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魚的氣泡
第十七章 金魚的氣泡
男孩兒的臉圓圓的,看着很招人喜歡。
丘嚴看着小孩兒蹙成“川”字的眉毛,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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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開始下雨了。
雨滴落在湖泊裏,驚起片片漣漪。
湖裏竟還生着數朵荷葉,只不過不是花季,荷花都還沒冒頭。
唐安言低頭看自己手腕上挂着的那串珠子。
雨水落在菩提上,又滾落在地,砸出一個小土坑。
潔白的珠子依舊安安靜靜地挂着。
唐安言微微放下心來。
找了個足以容身的山洞,生起火來。
幾人将淋濕的衣服脫了放在火堆邊上烤。
小男孩兒醒來看見的就是三個光着膀子的男人,盤腿圍在火堆邊上讨論着什麽。
白色的小團子動了動,探出小腦袋往這邊望。
戚年年眼尖,一下子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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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醒了。”
戚年年去拍丘嚴的胳膊。
丘嚴趕緊扭過頭去。
小孩兒好像怕生,毛茸茸的小腦袋又縮了回去。
“躲什麽呀?過來。”
戚年年招呼小孩兒到邊上來。
“你叫什麽名字呀?”
丘嚴語氣輕快的問。
“金。餘。”小孩兒怯懦地看着他。
金魚?
什麽破名字。
丘嚴心裏吐槽,但臉上還是帶着笑意去摸小孩兒的頭。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丘嚴又怕吓到小孩子,委婉的開口。
“記得。”金餘顫顫巍巍的開口,“我。回家。在巷子裏。就有人朝我撲過來。”
“我還以為。是壞人。就跑。”
“摔了一跤。就到一片樹林裏了。”
“有好多人,他們,打我。疼。”
五六歲的小孩子奶生生的喊疼,丘嚴看的難受,把小孩子抱到懷裏安慰。
“不疼不疼了。”
“哥哥以後護着你,不讓別人欺負你。”
金餘趴在丘嚴肩頭,眼淚順着臉頰流到下巴上。
一顆顆淚珠聚集在下巴上,掉落到半空卻又漂浮起來。
小水滴在空中輕輕晃動。
最終變成一條小魚繞着小孩兒的頭頂轉起圈圈來。
唐安言知道守護靈千奇百怪,倒也并不在意。
這小水魚看上去也實在沒有什麽殺傷力。
金餘卻是第一次見,看着小水滴化成了小金魚,整個人都呆掉了。
就這麽停下了嗚咽,直直愣住了。
小鼻涕還挂在臉上忘記吸回去,目光在小水魚身上再沒下來過。
丘嚴替他擦掉眼淚和鼻涕,讓他去和小魚玩兒去了。
“這小不點兒也是個行動者啊。”戚年年感嘆說。
丘嚴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什麽不對嗎?”
“小孩子心思純淨。”唐安言解釋道,“一般都是維和者。”
“這就像小孩兒都相信聖誕老人是真的一樣。”戚年年翻手捏出了一個草藥。
“小孩子是最天真,最無邪的。”那花朵生的潔白。
“畢竟每一個人小時候都會想守護世界,拯救蒼生。”有着金黃的花蕊。
“哪一個內心單純的人會是行動者呢。”戚年年将手中的花遞給丘嚴。
那是一朵百合花。
百合花的花語:純真、無邪。
戚年年一早就說過,守護靈是人類欲望的象征。
動物代表征服,稱為行動者,宿命就是争奪和殺戮。
植物代表守護,稱為維和者,願望是治愈還有保護。
至今為止,丘嚴只見過一個維和者——
白石。
“不要把人都想得那麽壞嘛。”丘嚴滿不在意的換了個姿勢,把壓麻的腿放到上面,“只是一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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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丘嚴睡得正踏實呢,突然響起一陣怪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起眼。
猛地坐起身來。
入眼的是滿石壁的黑色蟲子!
我操!
丘嚴一聲粗口都還沒爆出來呢就被一只手猛地捂上。
他眼看着一只蟲子從黑色的岩壁上一躍而起。
沖着他的眼睛撲來。
那蟲子一雙透明的翅膀上生着黑色的紋路。
看着像是蒼蠅翅膀的形狀,但卻比那大了好幾倍。
篝火還在燃燒。
火光映上透明的翅膀,反射出五彩的光,突然間竟覺得有些好看。
一把橫刀飛來,那蟲子剎那間成了兩半。
蟲子落在地上,身體迅速化成了一灘黑水,六只蜘蛛似的腳還在不停抽搐着。
透明的翅膀溶在黑色的水中,再也看不見了。
“愣什麽?!”
唐安言抓起他的手。
長刀在手中不停旋轉,有了殘影。
以刀為盾,将飛來的蟲子不停斬落,腳下流着黑色的液體。
遍地殘肢。
“這蟲子不怕火!”
戚年年大喊,丢下手裏的火把,不停往外抛着不知名的草葉。
“快跑!”
唐安言緊緊抓住丘嚴就往外沖。
“金餘還在裏面!”
丘嚴突然清醒了,掙脫開唐安言的手往山洞最深處沖。
“丘嚴!”
唐安言皺眉。
又看到半個手掌大的蟲子撲向丘嚴的後腦。
唐安言拎起長刀,橫刀一掃将蟲子打飛攔下。
刀尖離丘嚴的脖頸僅一寸之毫。
丘嚴被刀尖帶起的風弄的脖子癢癢,邊跑邊擡手摸了一下後頸。
“走!”
丘嚴将嗷嗷大哭的小孩兒放進臂彎,快步跑過唐安言身邊。
身影從邊上閃過,沒看他一眼。
唐安言苦笑。
揮刀砍斷又一只蟲子,趕緊出了山洞。
誰知那些個蟲子并不放過他們,窮追不舍跟出了山洞。
烏泱泱的一大片,在幾人頭頂連成了雲。
簡直就是壓城的黑雲。
半空的黑雲越壓越低,閃着藍光的數字代碼牆竟擋不住它們。
或咬或壓,總歸是穿透了一串串的藍色字符直沖向幾人的天靈蓋。
“跳進去!”
丘嚴見前方的湖泊。
小湖泊在經過這場雨之後好像變得更大了一些。
丘嚴捏住臂彎裏孩子的小鼻子。
想都沒想就“撲通”一下跳了進去。
湖水就像是有靈一般。
丘嚴根本不向上漂浮,緊緊就往下墜落。
那黑色的,蟲子鑄成的雲,在撞擊到水面的一剎那就像撞上了千斤重的城牆,在驚雷聲中全部散開了。
在水面歸于平靜之後依舊盤旋良久,方才散去。
丘嚴很快有到了窒息感,想往上浮卻被湖底的水草纏住了腳。
帶着泥土味道的湖水湧進鼻腔,橫沖直撞的灌進肺裏。
丘嚴努力把左手向上伸着,想要抓住什麽東西。
但是無奈,除了流過指尖的水以外,什麽都沒有。
一點藍光緩緩亮起,好像是……唐安言的手腕。
意識逐漸渙散了。
丘嚴好像看見一只小金魚向他游過來,紅色的鱗片閃着金色的光,長得十分可愛。
他好像聽到有人叫他。
“哥哥。”
奶聲奶氣地。
丘嚴的手在水裏無意識地劃着,整個腦袋被一個巨大的氣泡包裹住。
就像宇航員頭上的玻璃罩子一樣,丘嚴又可以呼吸了。
“金餘?”
“哥哥。”
男孩兒小小的手緊緊抓着丘嚴。
丘嚴稍微清醒了意識,見小孩兒腦袋上有個大氣泡,又問說。
“這個是你弄出來的嗎?”
“嗯。”小孩兒重重點了兩下頭,“我想着哥哥可能不會水。”
丘嚴也确實水性不怎麽好,有些尴尬。
“那兩個哥哥呢?”
“在大烏龜那邊。”
“大烏龜?”
他們兩個這麽大人了,怎麽把金餘這麽小個孩子丢在這裏,自己玩兒去了。
“哥哥跟我一起去看嘛。”
金餘奶呼呼的小手牽着丘嚴往湖的更深處游去。
這不算是烏龜了吧……
丘嚴看着眼前小山似的龜殼,金餘不說他都沒看出來這是個烏龜。
原本暗綠色的龜殼上長滿了青苔,之前他們看到的幾片荷葉也在龜殼上紮了根。
殼上的水草成了魚兒們的栖息地,這不就是一個妥妥的生态系統嗎?!
別說丘嚴了,唐安言都還是第一次見怎麽大的烏龜。
小時候住在寺廟的時候,院子裏的池塘裏面住着一只很大的烏龜,有兩個成年人手掌那麽大。
唐安言那時候還是個小奶包,一直覺得那烏龜是個什麽神仙,十分敬畏。
有的時候還對着大烏龜拜上兩拜。
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好笑。
大烏龜安安靜靜地趴在湖底的最深處,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不會是死了吧?”
戚年年頂着透明的泡泡咕嚕咕嚕地說話,看起來有意思的很。
“龜活萬年。”唐安言看他。
俗話說千年王八萬年龜。
烏龜都有千年壽命。
這個龜呼吸還帶起了細小的氣泡,很明顯只是睡着了。
“咱們還是快走吧。”
丘嚴把湊到大烏龜跟前看熱鬧的金餘拉到懷裏。
要是這個老祖宗醒了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兒呢。
“對。”唐安言也應和道,“走。”
就在這個時候,唐安言身後在水裏漂浮的綠色青苔猛地擺動了一下。
埋在濃密水草中的堅硬皮膚突然猛烈地收縮起來,一串串細密的氣泡緩緩上升冒出水面。
一只阖上的金色眼眸慢慢睜開了一條縫。
但這些細微的變化并沒有引起幾人的注意。
就在丘嚴一手抱着臂彎裏的孩子,一手扒拉着水往岸邊游去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蛇頭在丘嚴背後幽幽的探了出來。
兩只金色的眼睛完全睜開,在黑暗的湖底更加顯眼。
一條紅色的蛇信子嘶嘶抽了兩下,沖丘嚴的頭迅速襲來。
“丘嚴!”
一只大手猛地按向丘嚴的頭,差點把他推一個跟頭。
丘嚴被推的一個踉跄,幸好在水裏阻力比較大才沒摔在地上。
蛇頭撲了個空,又直立起來。
金色的瞳孔在眼眶裏轉了一圈,盯上了面前這個帶着星星藍光的人——
唐安言手腕上挂着的手串,從入水之後就一直是湛藍色的,再沒變回雪白的菩提根。
長刀閃着寒光橫在胸前。
那長滿青色苔藓的龜殼突然間動了,緩緩升起露出黑色堅硬的烏龜皮膚。
蛇頭和龜殼是一體的!
“玄武。”
龜蛇同體!
神獸玄武!
玄武,亦稱玄冥,龜蛇合體,為水神,居北海,龜長壽,玄冥成了長生不老的象征,冥間亦在北方,故為北方之神。
但這不只是樹林裏的一個小湖泊嗎?上古神獸再不濟也不能在這兒啊!
水流緩緩劃過。
唐安言握在手裏的刀依舊架在胸前,紋絲不動。
但整個人卻随着水波往岸邊退去。
神獸玄武好像是看出來他的意圖,蛇的脖頸往唐安言面前湊了幾分,與他對視着。
金色的眼睛睜開又阖上。
唐安言将長刀緩慢收回腰間隐了形狀,抱拳深施一禮。
大膽的将後腦留給玄武神獸,一步一步退回岸邊。
蛇頭向邊上歪了一歪,金色眼珠半阖上轉了兩圈。
長滿了青苔的龜殼一下落了地,驚起一片泥沙揚起,黑色粗長的脖子縮回殼裏。
金色的光消失了。
神獸玄武又陷入了沉睡。
整片湖泊就像一面明鏡,似是從未被人打擾。
“你不怕他攻擊你嗎?”丘嚴上來岸上還心有餘悸,後怕道,“萬一……”
唐安言見他心驚,微微勾唇,拍了拍他濕漉漉的肩膀安慰道。
“他可是上古神獸。”
“怎麽會跟我們幾個不懂事的後生娃娃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