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二天早上, 陽岑起晚了。

他收拾好床鋪,邊揉眼邊出去,和林翮撞了個正着。

“早, 相公。”林翮精神很好, 活蹦亂跳的。

陽岑有些頹喪,懶懶地打了個招呼就往廚房走, 吃過早飯後又一頭紮進後院, 悶不吭聲地鋪石塊。

日頭越升越高,他尋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來歇歇,無神的看着對面已經圍好的菜園子。

那時候想得多美啊, 以為真的能和林翮有一個家,有樹下夜話, 有一年四季不重樣的菜園。

他以為多一點努力,多一點陪伴就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可是現在看來, 這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熱烘烘的風拂面而來,陽岑沒有時間再傷春悲秋了,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準備起身繼續幹活。

“相公!”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陽岑回過頭去,看見穿着新衣的林翮,正背着雙手站在樹後淺淺地笑着。

裹挾着熱浪的風又起,吹得林翮散落在肩膀上的長發輕輕翻飛。

“我穿這個,好看嗎?”

這話将陽岑從剛才那幅絕美的畫卷中拉了回來, 他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畫中仙, 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是他心愛的人。

他假意咳嗽兩聲,認真道:“好看, 很适合你。”

林翮聽了以後低頭扯着自己的腰封,這件衣服就是上次他和陽岑去店裏拿的時候卻喜歡的那件,他當時還覺得在村裏穿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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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覺得我穿這件衣服去參加李哥兒的婚宴可以嗎?”

“婚宴?”

陽岑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麽好端端的突然想到要穿新衣去參加婚宴?

林翮小聲嗯了一下,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相公昨天不是說,李哥兒讓你攜家眷一起去嗎?”

說完,他擡起頭,目光清澈真摯,別有它意地問了一句:“相公,我不是你的家眷嗎?”

家眷?

陽岑的表情先是震驚,慢慢地變得不敢相信,到後面更是無法直視小狗幹淨漂亮的眼睛。

他只能扭頭看向遠處的青山,白雲悠悠,連熱風都有了清爽的涼意。

“你想成為我的家眷嗎?”

陽岑問完這句話,嘴角忍不住的上揚,如墨的眼睛裏全是對面的那個人。

林翮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回屋,留下一句:“太熱了,我幫你倒杯水去。”

小狗狗沒有了剛才的淡定自若,他像是逃也似的快速離開。

陽岑沒有開口挽留,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走路都差點被絆倒的小狗。

好甜,風是甜的,太陽也是甜的。

他一下子就來了幹勁兒,一邊哼着歌一邊鋪石塊,不到一會兒就全部弄好了,現在只用坐在樹下耐心地等。

林翮磨蹭了很久才出現,他換了一身衣服,重新束了發,捧着一個小陶罐慢慢地走過來。

陽岑滿眼愛意地看着他,将身邊那塊最平整的石塊擦得幹幹淨淨。

“相公,喝水。”

“謝謝。”他接過來,一口氣喝了一半。

放下陶罐的時候,一只白嫩嫩的手伸到了眼前。

陽岑目不轉睛地看着林翮手裏拿的汗巾帕子,在他即将接觸到自己臉的一瞬間立馬屏住呼吸。

“相公,你昨晚說的話,是真的嗎?”林翮一邊幫他擦汗,一邊問。

“嗯,真的。”

話音落,陽岑不安地看着身邊的人,很擔心從他口中聽見拒絕的話。

可是林翮并沒有多說什麽,只眯着眼睛甜甜地道了一句:“我知道啦。”然後又用帕子給他仔細地擦着額上的汗水。

雖然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答案了,但這句話讓陽岑還是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兩個人在樹下坐了一會兒,像正常人家裏的夫夫兩人一樣商量着菜園子裏種什麽菜。

“我想吃土豆。”林翮托着下巴,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土豆片,土豆絲,土豆餅,土豆泥,土豆塊,土豆湯……”

陽岑側目看着他,不打斷他說話,只是默默地在心裏記下,等他說完以後這才補充:“折耳根?拌土豆圓子?”

“好呀!”林翮雙手合十放在側臉處,歪着頭憧憬道,“還要香菜和小蔥,你給我拌!”

“嗯,好。”

商量好菜園子未來的規劃後,陽岑開始比劃樹下的布局。

“我打算在這裏放一張石桌,兩張石凳,這樣夏天的時候我們可以在這裏吃晚飯,涼快。”

“對了,到時候我在四周種上一些驅蚊草,這樣你就不會被蚊蟲咬了。”

陽岑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己的安排,林翮就坐在樹下,雙手托腮仰頭看他,兩個人一直待到下午天快黑了才回去,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吃過晚飯後的每日任務是搽藥,相比起昨晚,今天晚上林翮明顯拘謹了許多。

陽岑站在偏屋門口,小狗守在主屋門口,兩人遙遙相望。

“咳,那個,我今天有點累……”

“嗯嗯,正好我也想自己學着搽一下藥。”

兩人都心知肚明,嘴巴上卻不說,臊得滿臉通紅。

“那……”陽岑指了指自己身後,試探着問,“我先回屋睡了?”

林翮立馬沖他擺擺手,“晚安,相公。”

“晚安。”陽岑簡潔地說完,轉身回屋關上了門。

暧昧的日子過得很快,這幾天裏陽岑做了很多事,不僅把後院全部整理好了,還上山背了很多柴火回來,又給小兔子裝了個窩。

他閑不下來,只要一沒事做他就會一個人無緣無故地傻笑。

李珂成親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早上天剛亮陽岑就去村長家幫忙,等到飯點的時候就回來叫林翮過去吃飯。

唐登家的人來得比較多,也比較晚,都講究派頭,來了以後就派人在路口守着,沒有請柬就不讓進。

林翮穿上了那天試過的新衣,跟着陽岑往村長家走。

在路口的時候陽岑被攔了下來,讓他出示請柬。

陽岑從懷裏掏出請柬遞了出去,那人看了看,目光在他身上以及林翮身上掃了掃,遲遲沒有放行。

林翮大着膽子走過去,站在陽岑身後,踮起腳尖,将頭放在他肩膀上,小聲地抱怨:“我是家眷。”

意思就是:還不讓我們進去嗎?

那人合上請柬交還給陽岑,點點頭後讓他們進去了。

“家眷?”陽岑揣好請柬,回過頭去看他,眉眼含笑,“開飯了。”

話音落,林翮的肚子适時地響了起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伸手推了陽岑一把。

院子裏已經坐滿了人,陽岑剛一現身就看見角落裏的王郎君朝自己招手。

“陽兄弟,這邊!”

陽岑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小尾巴,“那邊有位置。”

說完,他闊步向前,小尾巴緊跟在後面。

王郎君留了兩個位置,正好他倆一人一個。

“小狗,快來快來,挨着我。”

林翮看見他以後也很開心,蹦蹦跳跳地就過去了,和王郎君聊得火熱。

陽岑見狀,只能安靜地坐在他旁邊,幫他夾菜,幫他倒酒。

村長家拿出了珍藏的桂花酒,一打開就酒香四溢。

陽岑酒量還不錯,林翮的不怎麽好,只喝了三小杯就暈乎乎的了,臉也紅紅的。

席面散得差不多了,就剩林翮和王郎君兩個人還拉着說個不停。

“小河,回家了。”

陽岑站起身來從後面去抱他,但喝醉的人碰不得。

林翮立馬一根手指頭伸出來,左右晃了晃,憨憨地道:“我不要抱,我要自己走。”

“好,自己走。”陽岑話雖這樣說,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護在一旁。

林翮歪歪倒倒地站起身來,對着王郎君說:“小炮,我,我要回家了,明天再一起玩。”

王郎君已經倒在桌上了,聽見這話後也只是伸出手來擺了擺,連頭都沒擡。

陽岑看他走路心都揪起來了,生怕他跌着,想要扶一下都不行。

走到路口的時候發現有人在吵架,隐隐還有推搡的舉動。

“小河,我扶着你,前面好像在吵架,別擠着你了。”他不放心地說着。

林翮聽見這話,酒頓時就醒了一半,眼裏發出詭異的光,“吵架?哪兒?”

說完,還不等陽岑反應過來,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路口吵架的人是小傻子,他沒有請柬進不去,被唐家的人攔在了外面。

“我在村裏吃了二十來年了,就沒聽說過要什麽請柬,我又不是不随禮,憑什麽不讓我進?”

“你随的禮連一粒花生米都不夠,怎麽好意思進去的?”唐家的人嘲諷他。

小傻子一直受村裏人恩惠,他哪裏聽過這種荒唐的規定,當下不管其他,悶着頭就要往裏面闖。

村裏其他看熱鬧的人也在勸說唐家的人讓他進去,說這是梧山村的規矩,只要小傻子願意,誰家的席面都可以吃,上次陽岑和林翮成親的時候他去晚了,陽岑還單獨給他擺了一桌。

可唐家的人自視清高,不認同梧山村的規矩,覺得小傻子就是游手好閑,混吃混喝。

雙方争執不下,吵着吵着就動起手來。

林翮擠過去看熱鬧,慌亂中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身體軟綿綿的他根本站不穩,重心立馬向後傾倒。

陽岑見狀,趕緊上前去護住他,握住了他的手。

“相公?”林翮看清身後的人後,又看了看兩人緊牽着的手,滿臉通紅地小聲道,“你拉我手。”

“那我放了?”

陽岑說完,故意松了松手,要往後走,卻被懷裏的人一把抓住。

他看着口是心非的小狗十分幼稚,卻又十分認真地把兩個人的手以掌心相對的方式合在一起,像幼兒園的小朋友确認自己交好朋友時一樣鄭重,一點一點地把纖細的手指擠進寬大的手指縫中,緊緊貼合,十指緊扣。

林翮擡起頭,眼睛亮閃閃,開心道:“相公,拉手,嘿嘿。”

陽岑寵溺地望着他,沒有說話,只是慢慢收緊了手上的力氣。

他握住了自己追随兩年的星光,這不是虛無缥缈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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