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勢均力敵
勢均力敵
蕭雲舟腿腳不便, 一路循着沈蹊的砍伐野草的蹤跡,這才尋到了他。
他原以為沈蹊會有生命危險,急得滿頭大汗,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卻發生在他眼前:
血,到處都是紅色的血跡, 灑落在綠葉上,透露出詭異的顏色,血腥味直往人鼻腔裏湧。
地上躺着數十個修士, 一動不動, 不知是死是活。
而沈蹊垂坐在他們之間, 白發被鮮血染紅, 他撐在承影劍上,而承影劍的劍身, 沒入了一修士的身體裏。
那修士眼睛瞪得好大,滿是不可置信的望着沈蹊, 口中湧出鮮血。
“為…為什麽…你的修為如今如此高深?怎麽可能…”
沈蹊垂着眼,面無表情的将承影劍拔出,鮮血濺在他面上, 他竟然笑了起來,雙眼中滿是興奮。
“我可不是那個窩囊廢,放着适合自己的妖法不用, 偏偏迎合人族的修行方式,怪不得這麽久都沒什麽長進。”
他伸出手擦拭着承影劍的血跡, 連一個眼神都未曾給于明:“像你這樣的廢物, 也敢在我面前跳。”
于明臨死前還受到這番侮辱, 口中“你”了半天,也冒不出別的話來, 沈蹊慢悠悠的清潔好承影劍,這才擡起眼,眼神輕蔑。
“先前不動你們,是怕阿舟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覺得晦氣;可你們偏要上趕着送命,那我也就不留你們了。”
他笑的眉眼彎彎,眼神卻毫無笑意:“去死吧。”
于明身負重傷,精神又被如此打擊,他原以為,自己投靠了魔君,便可以一雪前恥,将連雲祁踩在腳下了,可如今他才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他的想象。
于明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沈蹊,最後還是咽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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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死了,沈蹊還伸腳踢了一下他屍體,随後指尖一動,一團狐火将那些藤蔓連同着邪修的身體燃燒殆盡,他頗為嫌棄的從于明身上跨過,嘆息一聲:
“真是…擋了我的路,害得藥材也被糟蹋了,我還怎麽帶回去給阿舟用啊。”
沈蹊蹲在地上,拾起地上散落的藥材,擡眼時,卻發現自己面前出現了一雙沾染了泥土的白履。
他身子一怔,緩緩擡起眼,便見蕭雲舟撐着月冰劍站在他面前,面色蒼白,眼神複雜的看着他。
沈蹊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垂下頭,伸出衣袖擦了擦自己面上肮髒的血跡,根本不敢擡頭。
他腦中一片空白,心中狂跳,從腳底升起一股冷意,攥着藥材的手都在顫抖。
他雖覺得連雲祁是個窩囊廢,可有一點,他卻很佩服。
連雲祁此人,最會經營正面形象,哪怕做了虧心事,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在蕭雲舟面前佯裝正道之士,可謂是心機深重。
可他不同,他向來喜怒形于色,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最是心狠手辣,他原想學習連雲祁,可他還是失算了。
也不知阿舟會怎麽看他?他會因此厭棄于他嗎?
也許他的形象已經在阿舟心裏跌入谷底了,他這輩子怕是都趕不上連雲祁在阿舟心裏的地位了。
就在他出神之際,一只修長的手出現在他眼前,衣袖傳來若有若無的雪松氣味,沈蹊身子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便看見蕭雲舟黑眸正看着他。
“起來,我們一起離開這。”他聽見蕭雲舟說。
沈蹊一顫,心跳加速,他小心翼翼擡起頭,看見蕭雲舟眉間微蹙,卻仍然耐心的等待着他,他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落在了蕭雲舟掌心。
蕭雲舟看着沈蹊低着頭的樣子,感受着心頭不屬于他的興奮之情,無奈的嘆了口氣,他一把将沈蹊拉起來,打量了一番他的身體,見他并沒有什麽傷勢,懸着的心也放下了。
“阿...阿舟...”
沈蹊輕輕開口,将攥在手心裏很久的藥草展示給蕭雲舟看:“這些都是對你腿上有好處的草藥,我都找到了。”
他的手心裏,赫然是那些草藥,其中有一只草藥的根莖處滿是荊棘,刺的他手心裏全是血,讓人看的觸目驚心。
沈蹊自是注意到了手心的血跡,他連忙想要将手縮回去,蕭雲舟卻從他手中接過了那些沾染了血跡的草藥,微微一笑:
“謝謝你,辛苦了,我這腿不方便,還要勞煩你繼續背着我了。”
“沒事、應該的!”
沈蹊應着,将蕭雲舟重新背回了背上,這次他的心情明顯比離去時要好得多,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來到一處湍急的溪流前,沈蹊才将他放下,然後将那些草藥清洗幹淨後,鑿成了藥泥,蕭雲舟掀起褲腳,露出青紫的小腿,原以為沈蹊要為他敷藥,沒想到他竟然開始扒拉起蕭雲舟的褲子來。
蕭雲舟大驚,攥緊了衣物,臉色通紅,怒斥道:“沈蹊,我才給你幾分好顏色,你竟然想對我圖謀不軌!”
沈蹊解褲子的手一愣,随即歪了歪腦袋:“阿舟,你誤會我了。”
“剛剛經歷過一場戰鬥,你我身上都沾染了邪修的氣息,若不趁早清洗,怕是會引起其他魔君的爪牙的注意。”
“況且你的傷口又被雨水和泥土污染,清洗後才更方便上藥。”
“……”
“那好吧,我先去,等會你洗的時候我替你看着。”
蕭雲舟面色通紅,仍然攥緊了衣物,沈蹊無奈,松開了手,背過了身子自顧自的解起自己的衣物,露出了精壯的身子,一步步的走進了溪流之中,任憑溪水沖洗着身子。
天氣本就悶熱,煩悶了幾日,如今被感受到了涼爽,沈蹊整個人便直接浸入了水流之中。
而蕭雲舟則是在岸上,又不好意思直接看,過了許久,沈蹊也沒從溪流裏出來,蕭雲舟心中便有些憂慮,遲疑片刻,他一瘸一拐來到岸前,試圖在溪水中找到沈蹊的影子。
誰知還未等他呼喊出聲,沈蹊便從溪水中竄了出來,水花四濺,有的甚至濺到了蕭雲舟的臉上。
蕭雲舟也是被他吓了一跳,忙拭去了面上的水珠,擡起眼便發現沈蹊正雙手撐在岸上,雪白的發絲散落在裸露的肌膚上,睫毛上染着水珠,殷紅的唇瓣水光潋滟,琥珀色的瞳孔裏倒映着蕭雲舟無措的神情,整個人如同西海的鲛人一般蠱惑人心。
下一秒,蕭雲舟便覺天旋地轉 ,接着便是帶着涼意的水湧到面上,他驚呼一聲,沈蹊忙扶住了他的身子,爽朗的笑容傳入蕭雲舟的耳朵裏。
“沈蹊!”
蕭雲舟氣極,卻又不敢動作太大,這裏的水太急,他不會凫水,只能扯着沈蹊的手,不敢松開。
“原來阿舟不會凫水啊。”
沈蹊肆意笑着,手卻将蕭雲舟扶的穩穩的,“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這下可以了吧?”
蕭雲舟情緒一激動,便容易臉紅,此時他已經被氣的說不上話了,可他又是個旱鴨子,便又不能對眼前人怎麽樣,只能恨恨的望着他。
明明是生氣,可這樣的眼神落在沈蹊眼裏便是另一種意味了,他眯了眯雙眼,嘴角帶着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蕭雲舟。
蕭雲舟咬着牙,深吸一口氣,“既然已經清洗了,那可以上岸了吧?”
“啊…阿舟不想在玩會嗎?好涼快。”
“不想。”
蕭雲舟随意往自己臉上潑了潑水,沖散掉了憤怒帶來的熱意,沈蹊知道他是生氣了,也不再繼續玩笑,而是小心翼翼的将他送到了岸上,自己則是繼續浸在了水中。
蕭雲舟不想與他多言,明明現下不是情動的季節,怎的沈蹊如此按捺不住?
他頂着一身濕透的宗服,背對着沈蹊準備坐下,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沈蹊則是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着蕭雲舟的身體。
蕭雲舟的宗服被水浸濕,可以顯露出若隐若現的膚色來,如今他背對着沈蹊,彎腰時露出了窄腰,再往下看去 ,便是…
蕭雲舟不知沈蹊在看他,只覺得背後冷嗖嗖的,于是快速坐下,然後背對着沈蹊,以粗壯的樹幹為遮擋,将衣物褪下,指尖一動,原本濕透的衣物一瞬間便幹了。
末了,他運用法力将沈蹊的宗服也變得幹淨整潔,疊的四四方方的放在了一旁。
看不到蕭雲舟,沈蹊自然也是覺得興趣索然,于是站起身,回到岸上的一剎那,渾身的水滴化作氤氲的霧氣,原本肮髒的宗服變得幹淨無比,他便知曉是蕭雲舟所為 ,心中微動,嘴角情不自禁挂起溫柔的笑來。
他将那衣物拾起,穿在了身上,又将鑿好的藥物拿起,往裏吹了一口氣,然後蹲在了蕭雲舟身邊。
蕭雲舟委實是有些生氣,不願搭理他,沈蹊也不惱,輕笑一聲,自顧自的将蕭雲舟的褲腳小心翼翼挽起,将藥泥敷在了青紫的患處。
一瞬間,清涼之意便席卷而來,患處的疼痛在一瞬間緩解,他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生長的速度,骨骼也在咔咔作響。
蕭雲舟有些驚訝:“這…這是什麽草藥?竟這樣厲害?”
沈蹊輕輕按摩着他的患處 ,将淤血揉散開來,然後深吸一口氣,将那氣息吐在淤血處,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那青紫的淤血逐漸恢複正常。
見蕭雲舟的傷口恢複的差不多了,沈蹊這才放下手,有些乏力的靠在了蕭雲舟身側。
蕭雲舟頂着自己恢複如初的傷口,終究還是問出了他想問了很久的問題:
“沈蹊,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沈蹊也不想瞞,于是他靠在蕭雲舟肩頭,閉上眼:“我是連雲祁,連雲祁亦是我,我為妖魂他為人魂,二者缺一不可,若其中一方陷入沉睡,本體便會呆若癡兒。”
聽沈蹊這樣說,蕭雲舟便回想起了當初的連雲祁,如今想來,一切便是有跡可循了,同手也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連雲祁并沒有死亡。
沈蹊突然笑了:“只可惜連雲祁,天賦異禀,放着妖法不學,卻學什麽人類的修行,耽誤了自己不說 ,還保護不了你。”
“那…你今日使用的…”
“我今日使用的一直都是妖法,找對了适合自己修行的法門 ,便會事半功倍,以一敵百。”
說着,沈蹊突然睜開了眼,“阿舟,不如就讓我一直這樣陪在你身邊吧,我也是連雲祁,我擁有所有與你的回憶,我也可以保護你,阿舟,可以嗎?”
蕭雲舟垂下眸子,思慮片刻,目光落在了月冰劍上。
“沈蹊,你很好,可是你并不了解我。”
“我的目标,自始至終都是成為劍修魁首,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沈蹊不言,只默默垂下了頭,良久,他倚靠在蕭雲舟肩頭,再次閉上了雙眼:“阿舟,我好累,我想休息一會。”
蕭雲舟沒有說話,只是任由着他靠在自己肩頭,目光望向了遠處。
二人并未注意到,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山頭上,一雙猩紅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