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獻祭

獻祭

泡完溫泉, 蕭雲舟只覺神清氣爽,四肢都輕巧了不少,就是剛進溫泉時, 不免有些尴尬。

他長這麽大,除了母親, 連璞玉都沒伺候他沐浴過,所以一開始他是有些難為情的,趁連雲祁背對着解開衣物時, 率先進入了溫泉。

所幸這溫泉挺大的, 他與連雲祁有一段距離, 霧氣氤氲的, 只隐隐看見了個連雲祁的身影。

自從離開萬朝宗,他就隐匿了自己妖族的身份, 此刻只有他們二人,連雲祁恢複了妖族形态, 顯露出了一對狐耳及狐尾,隐隐約約間,他看見連雲祁的狐耳在動。

只是這樣的環境中, 他實在是沒有偷窺別人的癖好,更不想連雲祁看到他的身體,于是他将整個人都浸入了泉水中, 只有半個頭露在外邊,方便呼吸。

也許是因為難為情, 連雲祁進入溫泉後, 只字不言, 就這樣靠在他對面,霧氣太濃, 他看不清連雲祁的表情。

不過他猜測,連雲祁此時應該也是覺得尴尬的,不然他的心怎麽會跳得這樣快,這樣奇怪的情緒并不屬于自己。

最後他也是趁連雲祁起身之際,連忙移開了眼神,等連雲祁穿好衣物後,他讓連雲祁在外邊等着自己,然後趁四下無人時,才迅速擦幹了身子穿上衣物。

雖然很尴尬,但是溫泉水确實舒适。

尉遲策早在外邊候着了,他竟然光裸着上身,蜜色的肌膚上水滴未幹,順着肌肉的弧度緩緩向下,微卷的發絲貼在面頰上,他嫌麻煩,随意用了繩子将黑發束在腦後,露出了修長的脖頸,倒顯得他多了幾分肆意。

“怎麽樣?一個人一個池子,很自在吧。”

“還可以。”

尉遲策說着,眼神卻落到了蕭雲舟身上,見他神色無異,心中懸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天知道他有多難熬,剛進入池內,他的腦海裏就不受控制構造出了不少禁忌的畫面,越看他心越涼,哪裏還有心思放輕松,随意泡了泡便趕緊上來了。

現下看來,那狐貍并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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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舟不知尉遲策所想,微微颔首,餘光卻看見連雲祁正摩挲着自己泛紅的臉頰。

“連雲祁,你很熱嗎?怎麽臉這麽紅?”

連雲祁一怔,連忙垂下了頭,白色的發絲遮擋住了他的面頰,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見他點了點頭,甕聲甕氣的:“是有點熱。”

“嗯,泡久了頭還有暈,走走就不熱了,晚上還挺涼快。”

蕭雲舟也将黑發随意束起,夜風從脖頸處灌入他的衣物裏,他不由得舒坦的發出一聲喟嘆。

三人一路無言,後一齊回到了住處,整日的奔波再加上泡過溫泉後的舒适,放松的蕭雲舟很快便覺得有些困了,他随意收拾下便先躺到了榻上。

連雲祁與尉遲策見他睡了,便熄了燭火,一左一右的睡在了蕭雲舟身邊。

窗外月明星稀,耳邊只有蟲鳴的聲音,蕭雲舟躺在床上,感受到身側兩人勻速的呼吸聲,他微微動了動身子,雙眼看着天花板上窗外樹木的倒影。

身側的尉遲策沒有什麽動靜,倒是連雲祁,聽見蕭雲舟翻身的聲音,他轉過了身子,輕聲問:“是不是太擠了?”

蕭雲舟回過神來:“沒有啊。”

連雲祁思忖片刻,作勢就要起身,蕭雲舟趕緊抓住了他:“這麽晚了,你去哪?”

“雖然師兄說不擠,可我記得,原先師兄在京中時,屋內的床榻比這個還要大的多,尉遲策身形高大,你們二人睡正好,我在地上睡地鋪就可以。”

“說什麽呢,真的不擠,你快躺下。”

連雲祁有點躊躇,蕭雲舟又拉了他幾把,他這才緩緩躺下了身子,與蕭雲舟一齊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連雲祁,你知道我為什麽只要一間房嗎?”

連雲祁搖了搖頭:“師兄這樣做,一定有師兄自己的道理。”

蕭雲舟閉上眼,輕笑一聲:“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

“母親去世後,我一人獨住,你知道的,那裏幾乎沒什麽人,我勤于修行,有時候一天也說不出幾句話,但我是蕭家的長子,有些場合我是必須要去的,我記得那一天…父親那邊的親戚齊聚一堂,我才知道,除了蕭雲霜,我還有很多堂兄弟。”

連雲祁靜靜聽着,蕭雲舟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些黯淡:

“他們都住在京中,彼此間很是舒絡,卻不願意與我說話,我能感覺到,他們不喜歡我。那天夜晚,幾個堂弟堂兄帶着蕭雲霜住在了一間屋子,我就在隔壁住着,他們笑的很開心,他們說,我像個冰塊。”

“可我并不生氣,我很羨慕他們,我從未那樣放肆的笑過,我不敢,父親會說我不穩重,我也沒有和同齡的男孩們一起那樣鬧過。”

突然,他又笑了:“可是自從認識了你,我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第一次知道,我竟然是話這樣多的人,來到萬朝宗,還認識了尉遲策,他雖然有些直愣,卻是個很好的人,我在心裏是把你們當朋友的。”

“你知道嗎?這還是我第一次與他人同床而眠,以前從來沒有過。”

連雲祁微微側頭,看見蕭雲舟正閉着雙眼,面上帶着淡淡的笑容,月光下他的面容上好像覆了一層薄紗,眉宇間似乎帶有着月光的柔和,與當初那個冷若冰霜的他截然不同。

他的确變了很多,話漸漸多了,表情也多了,從前他被約束着,端着架子,現在的他才是真實的他。

蕭雲舟從來就不是什麽冷若冰霜的孤傲劍修,他是性格溫和待人有禮的翩翩君子。

連雲祁兩只手放在腦後,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我也是第一次與他人同床共枕。”

“如果不是師兄願意幫助我,恐怕這時候的我,早就不知道淪為誰的禁脔了。”

他與蕭雲舟,命運相似,卻又不相似。

蕭雲舟聞言,什麽都沒說,而是将二人的被子掖了掖:“睡吧,我困了。”

連雲祁輕輕“嗯”了一聲,随即也閉上了雙眼,二人逐漸進入了夢鄉,誰都沒有發現,側過身的尉遲策其實從未阖上眼過。

*

玄月懸于上空,周圍寂靜無聲,連蟲鳴聲都沒有了,寂靜的有些可怕。

連雲祁躺在榻上,似乎陷入了夢魇,呼吸急促,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突然,他猛地睜開了雙眼,胸膛劇烈起伏。

他做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夢境…

夢裏那個消失已久的另一個自己出現了,并且與他的心魔肩并肩站着,二人低頭說着什麽,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

感受到他的出現,二人齊齊擡起了頭,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紛紛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尤其是另一個自己,他似乎比以前更加強大了,周身散發出來的力量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

“瞧瞧,誰來了?另一個我?”

他緊緊閉着嘴,只見另一個自己擡腳向他走來,陰沉的目光上下掃視着他,突然笑出了聲,模樣竟然有些瘋狂。

“你還是和之前一樣懦弱…”

心魔也笑了,“一味的壓抑心中的欲望與情緒,這種生活真的有意思嗎?我們都知道的,你根本不想做一個清心寡欲的修士。”

“你們少胡說八道,我便是我,又不得你們置喙!”

“可是…”

二人笑容突然消失了,雙眼死死盯着他:“我們才是是最了解的人。”

話音剛落,他便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退去,臨醒前,他看見另一個自己眼神陰沉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

“珍惜這段時間吧,因為不久後…”

“蕭雲舟與你的身體,都會是我的了。”

……

想到他說的這番話,連雲祁便覺得心神不定,他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勻速,緩緩側過頭,便看見了蕭雲舟安穩的睡顏,這使他不安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可是他再也無法入眠了。

正當他準備閉目養神時,他狐耳動了動,聽到不遠處的長街竟然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似乎人數還不少,大約有六七人的樣子。

連雲祁眉頭微微蹙起,撐起了身子方便聽清楚,不多時,他便聽到他們這一層也傳來了開門的聲音,盡管他們的步伐非常輕,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帶上祭品…”

“嗚...”

窸窸窣窣的聲音蓋過了話語聲,連雲祁敏銳的捕捉到了“祭品”二字,甚至還有女人的低泣,他睡意此刻全無,立即拍了拍蕭雲舟的肩頭:“師兄,醒醒!”

作為修行人,蕭雲舟已經習慣了時刻保持警惕,所以立即便醒來了,只是眼神有些混沌,連雲祁壓低了聲音,附在他耳邊道:

“剛剛我聽到有很多人從長街走過,聽起來都是有修為的修士,而且我還聽到,我們這一層也有修士離開了,他們還提到[祭品]二字,離開時似乎還有女人的嗚咽聲…”

原本蕭雲舟還是有些混沌的,在聽到連雲祁提到“祭品”二字時,眼神瞬間清明,心中隐隐覺得不妙,于是趕緊推了推身側的尉遲策:“尉遲策!別睡了!”

尉遲策此時此刻正沉浸在美好的夢境中,突然卻聽到了他人的呼喚,他本就有點起床氣,被打擾了好夢,口中“啧”了一聲,滿臉的不耐煩,剛要起身罵人時,卻看見蕭雲舟撐起了身子,一臉認真的望着他。

“尉遲策,清醒一下,情況有些不對。”

蕭雲舟很嚴肅,連雲祁神色也是十分凝重,尉遲策心中一驚,瞬間便清醒了,蕭雲舟将剛剛的情況複述了一遍,尉遲策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你怎麽了?臉色這樣難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在西夏,人們崇尚巫蠱之術,獻祭時奉上貢品,一般是雞鴨魚肉等,祈求上蒼憐憫,這是我們與上方溝通的方式。可是我們從不會用女人作為祭品,只有…一種例外。”

蕭雲舟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只見尉遲策擡起眼,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

“只有祈求邪祟庇護時,才會獻祭出年輕的女子與純潔嬰兒,在西夏,也是極為不恥的行為,所以有可能…這些修士并不是正道修士,而是所謂的邪修…他們聚在這裏,恐怕是為了得到某種邪祟庇護的獻祭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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