發生矛盾,蕭雲舟就讓連雲祁讓着他,剛開始他還沾沾自喜,很快他就發現了端倪,蕭雲舟對他太客氣。
客氣的有些生疏。
蕭雲舟可以随意責怪連雲祁不懂事,責怪他口不擇言,可面對自己時,他永遠都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甚至有些疏離,自己所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他基本都會允。
這讓他想起幼時,玩伴在他屋子裏上蹿下跳,弄壞了他的小木馬,他便推搡了一把玩伴。
誰知母妃竟如此偏袒那位玩伴,斥責他不懂禮數,他當時被氣的哇哇大哭,母妃卻只顧着安慰那位玩伴,直至事後,母妃才對他道歉,随即将他抱起,輕輕晃着身子說:
[他是中原人,咱們得讓着他,不能失了西夏的顏面。]
此時此刻,他便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母妃當年口中的那個所謂的外人,更像當初死皮賴臉纏着他的拓拔玉嬌。
也正是這幾日的相處,他也看清了,蕭雲舟與連雲祁二人已緊密鏈接,除了他們二人,沒有人能介入這段關系中。
尉遲策攥緊了手中的衣物,面上揚起一抹笑容:“多謝師兄關心,我先進去了。”
語罷,尉遲策轉身離去,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緩緩垂下了眸子,湛藍色的眸子上蒙上一層陰雲,他擡起手放在自己胸膛,感受到胸腔傳來的跳動,竟然覺得有些微痛。
……
蕭雲舟與連雲祁目送尉遲策離去,直至看不到尉遲策的背影了,蕭雲舟才擡起腳走在了連雲祁前邊。
“這麽幾天,你也鬧夠了吧。”
連雲祁一愣,随即緩緩垂下眸子,神色淡然:“師兄,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向來是個穩重的人,怎麽這些天老和尉遲策置氣?我不傻,我知道你的意思。”
連雲祁心中一驚,不敢說話,誰知蕭雲舟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生氣,而是放低了聲音:
“…我雖是你的師兄,但你也不用整日圍着我轉,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朋友。”
“師兄?”
連雲祁慌亂的擡起眼,眼神中滿是不知所措:“你…你嫌我了?”
蕭雲舟還未來得及解釋,便感覺到心口處傳來的痛意,再看向連雲祁時,便瞧見他眼眶已經紅了。
“師兄是嫌棄我煩了嗎?我這樣做,也只是怕尉遲策介入你我二人之中,更害怕那日的心魔幻境會成真,尉遲策今日看向師兄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明顯,難道師兄還沒有察覺出來嗎?”
連雲祁咬住了唇,眼眶中的淚水馬上就要落下:
“師兄,你別嫌棄我,我…我只有你了”
蕭雲舟捂住心口,艱難開口:“…我只是想讓你多和其他弟子交流,能有幾個好友是再好不過的,以後離開了我,離開了萬朝宗,也有可幫襯的…”
“師兄既是良師,又是益友,況且萬朝宗大部分弟子都瞧不上我妖族的身份,我又何必熱臉貼冷屁股,我是不會離開師兄的,我一輩子都跟着師兄。”
“你這樣說,難道以後不成家了?我能陪你一時,終究不能陪你一世。”
話音剛落,蕭雲舟便覺得心口更疼了,他都有些受不住了,見連雲祁還是執拗的看着他,于是只能無奈擺手:“我不說了,你自己做決定就好,先去泡溫泉吧。”
連雲祁吸了吸鼻子,随即跟在了蕭雲舟後邊,蕭雲舟無奈的嘆了口氣,朝着裏邊走去,卻沒注意到,剛剛還在泫然若泣的連雲祁,此時正雙眼帶着話,眼神癡迷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早就說過了…他要一直陪着蕭雲舟,道侶也好,親人也罷,甚至當條看門狗也可以,只要能留在蕭雲舟身邊,他怎麽樣都可以。
可是,他不允許蕭雲舟身邊出現其他比他更重要的東西存在。
他要蕭雲舟身邊,只有他這麽一個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