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後一條命
第五十七章 最後一條命
撫摸着玉牌上面的第四條血紅色的裂痕, 女孩兒的惶恐布滿了臉頰。
這個林子她已經走了三天了,路過的地方都盛開着一朵小小的薔薇花,但是依然沒有走到盡頭。
白石有一種預感,只要這個無字玉牌上面的刻痕形成一個“正”字, 那就是她命運的終點。
突然想起預言書上面的話, 它好像是對的。
女孩兒開始慌張了, 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正盯着她的後頸, 随時都會竄出來将鋒利的尖牙刺進她的喉管。
走兩步有三步都要回頭看, 在樹林之中走出了十幾米之後,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片焦土。
是她用引火符燒出來的。
怎麽又回來了?
不對, 怎麽會回來呢!?
為了避免一直在原地打圈, 白石特地在經過的每一棵樹上留下一朵薔薇花,這樣的話即使走了回頭路她也會知道。
可是現在她已經繞回原地了, 卻沒有看見應該出現的花朵。
“怎麽會……”
白石突然喉嚨一緊,腦袋嗡的一聲。
只有兩種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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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麽, 這是另一片焦土,引火的人不止她一個。
要麽,有人跟在她身後拿走了指路的薔薇。
白石心裏咯噔一下, 回頭看去, 身後不遠的地方正盛開着一朵豔色薔薇。
尋了個角度慢慢走到一棵枯樹後面看過去。
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盛開的薔薇花朵就像是受到了什麽侵害一樣, 整朵花萎縮起來,像是一個因為害怕抱頭蹲下的孩子。
花瓣已經打蔫了,顏色變得不再豔麗, 仿佛蒙上了一層黑紗。
白石正欲疑惑的上前查看, 突然聽見了細微的奇怪聲響。
那聲音不大, 但細細聽去, 像是鐵鏈拖動的聲音。
女孩兒邁出去的腳立刻收了回來,将身體更加靠近枯樹,将自己完美遮蔽在陰影裏。
鐵鏈顫動的聲音停止了,空氣中蔓延着一種腐朽的氣息。
宛如打開了塵封多年的木棺,灰塵和黴菌的氣味飄散在空氣裏,讓人窒息。
白石不自覺捂住了口鼻。
樹上的花朵已經腐敗了,顏色黯淡,已經和周圍的樹幹融為一體。
女孩兒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花朵存在的方向,沒有離開一絲一毫。
脖頸處突然傳來渾濁的熱氣,白石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順手甩出一張黃符。
天空隐隐有閃電劃過,幾秒之後竟沒落下一道雷電,只有悶悶的雷聲在天邊響個不停,像是一位久病不愈的老人,在彌留之際喉嚨中擠出的咳嗽聲音。
白石飛速動身閃出七八米遠。
那人依舊站在原地,好像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他看上去就是從棺椁裏爬出來的幹屍,身上的皮膚皺皺巴巴的黏在骨頭上,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紙。
頭上帶着一個帏帽,黑色的布遮住了整張臉,白石看不清幹屍的長相,但想來也肯定是令人心悸。
那人穿着一身紫色長袍,上面的鎏金花紋仍然清晰可見,生前應是有地位的高官。
腰間還挂着一塊玉佩,翠色的玉上隐隐有一抹紫色閃現,可謂是絕世的珍品。
“這還是個大官。”
白石不動聲色的又往後退了兩步。
這種花紋,這種形制的衣服不是一般有錢人就能穿的,衣服上面還有金線,可見地位是十分高了。
跟我有什麽關系。
白石心裏想着,往後慢慢退去,直至完全隐沒在黑暗當中。
她在萬人坑裏還遇見過另一個幹屍呢,哪有怎麽樣,還不是要弄死。
白石轉身,一張臉幾乎是貼着她的鼻尖出現。
身體的反應速度比腦子要快,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已經過了三四招了。
“你至于不至于……”銀河拍着身上的火說道。
“誰讓你吓我!”白石現在心跳都快得很。
銀河身上的衣帶被燒斷了,身上倒是還好,只是幾處擦傷:“跟你開個玩笑嘛。”
“再說了,你怎麽倒着走路?”她把斷掉的衣帶系起來,看着有點賽博朋克的意思,竟然還挺好看的。
“我在碰見一個幹屍。”白石拉着銀河跑到剛才的焦土。
黑色的土地上面只剩下被燒成黑炭的枯樹,連一片顯眼的紫色都沒有。
“不見了?”
銀河走過去檢查周圍的土地。
只有白石倉皇逃竄的足跡,雜亂的足跡都疊加在一起,顯得毫無章法。
銀河略一思索,趕忙拉過白石的手腕,背後肩胛骨處猛地張開一雙翅膀,瞬息之間騰空而起。
白石低頭去看,身着紫色衣袍的幹屍就站在她們剛剛站立的地方。
“你怎麽知道的?”白石一陣後怕,她看見了那人放下的手,紫色的寬大袖擺在空中蕩了幾蕩落回身旁。
“你不覺得我們像是沒被□□打中的狍子嗎?”銀河失笑。
白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三兩秒之後擡手給銀河吃了一個栗子。
“那個東西是怎麽過來的?”銀河往前飛了一段距離,找到一棵稍高的樹冠停了下來。
“那我能知道嗎?”白石氣鼓鼓的像一個小包子。
“你給我好好說話。”銀河去捏她的臉。
“大概是走的太匆忙了,沒注意隐藏行蹤吧。”白石揉着臉,把事情從前到後講了個通透。
“你是怎麽找過來的?”白石問道。
銀河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出一個東西,被一塊方巾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看樣子像一本書。
“你把它扔了幹什麽?”銀河把布掀開,正是那本預言書。
白石看着散落的書頁,突然之間有一種罪惡感。
“這上面有我留下的印記,我能夠感知到它的存在。”
銀河說着,破舊的封面上隐隐閃出紅色的光,圓圓的,像是牙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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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這小崽子又跑哪裏去了。”銀河扇動翅膀,周圍的雲氣纏繞在身邊,好像攔住她的枷鎖。
俯瞰黑色的樹林,根本看不到女孩兒白色的裙擺,銀河有些着急了,頭頂冒出一環白色的花環。
是茉莉花環。
銀河微微定了定心神:“沒事的。”她這樣安慰自己。
只要書還在她身上。
身形一晃,從半空消失了。
黑色的天空中只飄落一片柔軟的羽毛。
崔珏手上拿着那本散落書頁的書,細細拍掉上面沾染着的塵土。
一支翎羽劃破空氣,目标是他的右眼。
連腳步都沒有挪動,堅硬如箭的羽毛在距離他一米的地方便落在地上,霎時間化了灰。
銀河看到這一幕,原本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指尖夾着的羽毛也消失不見了。
她躲在黑暗裏,靜靜地注視崔珏。
預言書為什麽會在一個男人手裏?銀河皺眉,白石難道也在他手上?
他是誰?
崔珏在原地好半天,想了想,還是将手裏散落的書頁收攏,拿出一塊方巾包了放到一棵大樹底下。
然後離開了。
袖擺上的鎏金花紋在黑暗之中逐漸不見了顏色。
“奇怪。”
銀河從樹上翻下來。
那人沒有要攻擊她的意思,甚至原諒了她的無禮。
為什麽?要是打的話,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但他沒有和自己動手,還把書留下了。
“你說的那人,長什麽樣子?”白石總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很久以前見過的樣子,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看不清。”銀河搖搖頭,“只看見是墨綠色鎏金的長袍,應該挺高的,他戴着帽兜,沒看見臉。”
“鎏金的長袍?”白石突然想到,“那個幹屍穿的也是鎏金的長袍。”
只不過是紫色的。
女孩兒的小臉兒都皺到一起去了,活脫脫像是剛出鍋的包子。
“好了,不想了。”銀河說道,“當下要緊的是怎麽出去。”
丘嚴和唐安言沒有一點消息,也不知道走出那片林子沒有,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銀河這樣想着,擡手之間,指尖夾住了飛來的銀針。
“又是她。”
白石額角滲出冷汗來,對于這個纏着血絲的銀針,她可是極為熟悉。
耳邊仿佛又聽見了悠遠婉轉的戲腔。
這一次,那人像是不想再等了,原本白石是那人指縫中的倉鼠,任她如何逃跑都不可能跑出去,她的“主人”可以随心所欲的和她玩躲貓貓的游戲,
但是這時候來了一個銀河,像是跑到“主人”面前揮舞爪子的貓,想帶着倉鼠離開。
“主人”生了氣,發了火,倉鼠和貓都別想好過。
銀針狂風暴雨一般襲來。
銀河渾身布滿了堅硬的翎羽,張開翅膀将白石護在身下。
銀針打在銀河身上又被彈開,落在地上不見了蹤跡。
白石耳邊卻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像是昆蟲爬行的聲音。
原本纏在銀針上面的紅色血絲在她們頭頂上聚集,大部分落在銀河的背上和頭頂,那東西會吸血,已經長大了數千倍,像是一條小蛇一樣搭在銀河的肩頭。
“走!快走!”
白石尖叫起來,想要掙脫銀河的懷抱。
銀河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反而抱的更緊,警告道:“別動。”
被羽翼覆蓋的身體對于血絲的侵襲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一陣陣的脫力感覺湧上大腦。
“銀河。你聽我說。”白石捧着銀河的臉,努力想讓她保持清醒,“你看這個。”
白石将領子裏的玉牌拿出來:“我還有一條命,你快走,不用管我,我會在另一個地方重生。”
女孩兒焦急的說道:“我沒法跟你解釋這個事情,你聽我的。”
銀河的臉已經變得越來越像一只仙鶴了,她不能維持這個狀态太久,神智已經不太清明了。
“銀河!”白石怒喝道。
那雙仙鶴一般的眼睛中恍然多了一絲清明,張開雙翼沖向了遠方的天際。
肩頭的血蛇掉下來摔在地上。
無字牌上的血痕已經彙集成了一個“正”字。