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院裏的幾張八仙桌和那些長條凳是借的鄰居家的,陽岑家裏只有兩張桌子,倒不是說買不起,而是他一個單身漢夠用就行。
辦完酒席之後得抽空給人家送回去,林翮也挽着袖子來幫忙,可他現在的體力大不如前,一張實木八仙桌搬起來都累得夠嗆。
“你放下,身上傷還沒好呢,別又磕着了。”輕輕松松扛着一張八仙桌的陽岑走過來對他說。
林翮把桌子放地上,洩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難過道:“岑哥,我現在這樣子太沒用了,傳出去都叫人笑話。”
“哪能笑話啊,小哥兒都是這樣的。”陽岑除了身上的肌肉結實了些,力氣更大了些,沒有其他改變,進入角色自然快,所以他無法和林翮感同身受。
“怎麽我穿成了這種樣子,你卻沒有?”
他心裏是感到不公平的,尤其是看見陽岑身上那結實飽滿的肌肉過後就更加羨慕了。
陽岑察覺到他的難過,可嘴又太笨不怎麽會安慰,只好抄起兩條重疊的長條板凳遞給他。
“別想那些了,力氣也是一天一天練出來的,咱慢慢鍛煉着來,你先幫岑哥拿着這板凳。”
雖然搬不起桌子,但拿着板凳還是可以的。
林翮收拾起糟糕的心情,跟在陽岑身後走着。
這張桌子是隔壁鄰居
老劉家的,他們家常年種棉花,村裏人都叫他劉棉花。
劉棉花有個精明的郎君媳婦兒,姓王,個子不怎麽高,聲音卻很大,愛熱鬧,每每笑起來都跟點了個小炮仗似的,有的人背地裏不叫他王郎君,叫他的诨名王小炮。
陽岑放下桌子,又接過林翮手裏的板凳放到桌上,然後和劉棉花拉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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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一個被曬得黑黝黝的小男孩從偏門跑了出來,後面還追着拿掃把的王小炮。
“混崽子,又把老子種的蔥拔了,老子打死你。”
小男孩跑得飛快,邊跑邊喊爹,從劉棉花腿間鑽了過來,抱着他爹的腿告狀:“爹,爹爹打我。”
劉棉花抖了下腿沒把人抖掉,往他頭上拍了一巴掌,罵道:“崽種,你不氣你爹爹他能打你?”
說完,又對陽岑和林翮笑笑:“真是煩死了,這小崽種一天要和他爹爹幹十幾場仗。”
“你這煩啥啊,媳婦兒孩子都有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別人想煩還煩不上呢。”陽岑嘴碎,他忘記了自己“不舉”,本來說這話就是客套客套,誰知在場的其他人聽來卻不是這個意思。
劉棉花面上有些尴尬,手一揮就搭上陽岑的肩膀,“嗨,不說這些了,走,進屋喝點。”
把掃把放好的王郎君也過來了,熱情地打着招呼:“陽兄弟來了啊,真是的,這屁孩子淨讓你笑話了,沒學好,林小哥兒也來了,咳瞧我,現在得叫林郎君了,來讓我看看,這洗幹淨了看起來就是好看哈,白嫩又水靈。”
大家都知道吳郎君欺負打罵林小狗的事情,早些年也有人勸,但那吳郎君太潑辣,連着勸的人一起罵,後面就沒人再敢管這事了,頂多就是暗中照拂一下林小狗。
驟然聽見林郎君三個字,林翮心裏有些不自在,村裏人都把結了婚的小哥兒稱為郎君,所以現在林翮就感覺自己是前一天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小哥兒,第二天就變成三個孩子的爹爹了。
明明他和陽岑什麽事都沒做過,就是好兄弟嘛!
陽岑暗中觀察着林翮,看見他不高興的樣子,心裏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笑着替他回王小炮的話:“我家小郎君臉皮薄,他還沒習慣這個稱呼呢,王郎君可別笑話他。”
“那哪兒能笑話啊,像你這麽顧媳婦兒的漢子可不多了,”王郎君熟絡地拉着終于有了合身衣服穿的林翮左右翻看,不住嘴地誇,“林小郎君真是好看,這腰細腿長屁股翹,紅色孕痣挂得高,一看就好生養……”
話音剛落,他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閉上嘴,不安地看了一眼陽岑。
直到此時此刻,陽岑才突然反應過來他們三番兩次變臉的原因。
原來是因為自己不舉啊,哈哈哈!
“沒事兒!”陽岑爽朗地笑夠了以後接着說,“你倆不用這麽忌諱,又不是要死人的病,藏着掖着也沒啥意思,大家都知道了說不定還能幫我想想辦法,治治病什麽的。”
劉棉花敬佩他是條漢子,死活要拉他去喝酒,“咱哥倆喝點喝點,你今天不用上山,我也不用去地裏,讓你哥夫給做倆菜,林小郎君也來,咱們好好聚聚。”
“今天不行,真不行,”陽岑推辭着,“劉大哥,我今天得還好幾家的桌子,再說了,我媳婦兒還在這兒呢,昨晚喝多把他熏着了,剛說好這幾天不沾酒的。”
被王小炮拉到一旁說私房話的林翮突然卷入話題中心,擡頭呆呆傻傻地看着自家男人。
劉棉花也是通情理的,想着陽岑不舉還能娶這麽好看的媳婦兒,肯定得捧手心裏寵着,自己可別把人家的好姻緣給拆散了。
這樣一想着,也就不硬拉他喝酒了。
從劉棉花家裏出來,兩人回院子裏搬桌子。
陽岑見林翮一路上欲言又止的樣子,進了院門就趕緊問:“怎麽了?看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是我剛才說你是我媳婦兒生氣了?那我下次不說了,你別氣好不好?”
“不是的岑哥,”林翮急忙解釋,“不是這個,畢竟在他們眼裏我就是你媳婦兒,這沒什麽問題。”
就算陽岑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普通人,林翮也很感激他把自己從地獄般的家裏給救出來,更何況他還是自己的好兄弟。之所以支支吾吾不太高興的樣子,是因為剛才王郎君拉着他說了好大一會兒的私密話。
其實也算不上不高興,就是羞得慌。
“那你這是咋啦?”陽岑急得很,生怕林翮有啥心理陰影不跟自己說。
“沒,沒什麽。”
王郎君教給林翮兩個偏方,專門治男人不舉的,讓林翮回家給自己男人試試。
可他現在面對着陽岑,這個朝夕相對兩年的好兄弟卻說不出來這話。
“那你是累了吧?”陽岑猜着,“身體還沒好全,你就別跟我出去了,在家裏好好休息吧,我送完桌子就回來。”
說完,他扛起一張桌子,再抄倆長條凳就要走,身後的人急忙追上來,從他手裏接過板凳。
“不累岑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林翮挺害怕自己一個人待着的,之前被吳郎君關在髒亂的狗窩裏确實給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
陽岑感覺到自己粗糙的手被林翮細膩的皮膚滑過,心都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臉紅了。
他突然想到之前和林翮一起洗過澡,還鑽過同一個被窩,但都沒有這一刻來得心動。
因為那些都是基于兄弟的前提之下,現在可不一樣了,現在林翮是他面上的媳婦兒,所以僅僅是擦一下手就能讓陽岑害羞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純情大男孩兒。
送桌子的時候免不了說會兒話,因此等他倆送完最後一張太陽已經挂得老高了。
林翮白嫩的臉被曬得紅紅的,還出了不少汗。
他抹了把額頭,突然好想喝可樂。
“岑哥,要是這裏也有可樂就好了,這會兒喝一瓶正好。”
可樂?
陽岑一拍腦門,這才想起自己穿過來的時候好像帶了個什麽空間,但是當時忙着找林翮,因此就沒管。
搗鼓了一會兒後他終于找到進入空間的辦法,毫不猶豫地帶着林翮一起進去,發現這是一個巨大的冰箱。
兩人開着冰箱門,坐在保鮮室裏的隔板上。
陽岑拿了一瓶冰水給林翮,看他一邊快樂地晃腳一邊喝水,自己心裏也甜滋滋的。
“岑哥,你怎麽這麽好啊,不僅穿成了獵戶,還有這麽大一個冰箱,不像我,我什麽也沒有。”林翮說着說着把自己說難過了,低着頭悶悶地吐槽着,“也許這就是主角和配角的區別吧。”
“你怎麽會是配角呢,咱倆一起過來的,現在還成親了,你是我媳婦兒,那肯定是主角,我的冰箱是婚後才拿出來的,屬于夫夫共同財産,那不就是你的冰箱嗎?”陽岑急忙改變他的思想。
笨蛋林小狗睜大眼睛想了一會兒,這才咧着嘴笑了,“你說得好對哦岑哥,我都沒想到。”
他沒想到的多了,還沒注意到陽岑一口一個媳婦兒,一口一個夫夫的。
從冰箱裏出來後林翮的肚子叫了,陽岑便問他:“跑了一上午餓了吧?”
“還好,也不是很餓。”林翮嘴硬。
“走,我帶你進城吃飯去。”
說完就去拉他手腕,卻被小小地掙紮了下,“岑哥,咱回家吃得了,進城吃花錢。”
看見林翮躲閃的眼神和為難的表情,陽岑明白了,這家夥是因為沒錢不敢去,可他忘了自己是他相公,帶他去吃飯是應該的啊。
“走吧,岑哥有錢,岑哥帶你去吃。”
他好說歹說,最後還是硬拉着人走的。
林翮還在猶豫,小聲地跟陽岑說:“岑哥,算我借的,等以後有錢了我就還你。”
聽見這話陽岑心裏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現在不是和林翮攤牌的好時機,因此就沒表态,雇了牛車坐着就進城了。
林翮到了城裏就打開了話匣子,看什麽都新奇。
“岑哥,這和電視裏演的一樣诶。”
“岑哥,一會兒找得到路回去嗎,我們要是迷路了怎麽辦?”
陽岑摟着他的肩膀,把他好奇的小腦袋瓜給轉了回來,“看路,小心摔着,不會迷路的,我來過好幾次了,認得路。”
“你來過?你來這裏幹什麽?”林翮好奇的目光投到
了男人的身上。
陽岑一邊打眼瞧着哪家酒樓的飯菜好吃,一邊抽空回話:“來賣貨,主要是找你。”
“你還來這裏找過我啊?”
“是啊,哪裏都找過了,就是沒去你家找,我穿過來沒改名字,我就以為你也沒改,那天在你家外面聽見院裏有打罵聲,本來想進去看看的,後來還是沒去,早知道是你我肯定進去。”
陽岑越說,臉上的表情越冷,他無比痛恨那一天的自己,更恨不得把吳郎君給千刀萬剮。
林翮雖然不想去回憶,但更想安慰他,“沒事的岑哥,不怪你,是我自己挨了打沒力氣,又不敢叫出聲來,不然你聽見了肯定會來救我的,都是那個人的錯,不怪你,別這麽自責。”
“嗯,都過去了,不想了。”陽岑轉過頭掩藏自己紅了的眼眶,指着不遠處的酒樓說,“吃那家吧,怎麽樣?”
“好,都聽岑哥的。”
陽岑摟着林翮的肩膀往酒樓走,這要擱之前肯定沒啥問題,倆兄弟勾肩搭背純屬正常,但現在不一樣,他倆對外的身份是新婚夫妻,因此外人看起來是十分恩愛的。
另外就是林翮原本的身材就已經很好了,到這裏後因為受夫郎體質的影響,走起路來更多了些綽約的美,和陽岑這種外表陽剛的硬漢在一起正好互補,讓人不得不感慨一句郎才郎貌。
他倆前腳進了酒樓,接着對面豬肉鋪的兩位郎君就交談起來。
“那是林郎君和陽獵戶吧?”
“是啊,看起來真是登對。”
聽見這話,氣得張屠夫把宰肉的刀往案板上一剁,用鼻孔大力出氣,不滿道:“登對個屁,那姓陽的是個扶不起根的,只能占着茅坑不拉屎,那林小狗一看就是條騷/狗,他男人滿足不了他,要不了多久就會找野男人了。”
買肉的其中一人嘴快,直接就說了:“你不就是沒娶到林郎君心裏妒忌嗎,人陽獵戶有隐疾那又怎樣,至少長得好看幹活比你強吧,人林郎君才多大,你又多大,邋裏邋遢,真嫁給你才是糟蹋了。”
“就是,扶不起來又怎麽樣,等再過幾年把村裏那些沒爹沒娘的孩子往家一抱不就行了,你根倒好,娶了三個媳婦兒也不見你留個種。”
張屠夫被兩個牙尖嘴利的郎君說得面紅耳赤,心中惱怒,油膩的手一擺就開始趕人:“走走走,老子不做你們生意,趕緊走。”
兩位郎君也不和他多費口舌,挎着小竹籃扭頭就去了另一家豬肉鋪子。
張屠夫看着對面酒樓的大門,恨得牙癢癢,用刀連着剁了好幾下案板,直剁得咚咚響。
陽岑點了好多肉菜,不停地讓林翮吃,最後還剩下不少沒吃完,他倆就在酒樓買了個食盒子,把沒吃完的打包帶回去。
吃飽飯後陽岑又想給林翮裁兩身新衣裳,就拉着他往布店走,這下林翮死活不去了。
“岑哥,我有衣裳穿的,你給我買的那幾身新衣裳在櫃子裏都還沒穿完,就別花錢了。”
“那才幾身衣裳啊,聽哥的話,多買兩身回家,看你穿新衣裳岑哥心裏高興。”
陽岑心疼了,以前林翮的衣服多得穿不完,現在成什麽樣了,他不想要這樣小心翼翼的林翮。
他有錢,就想養着林翮,寵他愛他。
林翮不想欠陽岑太多錢,他死活不肯去,被陽岑半拉半抱地給哄着,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在摟摟抱抱。
張屠夫一雙細小的眼睛在林翮的身上揩了二斤油,被人家給發現了。
“岑哥岑哥,他老盯着我看。”林翮攀着陽岑的胳膊立馬跟他告狀。
陽岑回頭一看是張屠夫,當即怒吼:“看你爹呢,眼珠子不想要了是吧!”
“岑哥我們走吧,別理他。”林翮厭惡這個面相醜陋,行為肮髒的老男人,拉着陽岑就要走。
張屠夫沒說話,垂下頭用手翻着案板上的豬肉,像是在琢磨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