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城裏的衙門處理得最多的就是鄰裏之間的一些糾紛,很少會有人将家族裏的事拿到這裏來說,一是覺得丢臉,畢竟家醜不可外揚,二是一般人家裏都有德高望重的耆老,沒有鬧出人命的事都會交給他們來處理。

陽岑屬于破天荒的頭一遭,硬是要将媳婦兒的娘家爹爹告上衙門。

他們幾人到的時候公堂上的案子還沒斷完,聽說好像是孫家的牛吃了趙家田地裏的瓜苗,兩家人賠償沒談攏,就到這裏來了。

陽岑請代筆訟師寫了訴狀,由衙役遞交進去,然後開始耐心等待。

見牛吃瓜苗的案子似乎牽扯不清,恐怕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為了不讓林翮餓肚子,陽岑特意跑到酒樓去訂了一桌席。

在酒樓和掌櫃的定價的時候,陽岑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發現是之前林翮“離家出走”那次在路上碰見的老婦人,其實嚴格來說,陽岑得管老婦人叫二姑婆。

二姑婆年紀大了,早年間不知碰了什麽煞,兒女都不在了,她現在孤家寡人一個,暗裏被村裏人排擠,因此四年前她就搬到村子的偏遠角落去了,守着一間矮小的茅草屋生活。

“陽岑?真是你啊?這麽早你怎麽在這兒?”二姑婆身體挺好,見人都笑眯眯的。

陽岑朝掌櫃的擺擺手,示意就那些菜,然後回二姑婆的話:“我帶我媳婦兒上衙門告吳郎君去,您老人家怎麽也在這兒啊?”

“我晨起摘了點菜,來城裏賣菜,”二姑婆也擺不了八卦的心,湊近了些,低聲問,“告什麽呀?是不是房子的事?”

房子?

陽岑很迷惑,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了解清楚的他找掌櫃的加了菜,特意将二姑婆請上樓和他們一起吃飯。除了吳郎君,其餘幾人都吃得飽飽的,送走二姑婆後回到衙門口,正好就輪上他們的案子了。

林翮有些害怕,身子止不住地抖了一下,陽岑扶住他的肩膀,微微收攏,低聲道:“不要怕,我在。”

他這麽一說,林翮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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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之上,匾額之下坐着的是前年剛上任的彭大人,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手拿狀紙認真看着,陽岑等人進來了也沒察覺,直到旁邊謄抄筆錄的師爺小聲提醒了他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堂下陽岑可在?”彭大人清了清嗓子,問。

陽岑松開扶着林翮的手,上前一步,行禮參拜,而後回:“草民在。”

“你狀告岳丈毆打你的新婚夫郎,可有人證物證?”

“回大人的話,同村村民馮瑞,王芋皆為人證,我夫郎身上的傷痕可做鑒定。”陽岑畢恭畢敬地答,身後的馮瑞和王郎君立馬站出來作證。

馮瑞:“大人,草民馮瑞,昨夜親眼看見陽岑将林郎君從吳郎君家紅薯窖裏救出來的。”

王郎君:“大人,草民可以作證,吳郎君常年打罵林郎君,婚後也不放過人家。”

彭大人看着一直默不作聲的吳郎君,又将視線放在林翮身上掃了掃,然後對旁邊的人道:“去請鑒傷郎君來。”

沒過多久,鑒傷郎君就拎着小藥箱出現了,然後聽從安排将林翮帶去屋裏鑒傷。

“相公!”林翮害怕急了,伸手抓住陽岑的袖子,他不敢一個人去。

陽岑轉過身去拉着他的手安撫:“別害怕,我在外面呢,他只是檢查一下你身上的傷,你別擔心,也別藏着掖着,全部都要給他看,知道了嗎?”

“全部都要看嗎?”林翮低下頭問。

“嗯,全部,不要害怕,我就在這兒,你大聲喊我我就聽得見。”陽岑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無非是那裏的傷不想拿給別人看,但這樣隐瞞傷情的話肯定不能讓吳郎君得到應有的懲罰。

勸說好林翮以後,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彭大人又看了一遍狀紙

,開始盤問吳郎君,“這上面說你長期毆打欺辱繼子林小狗,可有此事?”

吳郎君點頭承認,但立馬又開口:“大人,我可從來沒聽說誰家做爹爹的不能打孩子,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我只是為了他好,再說了,我自己親生的三個孩子也時常被我打,難道我打一打孩子就要被抓去坐牢嗎?”

“笑話,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對我媳婦兒的打罵和你對親生孩子的打罵是一樣的嗎?”陽岑當即反駁了他。

“怎麽就不一樣了?哪裏不一樣?我向來是一視同仁的。”吳郎君也開始辯駁。

陽岑:“一樣嗎?那你怎麽沒讓你親生孩子去睡狗窩,去吃狗飯?”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彭大人聽得頭疼,拍了拍驚堂木,“行了,公堂之上禁止喧嘩。”

剛才那件牛吃瓜苗的案子就吵得差點掀翻衙門的屋頂,彭大人的耳朵一直嗡嗡響,現在又開始吵鬧,任誰也受不了。

陽岑率先站好,乖巧得不像話。

彭大人揉揉頭,伸手點了點馮瑞,“你将你所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老老實實地說出來。”

馮瑞這幾年不在家,也不是很了解,只能将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過了一會兒,彭大人又指了指王郎君。

相比起馮瑞,王郎君知道得更多,他滔滔不絕地講了很久,還順帶說了幾個別的證人。

都回答完以後,陽岑上前補充道:“大人,我的夫郎之所以叫林小狗是因為吳郎君記恨他是前一任郎君所生,不願意給他取名,将他關在狗窩裏,久而久之村裏人才開始叫他林小狗,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另外村裏也有不少人暗中接濟我夫郎,要不是靠着大家的幫助,吳郎君早就将他活活餓死了,這個大人也盡管派人進村去查訪,絕不會有假。”

“另外,吳郎君不止打罵我夫郎,還教唆小孩子欺負他,我曾親眼看見吳郎君的孩子欺負使喚他,這欺辱兄長也不是小事,大人只管去查,我若有半句假話就不得好死。”

“對了,吳郎君家中現在還沒有我夫郎的房間,他從小就睡狗窩,明明那房契是我夫郎的親生爹爹所有,吳郎君霸占多年,這次請大人做主,讓吳郎君将房契一同歸還。”

陽岑原本是不知道房契的事情的,小狗的親生爹爹死得太早,吳郎君又潑辣,這事兒一開始沒人敢提,後來就忘記了,要不是剛才去酒樓碰上了活得久的二姑婆,只怕這房子就永遠屬于吳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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