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李潇
李潇
地宮內。
蕭雲舟剛邁入地宮, 便察覺出有種難以言喻的陰寒,微微瑟縮了一下,連雲祁便更難受了, 他嗅覺異于常人,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及肉身腐爛的腥味, 讓他胃中翻騰。
于是二人的臉色一致的蒼白。
尉遲策注意到了二人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他嘴角扯了扯:“這地宮原是我們西夏王族世代存放棺椁的陵墓, 所以格外寒冷。如今大難當前, 不得不開放地宮, 以此讓百姓們有地可居, 而那些不知身份的遺體…也因環境陰冷得以保存。”
蕭雲舟不知如何安慰尉遲策,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連雲祁也難得的沒有吱聲。
擡眼望去,地宮裏烏泱泱一堆人, 大多神色倦怠,一時半會還真是無法尋找到阿仙的蹤跡。
無可奈何之下,蕭雲舟只得拿出為數不多的一張傳訊符, 腦中浮現出阿仙的模樣,那傳訊符微微泛着光芒,在閃爍幾下後, 徹底沒了光芒。
沒有得到回應,蕭雲舟眼神有些失望, 連雲祁在身側輕輕捏了捏蕭雲舟的指尖, “阿仙姐向來蹤跡不定, 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其實…我倒是沒有那麽擔心阿仙,我擔心的是璞玉和青梅。”
連雲祁垂下眼, 雙唇抿的很緊。
世道如此,修士們生存尚且如此艱難,更何況璞玉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平頭百姓。他雖不想往那方面猜測,但璞玉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可…
看着蕭雲舟滿面愁容,連雲祁心中也跟着難受起來,他低聲安撫蕭雲舟:“師兄別擔心,璞玉一定是與阿仙姐在一起,若是阿仙姐沒事,那璞玉定會安然無恙,更何況他們幾人都對藥理頗有見解,就算受了傷也有藥可醫。”
蕭雲舟沒說話,指尖一動,默默焚掉了那已經使用過的傳訊符。
“話說回來,師兄,剛剛與柳朱顏作戰時,你有沒有聽到她說…寒翁真人目前就在我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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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策耳尖一動,眼神中存了些許希冀:“不錯,我也聽見了,蕭師兄,你是寒翁真人的親傳弟子,有沒有…”
蕭雲舟明白尉遲策的意思,他搖了搖頭,“我也是從柳朱顏嘴裏才得知這一消息,并不清楚師父現在身在何處。”
聞言,連雲祁微微一笑,“師父既然不願暴露自己的行蹤與計劃,想必是有自己的決定,想必魔君也不敢輕舉妄動,我們尚且還有喘息之機。”
尉遲策也點了點頭,突然,他想起了什麽,眼神一亮:“昨日我師父向我傳訊了,說是明日便要更換值守修士,這次輪到我們萬朝宗,屆時他們回會來西夏,我們又可重逢了!”
這一消息使蕭雲舟心中安穩了不少,他一直緊繃的神情這才放松下來,“這樣便好了,師父現在在我們其中,大家也會聚集到西夏,這次重創了柳朱顏,她一時半會也無法卷土重來,大家也可放松些。”
連雲祁輕聲道,“她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聞言,蕭雲舟與尉遲策齊齊看向連雲祁,感受到二人疑惑的目光,連雲祁嘴角勾起,擡起掌心,眸子散發出幽幽的光芒。
“我的狐火非同尋常,受到灼燒後百日內無法痊愈,再加上師兄的寒冰之氣與連雲祁的氣力,恐怕這傷已深入骨髓,用多少奇珍藥材也是無法恢複的,她這只眼,應該是廢了。”
他擡起手,指尖落在自己的眼眶上,眼神幽深:“你們覺得,以魔君的性格,面對一個重傷失利的下屬,他會怎麽樣呢?”
尉遲策沉默片刻,低聲道:“我聽聞魔君正在四處搜尋修士,汲取他們的修為,若是柳朱顏熬不過,怕是和他們是一樣的下場。”
蕭雲舟冷笑了一聲,“…若是如此,那也是她該應。”
連雲祁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不僅如此,我的狐火會讓她灼熱難耐,她會眼睜睜看着傷口流膿生腐,體會到活着比死了還難受的感覺。”
他可沒忘了,當初柳朱顏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甚至生了玷污蕭雲舟的想法…
想想都讓人覺得可恨。
“不提這妖女了,師兄,大戰一場,你也好回去休息了,你們遠道而來,不如來我的寝宮同我一齊吃住,咱們幾人也好好敘敘舊。”
“會不會不方便…?”
還未等蕭雲舟說完,連雲祁便一個閃身站在他前頭,将蕭雲舟堵的死死的,蕭雲舟只看見了連雲祁雪白的發絲,便聽見他說:“
敘舊可以,一齊吃住倒是不必了,我們已經住下了,戰亂本就人力不足,再挪動怕是不便,我與師兄也想早些回去歇息了。”
尉遲策握緊了身側的拳頭,微笑道:“既如此,那就請二位傍晚來我寝宮小敘,皆是自會有宮人前來領路。”
尉遲策已經退讓,且語氣不容連雲祁拒絕,連雲祁微笑着颔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尉遲策俯身作揖,随即轉身離去。
只是他離去之時,眼神輕飄飄的落在了蕭雲舟的面容上,眼神有那麽一瞬間的微滞,但很快他便移開了目光,他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地宮。
待尉遲策離開,蕭雲舟皺起眉,從連雲祁身後走出,望向連雲祁的目光有些責備:“我們遠道而來,雖在戰亂,但尉遲策卻仍舊待我們如貴客一般,你這樣是否有些太無禮了?”
“師兄只顧着尉遲策,卻把李潇忘的幹淨,若真要搬離,怎麽也得和人家說一聲不是?”
提到李潇,蕭雲舟這才想起,他抿抿嘴:“确實是我思慮不周了,算了,我也不想在大動幹戈,就在那裏歇下便是,也省得尉遲策勞心勞力了。”
連雲祁心中松了口氣,點點頭,擡手自然落在蕭雲舟肩頭:“師兄也累了,不如我們早些回去歇息。”
蕭雲舟并未察覺到連雲祁的小心思,應了一聲,再次環顧了地宮一圈,沒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他只能微微嘆息,繼而随着連雲祁離去了。
*
二人回到住處時,李潇已經在了。
他正盤腿坐在塌上為自己包紮手臂的傷口,那傷口鮮血淋漓,可怖的很,患處還有部分魔物的□□,看的讓人心驚。
見到蕭雲舟與連雲祁二人,李潇有些驚訝:“你們回來了?我還以為…”
李潇沒說後半段,但蕭雲舟卻懂得,他沒有多說,首先也注意到了李潇裸露在外的傷口,他默默拿出了藥品,欲要提他包紮傷口,連雲祁卻從他手上接過了藥品,向他使了個眼色,随即落座在了李潇身側。
同為修行之人,李潇一眼便看出了藥品的珍貴,連連擺手拒絕,欲要離開,蕭雲舟眼疾手快,将他按了回去,面色嚴肅:
“你這傷口若是不處理好,很有可能危及生命,你沒看見上邊屬于魔族的□□嗎?”
“這…應該無礙…”
連雲祁趁他分神之際,手速極快,将患處的血液清洗幹淨,又将藥品塗抹在了傷口上,那藥品本就具有刺激性,疼的李潇直叫喚,一張臉蒼白無血色。
連雲祁才不會手軟,李潇的眼淚都出來了:“好師兄,莫要再用力了,疼死我了!”
連雲祁擡頭瞥了他一眼,眸子微眯:“在戰場上被魔物咬了不痛,我包紮起來就疼了?”
“這…被魔物攻擊時我的注意力是分散的,疼痛也是後知後覺,哪比得過現在…嘶——輕點輕點!”
李潇怕痛,急得就要跑,蕭雲舟将他按的死死的,“好了,已經結束了,不将傷口處理好怎麽能恢複?你盡可安心!”
連雲祁将傷口包紮完畢後,李潇連忙放下了衣袖,面色這才緩和了些,他長籲一口氣,語氣輕松:“還好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否則我還真怕自己丢了性命,過了今夜,我終于可以離開這裏了。”
蕭雲舟道:“恭喜,如你所願了。”
“嘿嘿,不過今日你們二位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小小年紀,修為居然如此高深。”
“哪裏的話,若不是今日你提醒我們柳朱顏的破綻,我們估計就要敗在她手上了,是你觀察的細致。”
李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我這不是沒什麽能力,只能在戰場閑逛,這才發現的嘛…”
連雲祁倚靠在牆壁上,狐耳微動,眼神落在憨厚的李潇身上,眼神頗為幽深,李潇似乎并未察覺,絮絮叨叨的說着話。
“不過今日還真的挺奇怪的,那妖女怎麽會知道寒翁真人在我們其中?”
李潇總是能察覺到旁人不能所察覺之事,蕭雲舟頓時反應過來。
細想确實有問題,寒翁真人他是知道的,心思缜密,行蹤不定,怎麽柳朱顏就知道了這些情報?若繼續深究,恐怕這西夏王宮內也有魔君的眼線。
李潇見蕭雲舟神色凝重,連忙擺手:“不必在意,我也是猜的,也許那妖女情報有誤也說不定。”
“李潇。”
連雲祁環着雙臂,倚靠在牆面上,晦暗的眼神卻落在李潇身上,他微微側頭,“随我出來一下,我有事想問你。”
“這…”李潇咽了口唾沫,望向蕭雲舟,“有什麽事,不能在這裏說嗎?”
蕭雲舟也擡起頭,望向連雲祁的眼神有些疑惑,連雲祁淡定自若,“也不是什麽大事,我也就不瞞師兄了。”
連雲祁直起身子,緩緩踏步至李潇跟前,歪了歪頭,“你是師父吧。”
“什麽?”
“啊?”
蕭雲舟與李潇二人齊齊發出不解的疑問,尤其是李潇,他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随即強忍住笑意:“不是,你怎麽會覺得我是寒翁真人啊?”
“師弟,這…想是你認錯人了?”
連雲祁背着手,将心底的疑問全盤托出:“師兄,你不覺着太巧了些嗎?我們剛一來西夏便遇見了他,你也看見了,這裏不僅是修士,就連難民們也都是成群結隊,怎麽偏就他是一個人單獨行動?”
李潇面露無奈:“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嗎?我的同門師兄姐弟們已經在戰亂中死去了,我能茍活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那你又為何偏偏今日決定要離開?前些日子怎麽不走?”
“這…我确實沒有必要欺騙你,實在是湊巧今日遇見了你們,至于柳朱顏的破綻…我也是無意發現的…”
連雲祁嘆了口氣,搖搖頭:“師父,不是徒兒說你,你是真的不會撒謊。”
“哈?你叫我師父?可我真的不是寒翁真人啊!”
李潇面露冷汗,他擡袖擦了一把汗水,起身顫顫巍巍的就收拾起包袱來:“好好好,我也不等明日了,我今日就走…”
他剛給包袱系上個結,便感覺有誰攥住了他的手腕,一擡頭,便發現蕭雲舟面色冷凝的望着連雲祁。
“莫要再逼問他了,若他是師父,與我們獨處時大可不必演戲,連雲祁,放輕松些,別想的太多。”
連雲祁一愣,随即無奈一笑,退至一旁:“既然師兄這樣說,我也不繼續盤問了,興許還未到正确的時機吧。”
“我…我真的想走了!謝謝你,蕭雲舟,我今日就離開西夏了。”
李潇輕輕扯回了自己的衣袖,不顧蕭雲舟的阻攔,背起包袱毅然決然的離開了住處,蕭雲舟追出去跟着勸了幾回,仍是沒用,他無奈的回到了住處。
此時的連雲祁正盤腿坐在塌上,閉目養神,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蕭雲舟心中有些無奈,他将月冰劍放在桌上,語氣疲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硬是給人家吓得提前走了。”
“今日走,還是明日走,都是一樣的,他最後還是會回來的。”
蕭雲舟張張嘴,什麽都沒說,無奈的嘆了口氣。
罷了,其實連雲祁的猜測也不無道理,他也覺得實在碰巧了些,若李潇不是寒翁真人,就當做一個笑話來聽,若李潇真的是寒翁真人,那他決定今日離開,一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是不是寒翁真人,就讓他們拭目相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