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夜幕降臨, 蟬鳴四起,絲絲涼風穿過竹林,發出嘩嘩作響的聲音。
陽岑拎着一包糕點和一包方糖, 趁着夜色去了村長家。
不管怎麽說, 他和林翮還得在這裏繼續住下去,村長也只是受到了小小的處罰, 并未被降職, 所以面子上還得過得去。
兩人到了村長家院子裏的時候,看見裏面燈火通明,窗戶上透出來好幾個人影。
李珂的娘親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他們, 連忙請了進去。
屋裏果然坐了不少人,陽岑和林翮進去後他們就都不說話了, 紛紛擡頭望着。
李村長見他們拎着東西來的,立馬明白是什麽事情, 起身将他倆帶到了另外一間屋子裏。
“我今天有客人, 不大方便,你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陽岑将手裏的東西拎起來晃晃, 笑着說:“謝謝村長對我們的照顧, 昨天也是我太着急了,冒犯你的地方還希望村長大人大量,不要跟我們計較。”
李村長收下東西掂了掂,滿臉堆笑,不僅沒有為難他們, 還告訴陽岑他已經把吳郎君給安置好了。
因為村長家還有別的客人, 所以陽岑他們沒有待多久, 不大一會兒就出來了。
之後他們又去了劉棉花家,蒙山家, 二姑婆家,還有老木匠家,送的東西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感謝他們對自己和林翮的照顧。
從老木匠家出來,陽岑回去拿上東西又去了黃家,就是之前他說黃家姐兒還不錯的那戶人家。
雖然昨天他們并沒有去公堂上作證,但之後分家的時候他們也說了不少好話的,再加上他們家和老木匠家挨得很近,肯定會知道今天晚上陽岑去給老木匠送了東西,要是不去他家的話,讓人家多心了就不太好。
林翮一路上都很沉默,只是緊緊地跟在陽岑身邊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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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黃家坐了一會兒,陽岑就提出要走了,黃家人極力挽留,陽岑只好說自己還得去馮大家坐坐,這才得以脫身。
從黃家出來,月亮正圓,照得地面亮堂堂的,他們走的是一條小道,穿林的風特別大,吹在身上還有些發涼。
陽岑甩着手走在前面,與林翮保持着半步的距離,兩個人誰也不開口說話。
走到一半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着急促的呼吸。
林翮怕鬼,
一下子就鑽到陽岑的臂彎下躲着了。
他們一起回頭看,發現是黃姐兒追上來了。
“陽獵戶,等一等。”
黃姐兒氣喘籲籲地來到陽岑面前,面露羞澀地道:“這是我親手做的糍團,我娘讓我拿來給你們帶回去嘗嘗。”
“這多不好意思啊。”陽岑瞄了一眼身邊怕生的小狗,轉頭對着黃姐兒笑笑,道,“謝謝你了,這糍團一看就很好吃。”
“不客氣,你們現在是要去馮大哥家嗎?”黃姐兒眼睛亮閃閃,在黑夜裏像星星一樣漂亮,期盼地看着陽岑。
陽岑點點頭,“是的,去找馮大和馮瑞玩玩,怎麽了?”
黃姐兒快速低下頭,又拿出一袋糍團塞給陽岑,慌亂道:“你,你們帶過去,大家一起吃吧。”
陽岑愣了一下,看見姑娘紅紅的耳朵尖時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了,于是放緩了語氣,溫柔道:“好,謝謝你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說完,站在原地目視着黃姐兒離開,等人走不見以後,他這才感覺到臂彎下的小狗動了動,伸手把一包糍團抱了過去。
“相公,你之前說的準備娶的人就是她嗎?”
“什麽?”陽岑空耳了一下,等明白過來林翮說的什麽以後,又無奈又氣憤,故意說,“我們現在不能離婚,所以這話以後不用再提了。”
“可是她長得真的很漂亮啊,還心靈手巧,都怪我,讓你娶不到心愛的人。”
林翮抱着糍團的手指不停地扣着油紙,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相公,你喜歡吃她做的糍團嗎?”
陽岑敏銳地捕捉到這句話裏夾雜的一絲絲醋意,他低頭看着焦急不安等待答案的人,露出玩味的笑來,慢悠悠地答:“喜歡啊,怎麽不喜歡。”
話音落,林翮忽的擡起頭來,先是不敢相信地看着陽岑,慢慢的眼中開始凝聚起失望,彙在亮晶晶的眼淚裏,像一顆顆小珍珠。
“怎麽哭了?”陽岑開始慌了,手忙腳亂地去給他擦眼淚。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聽見你說這話我就覺得眼睛不舒服。”
小狗自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後很勉強地笑笑。
“可能是風太冷,吹着眼睛了,所以不舒服。”
這個理由找得很蹩腳。
陽岑盯着他看了許久,破天荒地沒有把他抱進懷裏安慰,而是冷漠地“嗯”了一聲,然後雙手負在身後往馮大家去。
小狗狗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更委屈了,胡亂地抹了抹眼,小跑着追上去,試探地喊着相公。
在馮大家待了一會兒,兩個人依舊一前一後地往家走。
如果是在以前,天色這麽黑,陽岑一定會把寶貝小狗攬在懷裏護着走,磕着絆着一點點他都得心疼半天。
可是現在他卻大步向前,舍得讓小狗在後面時不時地小跑追自己。
林翮一路跑,一路回想,到底是哪裏不對,惹到相公生氣了。
晚上上藥的時候,陽岑依舊板着一張臉,沉默不語地上完藥,然後大手一拉,直接把被子給他蓋上了。
“相公,”林翮雙手抓着被子,像小倉鼠吃東西時把爪子舉起來放在下巴處,可愛極了,但是此刻他的眼裏更多的是害怕,“你今天一直不高興,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沒有,早點休息吧,我走了。”
陽岑給他掖了掖被角,起身準備離開,但是緊接着他的手就被床上的人給拉住了。
那一瞬間,他怦怦跳個不停的心髒差點頂破胸膛沖了出來。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完成了一場帥氣的轉身,而不是咧個嘴腆着臉就上去了。
板着臉的陽岑依舊是那個冷酷帥氣的男人,他垂眸看着林翮,毫無感情地問:“昨天晚上我問你的事情,你想明白沒有?”
“什麽事情?”小狗疑惑。
陽岑咬緊了牙,手臂上的青筋都凸起來了,卻選擇輕言細語地重複了一下昨天晚上的話。
“你讨厭他是個gay,還是讨厭他追過我?”
這個話題重新出現,林翮不松手,拉着陽岑想了半天,終于從嘴巴裏蹦出來一個答案,“我讨厭他追過你。”
陽岑感覺自己有一瞬間的大腦缺氧,什麽都不會思考了,只會不斷地重複:“讨厭他追過我?”
“真的嗎?你真的讨厭他追過我?”
林翮感覺到兩人拉着的手出汗了,他用力掙了掙,沒掙脫,只好繼續那樣拉着。
“嗯,我聽說gay都很花心,經常亂來,還會得病,我怕他帶壞了你。”
這話一出,陽岑剛才還沸騰着的血液瞬間冷卻下來,好像連心都被凝固了,一動不動。
他宛如一個墜入冰窟的将死之人,渾身都散發着寒氣,連看向林翮的眼神都逐漸變得冰冷。
“小河,花心的不是gay,花心的是那個人,你對gay有偏見,那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我也是個gay,你是不是也要覺得我渾身都有病?你是不是也會覺得我呼吸過的空氣都具有傳染性?”
林翮像是沒料到陽岑會這麽認真,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心虛地嘀咕着:“你又不是gay。”
“不,我就是gay!”
陽岑将自己的性取向和盤托出,“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麽不找女朋友嗎?我當時告訴你我沒有遇到合眼緣的,其實不是這樣的,真正的原因是我喜歡男人,我和你口中那些惡心的人一樣,我想和男人談戀愛,想和男人牽手擁抱,甚至是接吻。”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你最讨厭的gay,小河,你也覺得我很惡心,是嗎?”
林翮被驚呆了,一動不動地看着陽岑,看着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暗淡,看着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抽離自己的掌心。
直覺告訴林翮,他在這一刻失去了什麽東西,但是大腦的遲鈍讓他沒有抓得住。
平靜如水的一個夜晚,注定有兩個人失眠。
第二天早上,鄰居家的公雞剛打鳴,陽岑就盯着一雙黑眼圈起床了。
他熟練地生火做飯,卻在盛飯盛菜的時候特意分裝成兩份。
今天早上他沒有等林翮起床,而是自己一個人躲在廚房的小板凳上吃了。
林翮起來的時候他正好扛着鋤頭準備去後院,兩人剛一打照面就互相察覺到了尴尬。
陽岑先移開了視線,指着廚房說:“飯菜都在鍋裏,幹淨的,我沒碰。”
“哦,謝謝。”林翮反應慢半拍,等人走了他這才說出口。
後院的雜草上次已經清理過了,之後因為林翮出了事,捯饬院子的事情就耽擱了,今天正好沒活,就先松松土。
陽岑心裏帶着氣,手上的勁兒也不少,他沒過多久就把圈出來的那塊菜園子的土給翻好了,現在還沒有菜種,他就拿着刀去了竹林,砍了幾根毛竹回來,修成一節一節的,準備給菜園子做了個簡單的籬笆。
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中午了,太陽能把人曬得出油。
他挪到了樹底下去繼續修竹子,沒有刻意關注屋裏的情況,卻還是能發現有人在扒着門框偷看。
小狗太笨了,還不知道偷看要把腦袋藏起來。
“陽獵戶在家嗎?”外面院子裏響起了李珂的聲音。
陽岑應了一下,放了手中的活走出去,路過林翮身邊的時候可以明顯感覺到他想和自己說話,不過他沒有作停留,而是徑直朝李珂走去。
兩人在院子的邊緣站着,又說又笑的,還挨得很近。
林翮跑過去依舊扒着門框偷看,發現李珂笑得很開心,還紅着臉嬌嗔地打了一下陽岑的手臂。
那樣子,很像小情侶打情罵俏。
小狗用爪子扣着木門,垮着臉,有點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