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落地生花
第十九章 落地生花
就像有人突然拉了燈,整個世界又一次暗淡下去了。
小店裏面依舊是暖黃色的光。
丘嚴有一種和世界隔離的感覺。
就像是……
他們被封在了這個小空間裏。
摸不到外面的一切。
外面也沒有人會向他們走來。
“唐安言……”
戚年年慢慢靠到二人這邊,聲音有些抖。
丘嚴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房間中央的一堆新鮮的花竟長出了人臉!
每一朵花蕊的地方都是一張微笑着的臉!
花朵好像泛着光。
丘嚴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擡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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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店裏吊頂的燈根本就沒亮!
是這些花發出的光!
跟一堆燈泡一樣。
花朵發出溫馨的光,将整個空間照的宛如白晝。
丘嚴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目光迅速掃過每一朵花上的臉。
突然,丘嚴的眼睛釘在了其中一朵紅色的花芯上。
那是——
金餘的臉。
那還沒長開的,奶乎乎的,微笑着的小臉兒。
就是金餘!
這裏的每朵花都是被吃掉的人!
“我……去……”
丘嚴顫抖着嘴唇,最終還是只吐出這兩個字來。
這裏的花往少了說都有兩三百朵,這還沒算上地上癱着的那一大堆。
門口那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啊?
這個怪物最開始是個什麽樣子?
丘嚴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發出這個疑問來。
這些花看着吓人,但到底沒對他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丘嚴決定暫且放下不管。
現在關鍵的是應該怎麽出去。
“這門能破開嗎?”
丘嚴把手按在門上。
那是一扇沒有什麽裝飾的木門。
暖黃色的刷漆讓它看起來很親切,雕花的銅把手看上去又很有質感。
但是給人一種擋不住人的感覺。
“最好不要。”唐安言想要制止他,“你看不到門後面是什麽。”
确實。
小木門上沒有開窗,是一道實實在在的阻隔。
雖然牆上的開窗很大,但是門口站着的怪物将門擋的嚴嚴實實,什麽都看不見。
丘嚴不是很高興地錘了一下木門。
門開了。
就好像丘嚴那一拳用了很大勁兒一樣,整個門向後倒去,“咣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丘嚴:它是不是在碰瓷?
丘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門。
愣住了。
門邊上,玩偶腳下,是一只打開的黃色盒子。
上面用血紅的顏料潦草地寫着一個——
“死”
黑貓玩偶從門邊探出來半個腦袋。
眼睛紅的發光,幽幽地盯着丘嚴。
盯獵物一樣。
尖利的爪子劃破空氣直沖丘嚴的面門。
“铛!”
一柄長刀替丘嚴擋下致命一擊。
丘嚴趕忙抽出鍵盤,十指翻飛,拿藍白色的字符給自己補了個門出來。
“這怎麽辦?”
黑貓玩偶暫時是被攔在外面了,但他要想進來也是分分鐘的事兒。
“索性。”
唐安言伸手将瓶子裏的花全部拽了出來,粗魯的往地上一扔。
“把水攪渾!”
被扔在地上的鮮花全部尖叫起來,震得人頭皮發麻。
丘嚴一下子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為什麽門裏門外要攔起來?
為什麽要把他們困在這裏?
為什麽門是被鎖上的,但卻一錘就開?
因為門裏門外是兩個世界!
門裏的怪物和門外的怪物達成了某種平衡。
他們不能見面!
所以想要活命就得讓他們見面!
不光要見面,最好還能在一起吃個飯。
唐安言想激怒屋子裏的怪物,把他激出來,讓他們見面!
戚年年也明白過來,把店裏擺的好好的東西往地上一頓亂砸。
擺着二手包的架子被戚年年推倒在地,各式各樣的包散了一地。
其中一個掉到地上,把拉鏈摔開了。
裏面有黑色的液體流淌出來。
液體的速度很慢,戚年年一時沒看清又轉過身去摔別的東西。
黑色的液體流在地上,又緩緩站起來,最後竟成了人形。
散落滿地的鮮花突然停止了尖叫,大笑起來。
丘嚴雙手一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起身來就看見戚年年身後站着一個黑漆漆的人。
他吓了一大跳,條件反射手上一撥,一道藍光刺過去。
唐安言趕緊把戚年年拉到身後,将他擋了個嚴嚴實實。
可是那道藍光,就像入了水的鞭炮一般,沒有了半點聲響。
黑色的人形液體一步一步向他們靠近。
那東西走過的地板上留下水漬。
一灘黑水就像被煮開了一樣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每一個破開的泡泡都凸起變大,成為直立起來的人形。
黑漆漆的人佝偻着背,步步邁進。
一堆鮮花尖利的笑聲越來越大。
一片紅色的花瓣落地。
那花蕊急速枯萎,花芯上的人臉變成了哭泣的模樣。
一只黏糊糊的蟲子從花蕊裏冒了頭。
那蟲子生的奇怪,明明有着黏糊糊的身體,卻生着六只節肢動物似的腳。
它從迅速凋零的花蕊裏艱難的爬出來,像是蝴蝶破繭一般。
丘嚴的注意力一直在黑漆漆的人形液體身上,沒注意到這只努力破繭的蟲子。
紅色的花瓣落在地上,瞬間變成了暗淡的鮮血。
蟲子終于是爬出了花芯,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仿佛在觀察這個世界。
這時才能注意到原來它肩頭托着一雙濕漉漉的翅膀。
那翅膀呈純黑色,在光下熠熠生輝,發出七彩的光芒。
蟲子展開翅膀讓它完全接觸空氣,翅膀寬大,幾乎有身體的兩倍長。
水漬慢慢被風幹了,蟲子的翅膀不再是黑色的,而變成了幾近透明。
類似蒼蠅一樣,只是大上了數倍。
飛起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音。
“哎我去!什麽東西!”
戚年年手臂一痛。
正想查看一番,低頭就看見自己已經身處一片血泊之中。
腳下的白色瓷磚被染成紅色,房間中央的鮮花已經凋謝的七七八八。
房間上空盤旋着怪異的蟲子,還有正努力破開花芯的蟲子在半枯萎的花上。
“這兒怎麽也有蟲子啊!?”
戚年年大叫着,仔細翻看了自己的胳膊,才在關節處發現一個細小的紅點。
“進去了?”
唐安言正試着用長刀對那些直立起來的液體造成傷害,聽他大喊扭頭看他。
“昂……”
戚年年看着紅點周圍瞬間凸起的小疙瘩,心中一陣惡寒。
“快。”
唐安言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小刀抛給戚年年。
戚年年屏住氣,一下将小刀插進小紅點周圍的皮膚。
咬牙忍痛拿刀尖在皮肉上劃出一圈,手上用力把那塊肉剃掉。
血滴在地上,和花瓣形成的血泊融為一體。
細看那不小一塊肉上,竟有着密密麻麻數百只白色的細小蟲卵!
“怎麽回事?!”
丘嚴的虛拟鍵盤對那些液體人起不到任何作用,正急得額角冒汗。
“這蟲子繁殖能力太強了。”
戚年年疼得有些發暈。
一邊狠狠咬牙剃着自己關節處殘留的蟲卵,一邊沖他喊到:“別被它鑽進身體!”
好像戚年年這句話給蟲子們指明了方向一樣。
剛剛還在空中盤旋的找不着北的蟲子們一下子全部沖下來。
丘嚴在戚年年慘叫之後就給三人打出來保護罩,此時也沒有多大擔心。
但當看清蟲子們的走向之後心一下就緊了起來。
人家好像壓根沒想攻擊他們,全部都沖着直立起來的液體人過去了。
絲毫不争不搶,一只蟲子鑽進一個人的身上。
就像丘嚴打出的幾道藍光一樣,炮彈入水,再無波瀾。
“別讓它們進去!”
唐安言這句話還是喊的慢了。
話音剛落,液體人身上就像過敏了一樣,身上凸起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原本黑色的皮膚被撐的發白,只能堪堪維持人形。
短短數秒過後,液體人就像漏氣了的氣球一樣,成千上萬只蟲子從他們身上破體而出,将他撕的粉碎。
“操!”
唐安言還沒開口的時候丘嚴就已經将幾個液體人罩在了代碼框框裏。
但架不住這玩意兒孵化速度實在太快,越來越多的蟲子破開卵殼沖到半空。
在半空暈頭轉向一陣過後,像一個炮彈一樣直直沖着幾人。
丘嚴看見漫天的蟲子大軍頭疼,這但凡讓它鑽進去一只,那被啃成渣渣的液體人就是下場。
他突然明白了這些液體人是幹什麽的。
他們是這些奇怪蟲子的溫床!
虧的是戚年年打翻了擺着包的貨架,要不這蟲子還沒有這麽多。
丘嚴抽了抽眼角。
又瞟了一眼戚年年疼得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又看看他生生被挖掉一塊肉的胳膊。
哎……
唐安言的長刀都舞出了殘影。
蟲子被砍成兩半落到地上,化為一灘黑水。
六只蜘蛛似的腿不停抽搐。
透明的翅膀變得黯淡無光。
但仍有成千上萬的蟲子沖他襲來,不知疲倦一般。
丘嚴最開始攔在門口用來阻擋黑貓玩偶的代碼字母已經出現了裂痕。
“咔”
黑貓玩偶尖利的指甲破開藍色字母的阻擋,一下戳出洞來。
“丘嚴!”
唐安言注意到門口的動靜。
一只等身高的貓咪玩偶站在門口,拿爪子扣撓着一串串藍色字符。
這場景。
任憑那玩偶有多可愛,看着都有些慎得慌。
唐安言注意力全在一堆堆襲來的蟲子身上,也沒去看門口,只不過餘光瞟到了動靜。
喚了丘嚴去看。
就是這一分心,揮舞的長刀一個不穩,被一只蟲子鑽了空子。
那蟲子渾身濕軟,也不知道人家是怎麽鑽進去的。
蟲子像一顆子彈一般,貼着唐安言下颚的骨頭就鑽進了皮肉裏。
唐安言只覺得下巴一疼,伸手去抓,連個蟲子尾巴都沒抓着。
媽的。
唐安言暗罵一聲。
他可不想被蟲子蛀成馬蜂窩。
右手舞着刀,左手一抖,從袖子裏滑出一把匕首。
半塊下巴連皮帶肉被削掉了。
唐安言不和戚年年一樣小心謹慎,他下手太重,下刀太深,露出森森白骨。
血順着脖頸流成了河,從骨頭上滑下來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
就像開出了花。
真的開出了花。
血珠落在潔白的瓷磚上,變成一朵朵綻放的紅色花朵。
無根無葉。
沒有絲毫依托,就這麽憑憑出現了。
丘嚴往下一掃,微微皺起了眉。
這花是為什麽會開?
“唐安言!”丘嚴有預感這花不對勁,趕忙喊道,“退後!”
唐安言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向後連退兩步,來到戚年年邊上。
戚年年手托一朵潔白的花往唐安言下巴上送。
是止血的草藥。
草藥很有用。
唐安言下巴上倒是不再有血痕流下來了。
鮮紅的花開在地板上。
丘嚴眼睛緊盯在花芯裏。
一只黏糊糊的身子從花蕊裏冒了頭。
六只蜘蛛似的腿撐着龐大的身子努力向外沖。
丘嚴驚地爆了粗口。
反手劃出一道藍光将蟲子連花一起打的稀碎。
丘嚴打字的速度太快,力道又因為緊繃的神經變得大了,指尖已經帶了血。
但他現在也沒什麽心情管自己的手了。
現在只要他的血沒滴到地上去就行。
丘嚴雙手顫抖,指尖發麻。
“血能變出蟲子?”
“別讓血滴到地板上!”
丘嚴沖二人大喊。
唐安言很明顯也看到了自己的血孵化出的蟲子。
動作不由一滞。
丘嚴看他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居然不合時宜地覺得好笑。
“丘嚴!”
丘嚴嘴角剛扯出一絲微笑,就感覺胸口一涼。
低下頭看——
一只巨大的黑色的爪子直直穿過自己的右胸膛。
這個東西,什麽時候破的代碼牆?
丘嚴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