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心悅師兄
心悅師兄
傍晚時分, 依照約定,蕭雲舟與連雲祁在宮人的帶領下,來到了一處宮殿前, 推開宮門裏邊就是富麗堂皇的建築,其華貴程度可見一斑, 只是殿前卻無一人看守,風沙拂過,倒顯得有些蕭瑟。
宮人向裏邊兒通報了一聲, 不多時, 尉遲策便從殿內出現, 見着蕭雲舟, 眼睛一亮,忙迎了來。
卸下了盔甲, 他仍是那個稍顯稚嫩的少年,他現下身着衣袍, 因西夏氣候炎熱,敞開了衣領,露出了蜜色的胸膛, 隐隐可見肌肉,身量比着蕭雲舟與連雲祁二人壯碩了不少。
蕭雲舟同他打招呼,尉遲策自然而然的攬過蕭雲舟肩頭, 不容連雲祁反應,将蕭雲舟迎進了殿內。
連雲祁眼神陰沉沉的, 跟着二人進了寝殿, 胸膛中發出一聲冷哼。
穿着打扮如此暴露, 別以為他不知道尉遲策在想什麽,頭腦簡單, 四肢發達,他從第一天見尉遲策開始,就覺得他活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蕭雲舟至今仍然不習慣尉遲策如此熱切,更不習慣與人太過親近,他笑着,微微避開了尉遲策,二人多出了些距離。
懷中冷冽的氣息驟然離他遠了些,尉遲策微愣,眼中閃過一絲晦暗,他收回手,再度揚起明媚的笑容,開口道:
“師兄,我已備下酒水,可算是盼到你了,快些坐下吧。”
“多謝你款待,真是麻煩了。”
穿過層層寶石制成的珠串圍簾,來到一處樓閣內,輕紗随着暖風微微晃動,隐隐可見遠處沙漠在夕陽下細碎的光芒,蕭雲舟将着景色納入眼底,率先入座。
尉遲策接着坐在了蕭雲舟對側,蕭雲舟知道他與連雲祁之間關系微妙,便拍了拍身側的凳子,示意連雲祁入座,連雲祁也不推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蕭雲舟身側。
尉遲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看的連雲祁心中實在愉悅,眼角眉梢都泛起詭異的緋色。
尉遲策深吸一口氣,為蕭雲舟斟上酒水,見狀,蕭雲舟連忙遮住了杯口:“不行的,我無法飲用高純度的酒水,果酒倒是可以。”
尉遲策輕笑一聲,意味深長的看向蕭雲舟:“不用你說,是一看就知道你是個酒量差的,你放心,我這酒是自己釀的葡萄果酒,濃度不高,你可放心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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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情願,但顧及蕭雲舟的面子,見到連雲祁那張漂亮的臉蛋,尉遲策的笑意瞬間消失,他冷着一張臉也為連雲祁斟上了,語氣平淡:“喝吧。”
蕭雲舟端起酒杯,細細端詳了一番酒杯,那酒杯是純金制作,上邊刻着繁複的花紋,在夕陽的映照下,光輝奪目,杯內的酒水泛着紫紅,看的他真有幾分渴了。
“師兄,注意些,可別一口氣…”
尉遲策話還沒說完,蕭雲舟便一口飲下,他端着空酒杯眨了眨眼,有些呆傻,尉遲策本想說些什麽,但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酒杯,他垂下了眸子。
蕭雲舟問,“怎麽了?”
“沒什麽,”尉遲策回答,他擡起眼,指尖輕輕碰了碰杯壁:“雖是果酒,性卻還是有些烈的,師兄一飲而盡,恐怕晚上你肚子得難受了。”
蕭雲舟啞然失笑,“你不早說。”
“我哪裏又知道師兄如此手快?”尉遲策也笑了。
一時之間,二人氣氛融洽,卻無人注意到,夾在二人之間的連雲祁,面色冷的仿佛凝結成冰,他雙眼暗沉,默不作聲的端起一杯果酒,仰頭而盡。
“師弟,你也別喝太多,否則夜裏難受。”
蕭雲舟面色微微泛紅,臉側出現了薄汗,雙唇因沾染了殷紅色的酒水而富有光澤,眼下他的雙唇一張一合,竟讓連雲祁覺得有些誘人,一時之間,心跳加快,眼神瞬間從蕭雲舟的雙唇上離開。
“嘶——”
胸膛處心跳聲速度越發快,從腳底升起一種燥熱之意,他輕咳一聲,扯了扯衣領,卻沒想到心口愈發難受。
蕭雲舟微微皺眉,伸手貼在了心口處,他狐疑的看向連雲祁,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了。
尉遲策不動聲色的将二人一舉一動與神色納入眼底,他為蕭雲舟再次斟上一杯果酒,笑着說:“來,再飲一杯吧,不過這次師兄可要慢些品嘗了,否則囫囵吞棗也嘗不出什麽樂趣。”
蕭雲舟回以笑容,揉了揉心口,欲要端起酒杯細品,眼前卻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他一把将酒杯拿走,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師兄,小酌可以,大飲傷身,切勿再飲了。”
“啧。”
尉遲策從他手裏奪過了酒杯,有些不滿的看向連雲祁:“咱們難得一聚,明日師叔師伯們來了,我們還能如此放縱嗎?怎麽的也都是年輕人,及時行樂才是。”
“況且…”尉遲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下次還不知有沒有機會再這樣與你們一起相聚了。”
連雲祁沉默了,蕭雲舟抿抿嘴,從尉遲策手裏拿回了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尉遲策見狀連忙勸道:“師兄別喝太快!”
“你說得對,現如今世道這樣亂,能活幾日都不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許是有些醉了,蕭雲舟眼神有些混沌,他主動為自己斟上一杯,又是一杯下肚。
他還要斟上,連雲祁一把将酒盞奪了去,面色是難得嚴肅,“師兄莫要再喝了!待會兒晚上回去難受我可不服侍你。”
連雲祁一記眼刀,尉遲策也覺着有些不妥了,主動将蕭雲舟的酒杯撤了去,擇了些果子放在蕭雲舟面前。
“如今西夏戰亂,我也沒什麽好的招待你,也只有這些鮮甜可口的果子可以一嘗,師兄嘗些吧。”
蕭雲舟只覺着眼前有些暈眩,他扶額微微颔首,“多謝你款待,我們早已辟谷,吃食上并不用心,這果子正合我意。”
他實在有些暈,伸手拿了幾下都沒拿着,身形晃了晃,随即無力的趴在了桌前。
連雲祁默不作聲的扶着蕭雲舟,看向尉遲策的眼中滿是怒意,他壓低了聲音,怕驚擾了蕭雲舟:“尉遲策,你什麽意思?”
尉遲策慢條斯理的為自己斟上一杯酒,緩緩擡眼:“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蕭雲舟此刻連眼皮都擡不起來了,任由連雲祁攙扶,乖順的倚靠在連雲祁肩頭,見蕭雲舟真是睡着了,連雲祁冷笑一聲,心中怒火更甚,擡袖将桌上的酒杯拂在了地上,酒杯跌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尉遲策面色猛的沉了下去,不甘示弱的将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沉着聲音開口:
“連雲祁,你是來造反的不成?!”
“我造反?那我倒要問問你,你讓師兄喝這樣的酒水是什麽意思!”
“…啊,你知道了。”
連雲祁眼神更冷:“從踏入這裏時,我就知道了,你給師兄喝的,從來不是什麽果酒,而是純度極高的烈酒!你如此欺騙師兄,到底有何用意?”
連雲祁戳破了尉遲策的心思,尉遲策不怒反笑,笑聲越來越大,竟然有些癫狂,他微卷的發絲垂下,異域的面容上出現了異樣的神采。
“狐貍啊狐貍,你真是叫我惡心。”
連雲祁一怔,一時之間竟忘了還嘴,卻見尉遲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為自己斟滿了酒水,仰頭飲下,殷紅色的酒水順着下颌角落在了鎖骨之上,又從鎖骨劃入蜜色的胸膛之上。
如此場面,當真是一副活脫脫的異域美人飲酒圖。
“你既知道我要給師兄灌下這烈酒,一開始怎麽不勸阻?現下他暈了,你在這裏裝腔作勢,可就沒什麽意思了。”
尉遲策的目光灼灼,看的連雲祁心中慌亂,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沒有頂嘴,只是扶着蕭雲舟的手緊了緊。
尉遲策似乎也有些醉了,他搖搖晃晃的來到連雲祁身側,眯着雙眼,擡起手落在了連雲祁肩頭,身子微傾。
“我早和你說過,我們是一樣的人。”
“你也喜歡蕭師兄的吧。”
尉遲策口中吐出的問題如同驚雷一般劈在連雲祁心頭,他猛的站起身,将不省人事的蕭雲舟背在了背上,轉頭就要離開,可尉遲策卻叫住了他。
他也顧不得會驚醒蕭雲舟了,隔着珠簾,他的聲音擲地有聲:“大方承認自己的感情就那麽難嗎?狐貍,你就是個懦夫,我真瞧不起你!”
“今日我故意灌醉蕭師兄,其實就是想問你個明白話。”
尉遲策緩緩從珠簾後走出,一雙眸子緊緊盯着連雲祁的背影。
“你心裏,到底将蕭師兄放在什麽位置?你若只是将蕭師兄當做親人,那麽你就別怪我…”
“我心悅師兄,那又如何。”
連雲祁冷冷道:“得到你滿意的答案了嗎?我和師兄回去歇息了。”
“我就知道。”尉遲策笑了。
連雲祁冷冷的撇了一眼身後有些迷糊的尉遲策,眉頭皺了皺,接着背起蕭雲舟便離開了尉遲策的寝殿。
看到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尉遲策眼中的亮光驟然熄滅,他無力的坐在桌前,自顧自的為自己斟上一杯酒。
“狐貍,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他輕聲說。
盡管他與連雲祁一樣,擁有妖族血脈,可二人的命運卻大相徑庭,有時候…他真的很羨慕連雲祁,沒有家族與親人的牽絆,更沒有體會過宮牆內無休止的争鬥。
他埋怨連雲祁是個懦夫,不敢透露出自己對蕭雲舟的感情,可他又何嘗不是?
身為西夏的皇子,他從小就是被寄予厚望的那一個,如今國家遭難,他就是心中再不舍,也只能暫時割舍掉他對蕭雲舟那份感情。
從留下那封遺書開始,他就已經堅定了與西夏對抗敵人直至戰死的決心,而回到西夏的日子以來,每晚獨自就寝時,蕭雲舟那張臉就在他腦中盤旋。
從秘境裏蕭雲舟跳入譚中救他一命時,他就已經喜歡上了蕭雲舟,喜歡上了一個男子。
尉遲策苦笑了一番,緩緩趴在了桌前。
然而,沉浸在各自心事裏的二人,誰都沒注意到,就在連雲祁說出自己的心意時,原本陷入昏睡中的蕭雲舟,緊閉的眼皮竟然微微顫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