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知曉心意
知曉心意
是夜, 西夏的月懸挂于夜空之上，沙漠晝夜溫差很大，夜裏涼風陣陣, 竟然有些冷。
連雲祁燃了燭火，将蕭雲舟從背上放在了塌上, 蕭雲舟仰面躺着，雙眼緊閉，呼吸平穩, 睡的正熟。
連雲祁動了動鼻尖, 整個房間充斥着酒氣, 他輕輕拍了拍蕭雲舟的肩頭, 低聲喚了他他幾聲，一點要醒的征兆都沒有。
看來真是陷入昏睡了, 連雲祁想，心底又罵了幾句尉遲策, 随即起身去院裏取了些水來。
他回來時，蕭雲舟已經側過了身子，背朝着他睡, 連雲祁輕聲關上門，将水放在了床頭櫃上，随即又俯身在蕭雲舟耳邊喚了幾句。
“師兄, 先醒一醒，洗漱一番再睡。”
蕭雲舟沒有聲音, 呼吸勻速, 臉頰的酡紅竟然還未散去, 連雲祁睫羽輕顫，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在指尖即将觸碰到蕭雲舟白淨的面頰時，他像是觸電一般，指尖顫了顫。
“師兄...你的臉怎麽這樣紅？”
他的目光有些癡迷，“我替你擦擦臉吧，別帶着酒味睡。”
連雲祁直起身子，取了塊方巾沾染了些涼水，落在了蕭雲舟的面頰之上，細細為他擦拭着，不經意間，他的指尖劃過蕭雲舟的面頰，每一次接觸，都讓連雲祁的心弦猛的一顫。
“師兄，多有得罪。”
他深吸一口氣，從塌上離開，半蹲在了地面上，為蕭雲舟脫下了一雙鞋襪，他像是對待一件寶物一般，細細的為蕭雲舟擦拭着雙腳，又取了一雙幹淨的襪子為他穿上，這才作罷。
做完這一切，他直起身子，俯視着蕭雲舟的面容。
燭火下，蕭雲舟清冷的面容上浮着兩團紅暈，眉頭微微蹙起，仿佛睡得并不安穩，衣領有些淩亂，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觸動了連雲祁心中最柔軟的一塊地方。
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想起那日他為蕭雲舟親手解決時，蕭雲舟也是這樣的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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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微微顫抖，猛的端起水盆，兀自來到了院子，沙漠的冷風為他帶走了身體的燥熱，可蕭雲舟那副面帶紅暈的樣子始終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沉着眼，低頭望向倒映在水面的自己。
他本就生了一副女相，現下面色緋紅，眼波流轉，一副動了情的模樣，他此刻有些慶幸，蕭雲舟正睡着，否則看到了他這副模樣，指不定會怎麽想。
以蕭雲舟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應該會覺得他惡心吧。
蕭雲舟說過，他當自己親人，是師弟，可自己卻對自己的師兄及救命恩人産生了異樣的情愫，尉遲策罵他懦弱，可若是他明白這其中彎彎繞繞的原委，必定理解他為何不敢表明心意。
阿舟對自己并沒有非分之想，他不想因為所謂的心意，連這點僅存的兄弟之情都握不住了。
連雲祁深吸一口氣，從井中捧了一把水源朝着自己的面上潑去，冰冷的水立即就讓他清醒了幾分。
他回到屋裏，卻發現蕭雲舟竟然又換了個姿勢睡，這次是蜷縮在了一團，猶如一只幼獸。
連雲祁嘴角忍不住上揚，輕輕走到塌前為蕭雲舟蓋上了被褥，發出一聲輕笑：
“沒想到師兄醉酒後睡姿竟然如此千變萬化，蓋好被子，莫要着涼了。”
語罷，他熄滅了蠟燭，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回到了蕭雲舟身側的床榻上就寝了。
然而他不知道，就在他回到塌上的那一刻，原本雙眼緊閉的蕭雲舟，悄然睜開了一雙黑眸。
他望着連雲祁寬厚的背影，眼中情緒複雜。
他都聽見了，連雲祁說...心悅他。
其實他原本是醉了的，只是他的酒量并沒有那樣差，連雲祁與尉遲策的争執他隐約聽見了，真正驚醒他的是杯子落在地上的聲音。
他知局勢不妙，所以故意裝睡，随即便聽到了連雲祁吐露自己的心意。
當他聽到的那一刻，他是萬分震驚的，腦子更是一片空白。以他的性格，若是聽到別的男子如此說，他絕對會提起月冰劍一劍封喉，可聽見連雲祁這樣說時，他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悅？
不...也許這份喜悅的情緒是來自于連雲祁的，畢竟他能感知到連雲祁的情緒...不過說真的，他并沒有因此厭惡連雲祁。
更何況連雲祁待他這樣好...從小到大，除了母親，沒人為他擦過腳，就連璞玉，他都沒有這樣近身侍奉過自己。
蕭雲舟攥緊了被褥，心髒跳的極快，連雲祁為他擦拭面容時，指尖無意間觸碰到他面容上的微癢感，就像一根羽毛在他的心頭上來回晃動。
想起連雲祁那張妖冶的面龐，蕭雲舟只覺得心髒都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他這究竟是怎麽了？
蕭雲舟咬緊了唇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約摸半個時辰，困意這才逐漸襲來，他長籲一口氣，緩緩閉上了雙眼。
一夜很長，卻又很短，西夏王宮內，三個少年懷揣着各自的心事，悄然入眠。
*
次日晌午，交接完畢後，萬朝宗的部分弟子們随着峰主及長老來到了西夏，宗主與部分長老留守萬朝宗治療傷員。
沒有想象中的喜悅，大部分弟子愁容滿面，能擠出微笑的也只有熟悉的上官瑤及清韻仙子，她們二人一見到蕭雲舟三人，立即便迎了上來。
清韻仙子上上下下将三人打量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還好，什麽都沒缺！”
三人都笑了，上官瑤道：“我與師父都聽說了，你們三人戰勝柳朱顏一事。”
“這才一個夜晚，就傳到你們耳朵裏了？”蕭雲舟很是驚訝。
“那是自然，”清韻仙子微笑着颔首：“亂世出英雄，如今各大幫派宗門的消息都是通的，宗主對你們三人的表現很是滿意，讓我帶了些宗門密藏的珍寶贈予你們，可盡快提升修為。”
上官瑤手一晃，便見手心裏赫然出現了三枚藥丸，連雲祁動了動鼻尖，這藥丸的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他眼神一亮，“清韻仙子，這不是…”
“不錯，正是玄晶冰露。”
上官瑤也微微颔首：“這可助你們快速進為元嬰，你們放心，此次歷雷劫，我與師父還有雲曜真人會為你們三人護法。”
“雲曜真人？”尉遲策擡起眼，他本是興奮的，可眼底的光又淡了下去，“我師父…他…他也來了嗎？”
“那是自然，他在那裏呢。”
順着清韻仙子的指引，遠遠的，便瞧見雲曜真人低頭與他的親傳弟子洛修在說些什麽，神色認真，萬朝宗的弟子們都聚集在雲曜真人周圍聽訓。
感受到尉遲策的目光，雲曜真人擡起頭，瞧見尉遲策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朝他點點頭，繼續叮囑洛修。
“是他，當初在秘境中發生的事你沒有告訴雲曜真人嗎？”連雲祁看見洛修，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尉遲策低着頭，一言不發，上官瑤無奈的搖頭：“說了也是無濟于事，洛修在萬朝宗修行多年，在缥缈峰的口碑與聲望遠超尉遲策，若是想繼續在萬朝宗待下去，有些話就不能說。”
“好了。”尉遲策出聲，他深吸一口氣，穿着厚重的盔甲來到大殿中央，用洪亮的嗓音道：
“感謝各位不遠千裏來到西夏助我國一臂之力，本皇子在這裏謝過各位，接下來會有宮人帶領各位去到各自的住處，各位不必多禮，早些歇息。”
語罷，便有些許宮人出現，拿着刻有幫派宗門名諱的木牌帶領着衆修士離開了大殿，尉遲策面上揚起笑容，主動來到雲曜真人身邊與缥缈峰的弟子攀談，接着又将雲曜真人與洛修迎了出去。
洛修眼中閃過一色得意，面色并不顯露，反而更加謙卑：“勞煩師弟了，其實住哪裏都無所謂。”
“哪裏的話，師父與師兄可是西夏的貴客，必定得安排妥當。”
看着尉遲策離去的背影，蕭雲舟也無奈的嘆了口氣。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幸運，得了兩個這樣好的師父與師弟。
“我與瑤兒也去了，還有好些東西需要打理”清韻仙子轉身便要離去，上官瑤卻急急叫住了她：“師父，您先去，弟子想與兩位師弟敘敘舊，随後就來。”
清韻仙子微微颔首，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內，上官瑤原本放松的神情立即變得有些黯然神傷，她低着頭，指尖一直摸索着腰間的并蒂蓮玉佩。
她艱難開口：“師弟，你可曾打聽到了…關于她的消息？”
蕭雲舟自然明白她說的是誰，深色也漸漸暗淡了下去，繼而搖了搖頭。
上官瑤的面色瞬間慘白如紙，她原本就消瘦的身軀晃了晃，眼眶竟然慢慢紅了。
指尖玉佩仍舊觸手生熱，上官瑤卻覺得寒冷無比，腦中浮現出阿仙遇害的場景，整個人都快站不住了，還是連雲祁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
“上官師姐，沒事吧？”
“我沒事…”
上官瑤強顏歡笑，在連雲祁的攙扶下站直了身子，微微福身：“在此謝過蕭師弟了，你已經盡力了，接下來我會與族親們聯絡，盡快尋到她。”
語罷，上官瑤失魂落魄的離開了殿內，連雲祁看着她那副模樣，心中竟然有些羨慕。
“能得一個人這樣牽挂，真好。”連雲祁說。
蕭雲舟沒有說話，連雲祁微微側過頭，似是無意道：“若是我像阿仙姐一樣失蹤了，師兄會如同上官師姐這樣擔憂嗎？”
蕭雲舟心頭一跳，側過頭望向連雲祁，卻見他琥珀色的雙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眸色認真，蕭雲舟被他這樣看着，只覺得心裏發虛，迅速移開了目光。
他忍住心頭悸動，喉結上下動了動，“會的，我也會的。”
“真的嗎？”連雲祁雙眼驀地亮了。
“那…那是自然。”
“我記着了，”連雲祁笑的眉眼彎彎，眼神有些雀躍，“師兄可要說話算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